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流浪者

注定的寂寞

    灰灰的瓦房,屋里屋外都没有水泥地板,房前空坝里,一个两岁小孩被外婆追着喂饭,两个大大的红头花扎着两个小辫,小脸蛋黑乎乎、红彤彤的,东跑一下、西跑一下才又吃一点饭,然后跑到屋里,这时外婆从床头两个木楔中间喂给他一勺饭,似乎感觉很有趣,终于好好吃完了饭。

    这个扎着红头花的女孩子不是别人,正是转世的邘清—甄心康,男儿身,却偏偏喜欢女装,别人问他—“你是男孩女孩?”他回答:“女孩”。然后心里:“好像是吧。”

    不好好吃饭还真不能怪他,这是一个多病的小孩,一岁还不会吃饭,也不学习走路。外公外抱着他试着走走,他就两腿下弯蹲在地上,我的意识可以感知到他很容易疲劳,由于体质太弱,走几步就冒汗,小脚也是酸疼得快,给人的感觉就是这孩子太懒。求医问药,请先生(也就是道士)做法事种沙树,一岁才会吃饭,快两岁了才会走路。至于衣服,外婆看到好看的就给他买了,觉得幼儿吗,没什么的,哪知买别的衣服他都不要了,只要有花的,没有就哭个不停。

    两岁这一年,他迎来了一个小伙伴,小他一岁的小表弟“柳晨风”从贵阳回来了,一同回来的还有柳晨风的父母,也就是甄心康的舅父舅妈,外婆家的房子是坐北朝南,整体成凹型,中间是向内凹进去的堂屋,整整有八扇门,空出了一个十平米的开阔地,东西两边各有两间房屋,顶上的瓦是中间凸起的完整四边形,这也是大多数农村旧时的建法。东面两间房被甄心康的祖父分给了他的舅父“柳城效”,他们回来自然是住在那里。

    甄心康这个整天沉默的孩童就只是在屋里坐着,出了发呆还是发呆,不常去外面玩,别人叫他也是要许久才反应过来。

    看到舅父一家回来,他更是躲在了屋里。舅父们回来,自然是要去看看他的,他再怎么怕生也没办法了。

    屋里房梁与地面的距离不过两米多,里屋的楼板是用木板铺就,外屋则用竹竿捆接了来铺就。两间房屋之间用木板制成的墙隔开,靠近堂房的一边是一扇木制门另一边则用来摆放床。

    甄心康就是站在靠近门的一边,两手握着墙,畏畏缩缩的。

    “小康,快来看你的小老表了。”外婆抱着柳晨风一边走进屋里一边说到。

    “哟,还怕害羞啊?”外婆又”接着道。

    “嘿嘿嘿,怕他会把你咬了吃掉。”外公坐在床对面窗户前的一条宽约一、长约五尺的长木凳上,手里拿着一个二尺长的木质烟斗,调侃地说了一句。不到五十的他显得健壮、俊郎、年轻,精神熠烁。

    最后甄心康还是怯怯地去来到小表弟身边,小表弟裹着毡子,小眼睛睁得圆溜溜的,用疑问的眼神看着这个小表哥,甄心康也用疑问的眼神看着眼前的小表弟。四目相对,两老表就这样相识了。

    “来,抱一下你的小兄弟。”外婆玩笑似的说着,随后把柳晨风递向甄心康。他真就伸手去抱了,外婆当然不会真让他抱,于是将手伸回说:“我家小康都想他小弟弟的嘛,不过你还抱不了他,怕把他摔着哈。”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啊。我的小大哥小嘴嘟起,走到方才站的位置,两只小手握着床头的木楔,时而前后左右推拉摇晃,时而身体微蹲荡了起来。外公见状,说:“嘿哟,不大点一个就会生气了,长大了还得了”,随即又说:“快给他抱一下。”就这样,甄心康第一次给了小表弟一个小小的拥抱。

    转眼间,小表弟蹦跶得比甄心康还厉害。这天,舅父用木板做了一个小,正用绳子拉着小表弟在外面来回转着玩儿呢。小车前圆后方,前面圆弧的中间有一个圆孔,正是系绳子处,底下是四个小轮,用到了滚珠。

    在这个偏僻的农村里,这样的小玩具车绝对是最稀奇的,每一个家长看见了都羡慕,每一个孩子看见了都喜欢,甄心康自然也不例外。只是他没有开口说,别的孩子或许会开口告诉爸爸妈妈、祖父祖母,可他是真不会,就像他的装扮,他的内心世界就像一个娇羞的小女孩。看到他那病恹恹的样子,也没有人会觉得他也会是需要玩的。

    他伏在门边,希望有人看到他,希望外祖父外祖母或是舅父会把他抱到小车上去,可似乎并没有人注意到他,更没有人知道他内心的期待。将近三岁的他像是意识到自己眼里开始闪现泪花了,便跑到屋里,跑向床边,把头埋在床上。不知不觉中,爬到床上睡着了。

    小孩子中午睡觉是很正常的事,被骂被打后睡着也是很常见的,像甄心康这种情况倒是有点罕见了。心里想着,我突然感到了些许难过,不仅是因为小邘清,还有所有的年幼孩子们,他们幼小的心灵最容易受到伤害,也最难被大人们理解,大人们总是缺乏耐心,心情好时对孩子还比较热心,心情坏时就会耐心骤减。如果一个孩子看到爸爸妈妈对自己的态度突然转变,他会想什么呢?他会不会以为爸爸或者是妈妈“不要我了”……我感受到留下的意识传回来的一切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甄心康醒来时,已经是下午四点,我算了一下,小大哥他睡了四小时五十四分三十秒。迷迷糊糊下床来到外面,外祖父正坐在堂房大门前的一条长木凳上,嘴里叼着烟杆。见他出来,嘿嘿笑道:“哟,起来了,鞋都没脱就睡在我床上。”甄心康摸了摸脑袋,傻笑了下。确实,他是没有脱鞋就去床上了,近段时间他已经会脱了鞋再睡觉了,只是今天却也是忘记了。看来是外祖父给他脱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