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悲歌

第64章 【困兽犹斗】(中)

    然,世界之大,巧合之多。火鼠的伤势不重,但毒素要命,伤口止了血,然毒素已渐渐入心。喝了杯开水之后,稍有缓解,也许是回光返照,竟苏醒过来。

    龙儿的哭诉,他听得清清白白,人将要死,其心也善,心理发生了变化。心想,自己从小无爹娘,靠百家饭养活,受的难受的苦,三天三夜也说不完,后来从小偷小摸到误入歧途,杀人越货伤天害理的事没少干,反正一死,不如死前做件好事,到了阴间,也向爹娘有个交待。主意打定,咳嗽一声,说道:“我知晓。”

    三人吃一惊,赶忙围过去。多斯见火鼠醒过来,急问:“醒了?你知道什么?”

    火鼠用浑浊的目光盯着多斯,喘着粗气问道:“多斯先生……我们是朋友么?”

    “我们?朋友,好朋友。”

    火鼠知足地笑了笑说道:“谢谢你……把我当朋友,谢谢你救我……”目光转向龙儿,用尽最后力气,“你就是何家……医馆的龙儿?相信我……你爹娘在七里洲……镇八方手里……”

    说完,毒素攻心,抽搐几下,没了……

    当龙山炮轰书院洲的那一刻,镇八方欣喜若狂。这个时刻的到来,倾注了他的全部心血。他在幻想,战事如走向顺利,他就是潺陵王,整个潺陵县九十八洲十八镇就是他的了,金钱,美女,权力想跑也跑不掉。

    他已按耐不住蠢蠢欲动的心跳,只要炮火一停,剿军发起冲锋,钱义就会带领他的本部嫡系配合剿兵登洲,明为带路,实为趁乱抢劫发财。只要将双方兵力牵制在书院洲,他就有机可乘,带领自己的大部队去袭击子龙村。子龙村是个富村,油水远远高于书院洲,何况还有玉佛。

    但他的春秋美梦还没醒,瞬间化为泡影。当他远远看见康知县登上龙山的旗舰船那一刻,心里就有了一种不祥预感,万万没想到康知县有胆子亲临月亮潭面见龙山,看来好不容易精心策划的离间计要流产。

    事情来得突然,他首先考虑的是自保:万一双方谈判成功,阴谋被揭穿,剿军反过来围剿他怎么办?那就不是闹着好玩的了。想到这里,禁不住惊出一身冷汗。

    惊慌之余,他暗自庆幸自己留有备手:成功地绑了人质。只可惜走了大犇小犇及康夫人,底牌尽管不是大王,小王只要用得妙,说不定也能置之死地而后生。思前想后,一条奸计又在胸中油然而生。

    月亮潭弹丸之地,不可守,必须策反王渔头,七里洲有数百渔夫,加上他的人马,不下千余人,借着熟悉的地形优势,足可自保。打得赢不必说,打不赢再逃不迟。主意一定,传令人马全部撤往七里洲。

    龙山撤兵不到一个时辰,七里洲炸窝了,众匪按镇八方的意思,逢人造谣:

    “知县买通了剿总,剿军跑了……”

    “潺陵三侠说七里洲都是暴民,带好多人杀来了……”

    “镇上到处是檄文,要剿灭七里洲,包括男女老少,一个不剩……”

    “天啊,大祸来了……”

    一传十,十传百,没半个时辰,全洲尽知,人心惶惶,哭喊连天。通过镇八方一番洗脑,一番威吓,王渔头早已七神无主,又有一大帮热血沸腾涉世不深的毛头小伙子,听说斩尽杀绝,急红了眼睛,围着王渔头七嘴八舌:“他们手里有家伙,我们手里没有么?脑袋掉了碗大疤……”

    “对!砍一个够本,砍二个赚一个,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天啊!打鱼的招惹谁了呀?怎么就成了反贼啦……”

    “说老子反,老子就反,今天就是皇帝老儿来了,老子也敢杀,反正活不成了,死也要英雄一次……”

    王渔头四肢发达,头脑没那么复杂,遇见大事,左顾右盼,让这一闹,完全失去了理智,拔刀在手,大叫道:“官逼民反,不能伸着脑袋让人砍,反抗也许有条生路,众兄弟儿郎,反正这日子不好过,跟着弋教头,反了吧!”

    一时间,人马越聚越多,就连妇女儿童,老人残疾也没空手云集。他们高举兵器,吼声撼天,抱着拼死一搏的气势奔向战场……

    太阳西斜,在尊朱先生有条不紊的调度下,对七里洲形成了合围。其实,他心里很乱:我的夫人,我的丽儿,你们在哪里?

    大战在即,他只是不想表露出来,要是情绪失控,势必影响军心,这是带兵人大忌。他交待黄捕头,夫人与丽儿失踪之事,切莫透露给尊朱峰,说他脾气火爆,知道后不知会干出些什么事来。但纸终没包住火,还是被尊朱峰知道了。

    “大爹,我大娘,我妹……她们……”

    “哦……你知道了?”尊朱先生冷冷地盯着侄儿道:“英雄流血不流泪,你是指挥官,切莫情绪失控。”

    “有线索么?”尊朱峰强忍泪水,压低声音问道。

    “是你大爹失误,没听黄二爷建议送他家暂避,阴沟翻船,追悔莫及。大爹估计,定在镇八方手里……”

    “那……那还不下令进攻?”尊朱峰焦躁起来:“迟了就没命了。”

    “住嘴!”尊朱先生低声喝道:“你要她们母女的命呀?”随即以教训的口吻提示道:“大爹老了,祖辈的事业今后就落在你们兄弟俩身上,记住,一个将军,一个统帅,遇事冷静是必备的素质,多用脑子少用刀……

    “你想想,如果你大娘与你妹真在他们手里,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大爹又没钱,镇上比我有钱的人多得是,不绑他们绑你大娘,绑你妹,为何?他们是在对付我呀。再想想,如果这时发起进攻,他们绝望了,兔子逼急了也咬人,说说,第一个死的是谁?”

    尊朱峰默然,心服口服。顿了顿,嗫嚅问道:“大爹,下步棋怎么走?”

    “不急,现在只是造势,给他们形成精神压力,如人质在他们手里,他们会有所作为的。”

    “作为?”

    “也就是说,他们会主动找我们谈判。”

    正说着,龙儿哭哭啼啼跟着一帮人找过来,见到尊朱先生,哭拜在地:“大爷,救救我爹娘……”没说完又昏厥过去。

    听多斯讲完前因后果后,尊朱峰急问:“火鼠没说我大娘妹妹在哪里?”

    神仙妹妹摇摇头插嘴道:“他死了,来不及问。短命鬼!来时我们在镇上碰到了我三哥,他们发动了许多人,正在寻找。”

    “不用找了,”尊朱先生果断地说道:“他们都在镇八方手里。”

    “先生,”多斯毕恭毕敬地问道:“我还能为你们做点什么?”

    尊朱先生想了想,突然眼前一亮,客气回道:“谢谢多斯先生仗义,还真有事求您,这事您最适合。这样,您先留下,自有发挥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