大悲歌

第13章 【联姻】(上)

    神仙妹妹有娘疼,有父爱,捧在手怕摔,含在嘴怕化,三个哥哥更是百般呵护,还有村里村外的人们捧她为神,她在一片赞扬环境中渐渐成长。环境造人,加之黄氏彪悍血统,从小造就了她的强势与骄宠,天不怕地不怕,目的不达到决不罢休。

    春天,她缠着族兄金胆银胆,去河堤护坡石缝里翻螃蟹,完了生起野火烧了吃。

    夏天,跟着二哥三哥去沟港戏水,吃了几肚子水,没几天竟学会了“狗爬式”,这样一来只苦了家人,经常不得不全家出动港边河堤去找人。

    秋天,家里有果子不吃,跟着村中的男孩子爬树去偷摘人家的果子,吓得树主慌忙跑出门喊道:“神仙妹妹,别爬别爬,我替你摘。”村里的孩子都愿意跟她玩,所到之处,无不礼让。

    她最喜欢的,还是冬季跟着几个哥哥到洲上去打野味,有时还要抢哥哥们的火铳自己勾扳扳,如不从,就会大喊大叫吓走猎物。碰巧,也打中过。

    不管怎样,全家上下为有这个妹妹感到骄傲,脸上有光,就是担心她这放荡任性的性格长此下去,有损神仙妹妹内涵,对将来出阁带来负面影响。

    黄二爷与三个儿子一商量,决定给她请个家塾,学几个字,读几本书,修修性养养心。

    神仙妹妹五岁那年,总算头上罩了个紧箍咒。先生一见到她就问:“今年几岁?”

    “十岁……”

    “别乱说,好好回先生话。”黄二爷收住笑脸截住娃娃话头。

    “到底几岁呀?不许撒刁。”先生岂有不知情,只是想趁初次见面给娃娃个下马威,杀杀她的野性以利教授。

    “二岁半……”

    “不许撒谎,说实话。”黄二爷真火了,扬起手装着要打娃娃。

    “让你打,我没撒谎,”小娃娃一头撞在黄二爷的肚子上,叫道:“五年后我十岁,二岁半成双不是五岁么?是你不让我说完的。”

    先生大惊,民间传言小娃娃聪颖过人,古怪刁钻,果然如此。第一回合,他败得太彻底,心服口服。他端详着面前的小娃娃,心里说,这哪像五岁的娃娃,看上去八岁不为过。先生没说错,黄氏家族个个早熟,高高大大,体格健硕,包括女孩。

    先生毕竟是先生,是玩脑的高手,根据具体情况分析,很快形成了针对娃娃的一套教授方案。他将自己的想法告诉黄二爷后,得到了积极支持。

    授课第一天,他不讲课,而是讲小儿故事,由浅到深,由单调到复杂,里面充满了新奇古怪,娃娃听得津津有味,不停提问,还产生联想,说些疯话。这样过了几天,娃娃竟安静了许多,喜欢上这位先生了。

    先生不失时机地抓住火候:“还想听故事吗?”见娃娃连连点头,接着问:“想像哥哥一样厉害么?”娃娃高兴的跳了起来,抱住先生胳膊连声说了三个“想”字。

    “从今天起,不许睡懒觉,早起跟着哥哥练功,我教你基本功,早饭后听讲,午饭后识字、练字,晚上给你讲最好听的故事,学得越好,故事就越好听,好不好?不许撒刁偷懒行不行?”

    “好哇好哇,全家我最喜欢先生。”娃娃兴奋得再次跳起。平时,哥哥们练功,她也在一旁装模作样,哥哥们就是不教她:女孩家,学女儿经去。听说先生愿教武,虽撇着小嘴看不起,倒也顺了一桩心愿,加上先生一集接一集的离奇“连续剧”交换,哪有不肯,高兴还来不及呢。娃娃终于上路了。

    先生四十开外,面皮白净,短须,中等身材,他身世神秘。老祖宗系遗腹子,随母姓尊,与朱姓父亲组合为复姓尊朱。名清,尊朱清是也。

    本来华夏尊姓少之又少,姓尊朱的恐怕仅此一脉,可谓前无古人。三年前举家搬迁此地,到潺陵县城投亲扎住脚,在县衙对门开了个山货铺,老父老母健在,儿子十四五岁跟随叔父从军,后因兵祸受牵连,吃了年余牢饭,上下打点,家产散尽,得以免祸出狱。长女多年前嫁到此地,多亏亲家帮衬,开店勉强糊口。

    半年前,侄子尊朱峰突然找回家,伯侄相见,泪如泉涌,祖父祖母嚎啕大哭“我儿我乖孙”,又哭生病早逝的幺媳妇。

    尊朱先生慌忙止住,将众人赶进内间,交谈中,得知儿子尊朱君与弟尊朱沐还健在,放下心来。

    尊朱峰告知说,当初荆州兵营闹晌,遭到官军镇压,赵将军战败退守澧州夹山寺,父亲为牵制官军,几乎打光所有弟兄,后路经潺陵,本想绕道投往夹山寺,哪知在书院洲遭遇乡勇围剿,敌众我寡,仅剩下的兄弟死的死,逃的逃,散的散,各自奔生……

    父亲中箭负伤,逃到夹山寺仅剩二十余人。他们兄弟俩也被打散,好几天才找上山与父亲重聚。

    这几年,跟随赵将军活跃在石门一带,专劫富济贫,劫财不害命……官府剿了几次,中了伏击,打得落花流水,再不提剿。

    “招安?招安好。”爷爷在一旁连声说道:“好好过日子,好好过日子……”

    “爷爷,我这不回来了么?回来就是跟爷爷奶奶一起好好过日子的。”

    “峰儿,君儿呢,你哥怎么不回?”爷爷问道。

    “他……”尊朱峰吞回话头,眼珠一转,顿了顿说道:“我先回,没什么事,哥才敢回……”

    爷爷还不糊涂,听懂了,连连点头称对:“这样好,这样好……”。

    那天晚上,尊朱先生与侄子酒后同睡一床,一直谈到深夜。伯父问,侄子答。侄子无有不说,并告知伯父说,其兄暂回不了,去年娶了赵将军女儿为妻,已怀孕三月有余,嫂嫂胎孕不好,须其左右照顾,加上现今已是山寨二当家,老将军年事已高,多病,大事小事离不开他调度实施,忙得很。

    这次叫他回归,是父亲尊朱沐的主意,父亲多年未尽孝道,每每想起,暗自流泪。爷爷奶奶年事已高,担心伯父照顾不过来,定叫他回家替父亲多尽孝道。

    怕伯父担心,只有一点瞒得严严实实:尽孝是真,卧底潺陵镇,收集大户信息及官方信息也是真,公私兼顾。伯父看着侄儿长大,侄儿几斤几两他清楚,只是不便说破,心底美滋滋地盘算孙子何时降临,嘴里却丢出一句双关语:

    “小心能使万年船。”

    家里添了人口,要吃要喝,侄儿年青正长身体,用度自然加大不少,本来就捉襟见肘的日子,一下吃不住了。尊朱先生无奈,只得老着脸皮找亲家商量。

    亲家公是县衙里的文案,与黄捕头是同僚,虽一文一武各行其职,由于公干走得近,因此私交笃厚。也许是机遇,正好前几天黄捕头与文案对酒时,委托他替其小妹找个家塾,待遇从优。他还没来得及找好,亲家正好找上门,巧与不巧?

    他了解亲家公,能文能武,年轻时在军中做过参军,离职后开过武馆,办过书馆,闯过江湖,是个百事通的能人,在他家乡江西樟树一带享有盛名,只是时运欠佳,半辈子了,没啥大的成就。

    他想了想,建议他把山货铺交给亲家母与侄子打理,腾出手来重操旧业,做家塾不比办学馆,没那么复杂,没那么费心费力,佣金也丰厚。

    尊朱先生略加思忖,点头应允。可这个时候,他还不知黄捕头与他胞有仇,知道后还不知弄出些什么动静来。

    在神仙妹妹二岁前,其实黄二爷给她取了个小名叫“猫丫”,农村有个风俗习惯,名字越贱娃娃越好养。娃娃不乐意,唤她时,要么装着没听见,要么瞎嚷嚷:“我不是猫,我是神仙。”

    全家无奈,只得跟着村里村外人叫“神仙妹妹”,久而久之,都习惯了,什猫呀狗呀贱名早丢在爪蛙国去了。何况神仙妹妹这名字神圣,无形中给家族上了一道光环与荣耀,中听。

    起初,神仙妹妹习武很认真,习文同样继承了家族传统,懒心懒意不努力。习武,本受家族影响,三个哥哥是她的楷模,是她心目中的英雄。对先生的指点,她阳奉阴违,却要去干扰几个哥哥,哥哥的点拨才是“圣旨”。

    尊朱先生哪有不知:她是看不起斯斯文文的师傅呢。半月后的一天清晨,开武前,先生指着散落在后院,一群正在抢食的家鸽问道:“你家的?”

    神仙妹妹点点头称是,顿了顿指着靠远一点的两只灰色鸽子说道:“那两只不是,每早混进来抢食,还啄我家鸽子……哥说,野鸽比家鸽凶。”

    “去,你求哥哥抓来炖了吃。”

    “不行不行,天上的只怕火铳,哥哥抓了几次都没抓着……”娃娃的目光射向三个哥哥,分明是怂恿他们再试试,虽抓不着,也可展示一下轻功吓吓先生。

    三个哥哥站在一旁直摇头,反弹过来:“妹妹是神仙,神仙会飞,你抓不着,哥哪来本事……”

    说时迟,那时快!先生缩腹提气,双腿发力,一声大喝,鸽群受惊纷纷飞离地面,先生突然像箭一样疾进弹起,以大鹏展翅之势,一招“仙手摘月”,旋扭着身躯两手向天一划,只见鸽毛纷纷飘地,两只野鸽早已在手……

    全场大惊:黄家大院,竟藏如此高人。包括在场的黄二爷也是初见神功,大开眼界。黄氏兄弟不服也得服,连忙拜服在地,高呼:“师傅威武!”

    神仙妹妹看呆了,彻底服了先生,也跟着哥哥们跪下,结结巴巴地说:“我……不神仙,师傅神仙,我……听师傅的。”

    从此,小娃娃勤学苦练,文武并进,抽了懒筋,压住了刁蛮,激活了潜力,加上非人类的魔鬼式训练,进步速度非常人可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