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悲歌

第66章 【手有王炸心也慌】(上)

    交换人质后,潺陵似乎恢复了往日平静,但何家医馆不平静,整个医药馆弥漫着悲愤与凄惨气氛,上上下下沉浸在一片哀悼之中。

    何大爷哭夫人,龙儿母亲哭大姐,奔丧的女儿哭亲娘,龙儿哭大娘,哭声一片……何夫人死了。

    何夫人早年就得了“大肚子”病,生得二个女儿后,病情加重,时好时坏,一直卧床调养,所幸嫁到医药世家,贵重药品与精湛的医术加精心护理,苟活下来。前些天病情极不稳定,正处于高危期,该死的镇八方却把她给绑了,折腾一夜,放回后没二个时辰就走了。

    是谁杀了她?凭心而论血吸虫是主犯,但全镇人不这样认为,舆论定板镇八方就是罪魁祸首,一时间打匪除恶的声浪推向高潮。

    神仙妹妹欲哭无泪,不停地摆弄着手中的短刀,仇恨、悲愤填满了胸膛,双眼充血,握刀的手不断地颤抖……黄捕头看在眼里,悄声交待子熊,叫他看紧神仙妹妹。

    何大爷很后悔,后悔没听黄二爷忠告回子龙村暂避,结果让夫人丢了性命,同时还让镇八方这个恶匪以此相要挟逃过一劫。

    当尊朱先生问及他们在七里洲,见到他夫人与丽儿否,何大爷才知晓尊朱家同时遇难,摇着头,流着泪,拉着尊朱先生的手说道:“虽未见,估计也在他们手中,镇八方还有什么阴谋啊?”

    尊朱先生强忍着泪水,也在后悔自己轻敌。然在公众面前不能表露出丝毫怯懦,否则影响军心。两个老人拉着手,一切尽在不言中……

    那晚,当尊朱先生交换人质后,叫近尊朱峰,叫他马上撤军,尊朱峰哪肯依,叫道:“大娘妹妹无果,我等怎能逃避?”

    尊朱先生正色喝道:“不撤军,你妹你大娘,性命就在旦夕……你往深处想想,要是镇八方没有最后王牌,在你未撤兵前,怎肯放过何大爷?”

    正说之间,多斯找来了,急急说道:“尊朱先生,您夫人女儿有消息了……”

    “在镇八方手里?”尊朱峰急切地打断多斯话头问道。

    多斯摇了摇头接着回道:“镇八方说,在他一同道手中,他愿帮忙居间斡旋。不过……”顿了顿,盯着尊朱先生说道:“他怪先生不讲道规,人放了,帮手还留在书院洲,这个忙,他就不好帮了……”

    尊朱峰气得牙咬咬:“这个恶匪,狡猾透顶。”

    尊朱先生倒无任何反应,长舒一口气,反而让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下来。他估计的没错,人质就在镇八方手里。他明白,之所以镇八方不直接说在他手里,一是给自己的进退留有余地,二是顾及江湖舆论,至于他还要玩出什么花样来,就只有见招拆招,走一步看一步了。

    他叫多斯再辛苦一下,再上趟七里洲,代为转告镇八方,明早尊朱峰一定撤出书院洲回九道湾,赎票之事,希望镇八方那位同道朋友尽快开出条件。末了,又交代多斯说,如有可能,最好亲眼见人质一面。

    多斯走后,尊朱先生令侄儿按时撤兵,并要求弄出撤兵动静来,动静越大越好。这样做,是告诉镇八方:吾兵已撤,我讲信义,就看你的表现了?这也是一种间接失弱。

    尔后,靠近尊朱峰,附耳如此这般交待一番,并胸有成竹地反复强调道:“潺陵镇迟早有一大战,镇八方必败!至于败走何处,纵观潺陵地形,必经羊肠道,兵贵神速,提前把口袋扎紧,快去办!大爹在恰当时会赶到助你……”

    听大爹如此一说,尊朱峰脸上渐露喜色,与大爹又商量一阵,遵令行事……

    此时的七里洲,完全沉浸在一片喜庆之中。镇八方一时成了全洲救世主,大英雄。被官府缉押放回来的人犯,也一起哭拜在地,大呼再生父母,往后誓死相随。

    其实,镇八方心里并不平静,但必须装出一副胜利者的姿态,给蠢民继续洗脑打气:“我说了,置之死地而为后生……我又说了,团结就是力量!只要我们团结一心,怕谁?咱们七里洲的人,老实、善良,招惹谁了?总是受欺负……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生死关头,也要露出咱们的獠牙搏一搏,打赤脚的不怕穿鞋的,再凶的人,怕不要命的!怎样?他们也怕了……”

    话峰一转,接着说道:“既然如此,众兄弟也不要放松警惕,虽然暴徒(贼喊捉贼)撤了,书院洲、子龙村,还有叛徒五里洲,他们不会甘心失败,随时有可能卷土重来,辛苦众兄弟还得日夜巡逻,各尽其职,以防偷袭……”

    顿了顿,脸色变得凝重,继续说道:“众父老乡亲请放心,神父爱民如子,早视你们为教徒,你们的事就是他的事,大路不平旁人踩,他已上京城面圣为咱翻案去了,不几日天兵一到,救咱于水深火热之中……黑的就是黑的,白的就是白的,届时诛杀贪官,灭尽反贼,平定潺陵指日可待……到那时,咱七里洲就是大功臣,封官的封官,得赏银的得赏银,众兄弟就等着享受荣华富贵吧……”

    群情激昂,拜伏在地。更有众多蠢民,闹着要入教会。有了这个附身符,大概就可横着走吧?

    尽管调动了民众情绪,外强中干的镇八方怎么不知晓目前处境:南有书院洲,东有子龙村,北有五里洲,况且敌方还有官方支持,要想翻盘,比登天还难!怎么办?何去何从?

    对当前的局势,他作了番仔细认真地分析,有三条路可走。

    第一条路是坚守七里洲,敌不动我不动,静卧待援。他希望史迈斯有所作为,搬兵再往“虎山行”,杀个回马枪全面翻盘,但很渺茫。

    他恨当官的收了银子不肯尽心尽力办事,玩虚的,晃一枪就走,全无道义可讲。到底要多少银子才肯动真格儿呀?

    想到银子,使他想起了玉佛,想到玉佛,又联想到了手中的最后底牌,认为还有操作空间。

    当官的不是要玉佛吗?别慌,老子一定弄给你!

    第二条路是借七里洲“民心所向”拼死一博,具体实施方案为:利用王渔头与郭渔头亲家关系,让五里洲重新回归怀抱同仇敌忾。退一步,至少让五里洲暂保中立,不与七里洲为敌,这样,可找机会偷袭子龙村,只要拿下子龙村,书院洲不足为惧,大势所趋,五里洲自然回归。

    同时找机会干掉刘团练,镇团勇没了刘团头,内部不稳,再散点银钱收买,只要镇团勇处于不作为,潺陵县就唾手可得了。

    但这是一步险棋,不定因素诸多,走的顺利倒好,如出半点差错将全军履灭,死无葬身之地。

    第三条路是三十六计中的“走”为上策,然心有不甘。处心积虑奋斗奋斗再奋斗,好不容易打下“半壁江山”,这一走,何日回归?

    走,往哪里走?断了暗匪路,没有隐身之地,众多弟兄要吃要喝,哪儿去敛财?占山占洲为王明着干吧,根据地在哪里?

    思来想去,终于找到了一条思路。身为土匪,银子可以抢,可不可以抢人呢?提到抢人,他脑子里第一时间就蹦出了夹山寺。

    据悉夹山寺是荆州叛军的底子,如今虎啸山林,广纳人才,专与官军作对,何不假投奔,真卧底,立稳根基后,再与赵知州联手,里应外合,吃掉他的人马,不劳而获岂不快哉?

    一旦得手,赵知州可升官发财,本“大帅”更是兵强马壮,占山与赵知州达成默契,说匪非匪,说兵亦兵,进可攻,退可守,待到山花烂漫时,想回潺陵,岂不一时半刻之事?

    再一想,又觉不妥,风险实在大,弄不好,稍有差错性命难保。这时,他又想起了一个历史人物:明末自称曹操的罗汝才,也是不得意时投奔闯王李自成,躲其门下蓄养生息,因生异志,偷鸡不成蚀把米,最终被闯王反杀。

    反转又一想,假曹操是假曹操,真镇八方是真镇八方,他是他,我是我,富贵险中求,只要尽快成功,先装孙子后做爷,未必不成功。韩信也有胯下之辱,罢罢罢!忍忍忍!大丈夫能伸能屈,不如赌一赌……

    想罢,立即招开头目议事。他把目前的形势作了些分析,又将自己的想法简单额要地说了一遍,叫众头目针对——等、打、跑三套方案各抒己见。

    众匪徒各自心怀鬼胎,七嘴八舌,针锋相对讨论的十分激烈。

    以刘老四与刘老六兄弟为代表的头目支持第一种方案--等!希望神父依赖洋人势力翻手为云,履手为雨,一举翻盘,其真实意图是想继续做他们的烟土生意。

    以钱义为代表的头目赞同第二套方案--打!理由是富贵险中求,其真实目的是想打得赢队伍扩大,自己还是二把手,如失利,趁乱拉走自己的人马单飞。

    以曾五为代表的头目主张投奔夹山寺--跑!他赞成镇八方“借屋躲雨”的观点,更赞成“虎大伤人”的计划,不干就不干,干就要干番惊天大事,将面包做大。

    讨论最激烈的时侯,有人来报,多斯求见。镇八方大喜,暂休议事,说财神爷送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