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审判开始!
这些东西,单纯是为了发泄,发泄对“魔女”的愤恨与恐惧?
“嘿!”
正当莱恩在人群之中低下头,皱起眉思索之时,他只听一声呼唤自耳畔传来,而后就是轻轻拍打他肩头的触感传来。
他有些讶异的侧过头。
只见,一个面若死灰,双眼瞪地如同铜铃一般的中年男人,正抿着他毫无血色的唇,将骨瘦如柴的手搭在了莱恩肩头。
他带着一顶圆形礼帽,鬓角暴露出一抹深棕色,高且苍白的鼻微微一皱,双眼不停扫视着面前的莱恩。
“先生,你.从何而来?”
他嗓音沙哑,好奇地问道。
“我从外面来。”
莱恩侧过头,望着这个着装甚是得体,但神色却相当枯槁的男人,淡淡回应道。
然而,他心中却有些疑惑。
这个男人,与周围绝大多数狂热的人貌似有些不同。
最起码,他并没有将目光一直投向高台,而是毫不在意的四下横扫,最后又彻底在莱恩身上扎了根。
“外面?”
“先生在开玩笑么?几个月前,城主就启动了护城结界,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进不来。”
“先生是怎么进来的?”
他撇了撇唇,说道:“而且,您的着装.”
莱恩神情淡泊。
几个月?
在这些人记忆里,异常已经持续了几个月?
和外界的时间根本对不上。
“城主、护城结界?”他暗暗想到。
这个地方在什么力量的影响下,成了一个“架空”的时代。
还有护城结界这种神秘的东西。
“温斯特干员。”猎魔机关传来消息。
“这些人的记忆可能是被【赋予】的,而且,有人将魔法术式造成的巨大影响,以合理的形式,让这些人进行了【认知】。”
也就是改变了世界观?
本荒谬离奇的魔幻事物,变得正常、多见了起来。
“.?”
好耳熟,我是不是也经历过来着?
莱恩不仅释然,而且表示非常理解。
莱恩依旧是穿着黑色的长款风衣,内搭衬衫,下着西裤。
但不同的是,一切的一切都与所谓现代工艺相去甚远,仿佛是回到了维多利亚时期的英国一般。
黑风衣,亚麻衬衫,灰色长裤。
虽然复古了,但只复古了一点点。
在这个地方,这座名为英赛尔的城市,没有人会这么穿,但也不算特别“奇装异服”
在这些被篡改记忆的人脑中。
离开了城市,外面的世界丰富多彩,这样穿的人不在少数。
很显然。
这个居民,把莱恩认定为了“外乡人”。
“威拉德·弗兰。”
面色难看、仿佛命不久矣的男人捕捉到了莱恩此刻的异状,他裂开嘴笑,露出一口被烟渍爬满的黄牙。
“我是一名小说家,亦是一间酒馆的主人。”
“我对先生非常感兴趣,我认为,您一定会给我带来不少惊喜的素材。”
威拉德缓缓伸出枯槁的手。
“莱恩·温斯特。”
“一名.猎人。”
莱恩缓缓伸出手,与眼前的鸡爪相握。
他心中微动,还未等威拉德从‘猎人’二字的讶异中恢复,就抢先一步,用着一副淡然的神情,问道:
“威拉德先生不感兴趣么?魔女审判。”
他饶有深意,观察着威拉德接下来的言行。
“魔女审判?”
威拉德缓过神,先是怪异的看了他一眼:“猎人,有意思,是经过这座被诅咒的城市,特意来猎杀魔女的吗?”
“从前我见过不少猎人,绝大多数都是编故事骗酒喝的流浪者。”
而后他听得‘魔女审判’一词,突然笑了。
他扭过头,目光淡漠而冰冷:“容我指出您话语的些许谬误,莱恩先生,在你我二人,乃至这些愚人的眼前呈现的这一幕.”
“究竟是魔女被审判。”
“还是魔女审判了他人。”
“还是未知数啊.”
威拉德嗓音阴沉,语气险恶异常。
他的嘴角微微咧起,那是名为讥讽的弧度,是与森然的双眸相得益彰的浓浓恨意。
同样,也是仿佛失去了某些重要东西,而感到悲痛欲绝的深邃凄苦。
“魔女审判他人?”
莱恩静静望着他,若有所思。
“威拉德先生似乎对魔女审判有异议?”
他冷静地说道,双眼先是在威拉德身上凝滞,细细打量着这个枯槁男人面庞上的愤恨,而后缓缓扭开了头。
看向四下静默,但面庞上满是尊崇的人群。
这个名叫威拉德的男人,简直是鹤立鸡群,与这些如同教徒一般狂热、对“魔女审判”抱有无比热情的民众相比,他冷静得不像人。
他.失去过什么?
魔女审判,亦或是魔女审判他人。
莱恩皱了皱眉,心中已经隐约有了猜测。
“莱恩先生。”
威拉德冷笑回应,道:“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猎人,在狩猎什么,杀人也好,野兽也罢,在这座城市,你只会看见比任何凶徒更加野蛮的人。”
他缓缓闭上了眼。
从口袋中拿出一卷羊皮纸。
“等你看完这出血腥的闹剧,来这里找我。”
“我会让你知道,所谓的魔女审判究竟是何等荒唐何等可笑的栽赃!”
将羊皮纸塞到莱恩手中。
威拉德僵硬地转过身。
一瘸一拐的走了。
莱恩目视着他离去,目光向下。
威拉德的两条腿皆被宽松的裤管掩盖,但随着他在风中行走,肉眼可见的是,他其中一条腿的轮廓明显要纤细许多。
低下头。
羊皮纸上,画着一串门牌号。
“现代文字?还有这个质地”
猎魔机关内,有人对着大银幕嘀咕道:“与其说架空的时代,不如说是缝合的时代。”
莱恩无言的将牛皮纸折好,揣进风衣的口袋中,而后缓缓转过身,继续静静等待“魔女审判”的开始。
“该死,这里的气氛真讨厌!”
一道细微的女声从他怀里钻出来。
拉斐尔回想起了不堪回首的经历。
甚至。
也许比曾经的野蛮无礼,还要糟糕!
因为,周围这些人,可都是极端狂热的疯子!
莱恩拍了拍她。
没过多久。
只听——
“咚!!!”
不知道哪儿,席卷而来一声浩瀚的巨响。
听着像是某种钟声,十分清脆、悦耳,但其音质又异常的古怪,仿佛是先在哪个空间内回荡过一番后,再荡气回肠的传出一般,有一种诡异的压抑感。
莱恩的神情却在此刻悄然凝重。
钟声何其洪亮,在这片广场之上也显得悠扬,可想而知,那发声的装置恐怕就在附近。
然而即便是以他那非人的听力,居然也只觉耳畔一阵迷蒙震颤。
丝毫无法追寻钟声的源头!
更糟糕的是。
莱恩的血液,开始沸腾!
双手攥紧,握成拳,他狩猎的欲望正在高涨。
“是神的嗓音——”
他深吸一口气。
而就在这道钟声响起后,莱恩身边,乃至前后所有围观的民众,人头攒动之下,竟然都不约而同的身躯一矮!
他们,竟然尽数半跪了下来!
而待得前方黑压压的人头下沉,一直阻挡莱恩视线的障碍骤然祛除,他这才发现,原来站在人群最前方,还有一批人!
这些人
将长发盘起。
身躯大多娇小,不似男人那般高大。
此刻,她们如同僵尸一般矗立着,偶见一些身影正在发抖。
女子!
女孩、女人、甚至还有.女童。
她们就那般站着,尽管铺着大红地毯的高台空无一人,尽管将她们指认为“魔女”的人还未来到,但心中由来已久的惊悚,岂能因为未确定的死期,就减少几分?
她们是嫌疑人!
是疑似魔女的普通人。
也是陪伴在儿子、丈夫、父亲身边的家人。
“这些人真的是魔女吗?”
“魔女究竟做了什么,才让这些人对审判仪式表现的这么狂热?”
莱恩身躯笔直,冷眼看着这一切。
女性的家人却在她们的身后,跪拜了下来。
这些人的跪拜,也并不是朝着“等待审判的魔女”而矮了身子,而是为接下来将要到场的人。
“哐哐哐!”
无比沉重的脚步声传来。
大地也随之震颤。
这一次,莱恩听见了脚步声的来源,用眼睛看,也同样能捕捉到从“英赛尔之眼”后方有序走出的惹眼身影。
亮银的甲胄,在阳光下极其刺眼。
一群身披重甲,手持长矛的战士,自雕像后方走出,步伐,呼吸,所有身影皆是同步,他们动作如同精密的机械般统一规整。
其中一部分战士很快将摆着绞刑架的高台包围一圈,同时,他们中的绝大部分持着长矛,将人群最前方的“疑似魔女者”通通包围。
长矛锐利,尖端闪烁着刺眼的光泽,它们被指向妇孺。
想来,如果这些女性之中有人想要脱逃,这矛便会洞穿她们的尸身,死后她们还要遭到不堪的污名。
诸如:魔女的心虚,这类的话。
而面对着血淋淋的尸身,下方那些曾经也是亲人的民众们,也会爆发出一声声精彩的赞赏。
真是
惊悚又荒谬!
莱恩眼中的冰冷几乎要凝为实质。
因为他清楚,这背后,有“神”做推手!
而被审判的魔女,是活生生的人类!
魔女审判继续进行。
在高台的侧方楼梯上,出现了三道身影。
两男一女。
他们走上台,而后在绞刑架的后方——最接近身后那枚硕大眼球的位置,坐在了三名银甲军士各为他们搬来的椅子上。
莱恩微微眯起眼,打量着他们的着装。
左首那名中年男人,身穿深色礼服,透着一股贵气与凌驾于众人之上的威严,面庞冷漠肃然,一瞧就是身居高位之人。
莱恩想起了方才威拉德提到的“城主”。
中间那名女性,简简单单的月白长袍,面貌隐藏在白纱之下,难以看清,不过看她方才与疑似城主的人一同登台,料想也是在这座城中举足轻重的大人物。
当莱恩将目光向右挪移,瞧见最右那名男人的着装后,就连他都不禁一愣。
因为,此人.带着一顶“司法假发”。
“法官?”
莱恩望着那身穿黑色长袍,但头顶着一顶卷曲且浮夸的金色假发的人影,轻声呢喃道。
“有意思.”
“城主、法官。”
莱恩眯了眯眼。
城主法官都齐了,那像“魔女审判”这样带着一些诡异色彩的活动,不需要一名祭司么?
巧了,我看那白色长袍,神神秘秘的女人就挺像的。
“城主,法官,祭司齐活。”
但下一刻,莱恩的视线便从率先登场的三人身上移开,于此同时,他眯了眯眼,饶有兴致的望向最后一道身影。
是一个女孩,一个瞧起来约莫十四五岁的小女孩。
脚下踩着黑色长靴,身着极其保守的黑色长袍,这使得她本就娇小的身材更显得如人偶般玲珑。
双肘以下的小臂,轻随着她的步伐摆动,那苍白的肤色被金色的阳光映照,并未显得健康,反而透着一抹宛若尸身的僵白。
但,与这毫无人气的肤色截然不同的是,她有着一头璀璨,在阳光下更显耀眼的金色披肩卷发。
面庞如娃娃般精致,美丽,皮肤固然白皙,但也透着一股说不上来的冰冷,双眸黝黑,闪烁着清冷的光,眼中更多的却是空无一切的寂然。
“魔女.审判他人。”
不知道为何,莱恩再度想起了威拉德那带着强烈恨意的话。
这个女孩
是谁?
然而,周遭的呢喃很快回应了莱恩的疑惑。
“圣女。”
从女孩的登台后,一切都变了,莱恩倾听着四下响起的低语,那些被压抑到极致,但又饱含尊崇的嗓音中,有且仅有这枚词汇。
圣女
莱恩环顾四周,看着这些可笑的人,心中却一阵哑然。
他们的脸上是无与伦比的狂热与崇敬。
瞪着浑圆大而惊悚的双眼,直勾勾地将视线投掷向苍劲狰狞,仿佛鼓荡着血涌的绞刑架之前,那位玩偶般可爱的女孩上。
民众眼里,无光无神,仿佛灵智、灵气、神气等一切诉诸美好的词汇在此刻全然不见。
那一眨不眨的模样,似乎眼中的精神与灵魂皆被残忍的撕碎。
再由一把火焚烧殆尽,最后仅剩下烧成灰的干涩与死寂空洞所堆砌而成的盲目痴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