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还空有几张桌椅，大伙寻一大点的酒桌坐下，小二立即迎过来，一脸笑得稀乱，问道：“客官，要点什么？”

    幺虎回道：“来点瓜果吧，热，先歇歇汗。”

    小二应了一声，转身去切西瓜。

    这期间，大伙一起走下坡，捧着冰凉的河水净手擦脸，阵阵河风袭来，有种说不出的快感。尽了汗，回到桌前，一边吃瓜，一边迎着河风盯着水中小孩看，想起自己的童年，不觉感慨万千。

    瓜船上的瓜主自顾忙着手中活儿，孩子们围着瓜船转悠，有的穿梭瓜船之间，有的扶着船弦鬼头鬼脑，一不提防，抱个瓜就往水中蹿，人瓜没了，半晌，老远才冒头，胸前多了个瓜。天啊，神仙妹妹看得真切。指着远处告知大伙。众人都觉好笑，这些小贼头，真滑。

    小二听得他们议论，参与进来，告知说，孩子们清苦，嘴又馋，没钱买零食吃，只能在此捡漏，逮到机会，顺手牵羊，也是有的。这些城里的孩子，家里没田没地，长不出瓜果，只能偷，司空见惯。

    这也恰恰证实了乡下人一句俗语：路外果子港边船，放牛娃娃占一半。

    说着话儿，手中的西瓜已吃完，纷纷甩下堤坡。这一甩不打紧，孩子们爬上岸，捡起在水中洗洗，接着啃，直啃得只剩下薄薄一层绿皮，才依依不舍地扔掉。

    众人看在眼里，心底升起一股酸楚，忙向孩子们招手，叫他们过来分享西瓜。孩子们怯生生地盯着他们，不敢上前。

    这时小二又插上嘴了，说孩子们中间也有等级之分，年龄大点的抢，胆儿大点的偷，强势的吃黑，弱肉强食，苦了其中小崽崽，只能指望着神仙地的客官多丢几块西瓜皮，菜瓜蒂什么的。你分给他西瓜吃，他们哪信。也有舍客官，叫他们学猫叫，学狗爬，才给。

    众人越听越感到心酸凄楚，眼睛都红了。神仙妹妹坐不住了，跑到码头叫来一担西瓜，叫小二切开，对着孩子们高声叫道：“快来，快来，人人有份，管饱……”

    也有胆大的孩子，冲上前得到了西瓜，见状，几十个孩子一起涌过来，大点的穿上裤叉，小点的光着屁股，抢着整。

    “别急别急，慢慢吃，管饱……”神仙妹妹一边叫，一边去腰间取刀，摸着摸着才想起短刀早被二哥没收，只得要过幺虎的短刀，帮着切瓜。那股兴奋劲，好像在为二个嫂嫂肚子里的侄子服务。

    孩子们一个个整得饱饱的，揉着肚子打着嗝，坐在堤坡不想动，喃喃地嘟噜着：“好吃，真好吃，好甜啊！”

    一个黑黑瘦瘦小孩，手里还拿着一块西瓜，呆呆地站在一旁，红红的眼睛淌着泪。神仙妹妹走过去问道：

    “小弟弟，怎么不吃啦？”

    小孩哇一声哭出来。

    “别哭别哭，吃瓜吃瓜。”

    “小姐姐，这块，我能不能带回去？”

    “带回去干嘛呀？太阳大，晒坏了就倒瓤了，吃了拉肚子的。快吃吧。”神妹妹说完，好奇地问一句：“给谁吃呀？”

    “给我瞎奶奶吃。奶奶说，二十年没吃过西瓜了，特想。”小男孩怯懦地说道：“爹没钱，年年哄奶奶，一直没买，我想……”

    “真孝顺！”听小孩一说，神仙妹妹眼泪都快流出来，掏出一块银钱塞给小孩，伤感地说道：“快，买筐大西瓜，给奶奶带去。”

    小孩走后，丽儿笑道：“咱们神仙妹妹也有流泪的时候呀，真稀奇。”

    众人一番苦笑。

    多话的小二此时又开言了：“大小姐，你上当了，他就是个小赤佬。”

    听得小二说出此话，众人不觉一惊，狐疑地盯着小二，等他的下文。

    多嘴的小二告诉众人，这小赤佬叫黑泥鳅，大热天是这里的常客，系丐帮中人。别看他精精瘦瘦黑不溜秋，个小又不打眼，却有了十二三岁，偷摸拐骗样样精通，尤以骗术游荡街头巷尾。

    看见像你们一样的豪客，极善装可怜，鬼话人话一套接一套，借豪客同情心，骗得施舍人溜溜转，比喻刚才，谎称瞎眼奶奶二十年没吃过西瓜了，自己舍不得吃，留给瞎奶奶，多孝顺呀，爹娘都没，哪来奶奶……他只是个团头从小捡来的个孤儿。

    神仙妹妹觉得自己受了愚弄，不由大怒，要去追回，被丽儿扯住：“算了算了，也是生活所迫。”

    小二摇了摇头，接着说道：“这位姐姐说得对，也不能全怪他，他每天得向团头交份子钱，今天讨不到，骗不到，轻则挨饿，重则罚跪打屁股，小小年纪，苦啊。之所以我们不当面戳穿他，只想他今天不挨打。”

    众人听后默然，心里酸酸的，你望我，我望你，不知说什么好。

    好一阵，幺虎开言道：“算了，大伙出门，是寻乐子的，开心就好，少想一些不开心的事。”

    龙儿突然有感而发：

    “昨日入城市，

    归来泪满巾，

    遍身罗绮者，

    不是养蚕人。”

    神仙妹妹听后驳道：“走题啦--，应为：

    朱门酒肉臭，

    路有冻死骨。”

    丽儿截住俩人话头，皱着眉头评道：“别打嘴巴子劲，我认为你俩人都没错，世运错了，才怪错投胎。张俞笔锋婉转，杜甫笔锋犀利，但大都引申为世道不公，穷富差异太大，为愤世嫉俗也！”

    龙儿扫视一眼古树下的吃瓜客官，又瞅了瞅烈日下的卸瓜人，更是感慨万千：

    “满堂吃瓜者，不是卸瓜人。”

    随即转向丽儿说道：“丽儿姐，你说得对。我想，如果那位国舅爷与黑泥鳅对换一个家庭，你说刚刚骗神仙妹妹的是不是国舅爷啊？”

    月花、幺虎、云鹏似懂非懂，但大概意思能理解，只听，不发表意见，心底却庆幸自己命还好，总比坡下的一群孩子好。

    神仙妹妹见龙儿一脸凝重，以为他不高兴，心想，不是叫我继续施舍吧？于是朝河堤下的孩子们招招手，从腰间摸出钱袋，叫道：

    “姐姐不偏心，过来，给你们发钱。”

    孩子们见遇到了观音娘娘，一哄而上。一人二个大铜钱，没几下发个干瘪瘪，月花想拦也没拦住。还有几个小点的没抢到的，围着转，失望地跳着脚，哭了起来。幺虎没法，只得继续派发。

    孩子们高呼“观音姐姐”菩萨心，像得了个金娃娃似的，欢天喜地跑散了。

    龙儿冷笑：“神仙妹妹，你还不藏起来，一会儿，丐帮带群花子来，看你拿什么分？”

    神仙妹妹见龙儿语气生硬，又见神色不对，不知错在哪里，赌气回道：“又没用你的。”

    “就为了小孩叫你一声观音菩萨？”龙儿一脸正色，盯着神仙妹妹嘟噜着：“要做，就做真菩萨。”

    丽儿听懂了，目光转向神仙妹妹劝和说道：“神仙妹妹，龙儿说得对，龙儿不是舍不得钱，你得朝深处想想。”

    神仙妹妹从小悟性一流，也没少读神仙书，似乎明白过来。是啊，什么时候才能做救苦救难的救世主啊？想着想着，安静多了。

    好一阵子，众人默而无语。

    这是一群中层社会的小青年，有的还是少年或儿童，此时他们在想什么呢？作者不得而知，但总能在人生励练中留下点什么吧？

    众人吃过饭，舍不得这阴凉又有河风的地方，一边喝茶，一边闲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