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犯人来了。”
“嘭!”
酒馆的大门被人暴力踹开。
户外的阳光蓦然探入门口三尺方圆,紧接着,只听一阵密集的脚步声与厚重甲胄撞击的脆响伴随着鱼贯而入的人群涌入酒馆当中。
英赛尔城的军队到了。
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都披着皮质的护甲,腰间悬挂刀剑武器。
面庞肃穆而冰冷,扫视屋内的目光里毫不掩饰愤怒和嫌恶。
在这一行数十人的后方,两名穿着银色甲胄,手中握着大剑的高壮战士缓缓走进,他们步伐不快,但沉重的脚步声却像是踩在了大地的心脏上,显得格外有力。
“哒哒哒”
在皮甲军人的最前方,一个面目狰狞的中年男人加快脚步,走向吧台,自从走入酒馆的那一刻,他的目光便始终在吧台前的那道人影上停留。
后方的战士把住酒馆入口,停下了脚步,冰冷地望向吧台。
“你!”
“有人报告,昨天有陌生人四处打听这里。”
“人呢?”
中年男人的嗓音异常沙哑,他走到威拉德身边,看着这张丑陋的脸,毫不掩饰恶意。
然而,他在看见后者脸上不以为意的淡漠神情时,眉头猛然皱起,更是再度大吼了一声。
“聋了?!”
“大爷说话你没听见?!”
见状,威拉德挑了挑眉,依旧没有正眼看他一眼。
“威拉德先生,这座城市居然这么野蛮?只要是陌生人就要被抓走盘问?”
这是一道年轻的嗓音。
“!”
士兵们快速扭头。
走廊的阴影里,一道人影缓缓显现。
莱恩径直走到吧台边上,懒洋洋地坐下。
“嗤!”
威拉德嗤笑一声。
丑陋的面庞浮起一抹怪笑。
“不过是一群摇尾乞怜的蠢狗罢了。”
“上面说什么,它们就照着做。”
“今天来我这里作乱,估计也什么都不知道.是了,这些耳朵里糊了屎,只顾着低头哈腰的畜生,怎么会知道带你回去盘问的真正目的?”
威拉德拿出一个杯子。
往里面灌满葡萄酒,接着随手放在猎人面前。
“盘问?”
“冠冕堂皇的借口。”
他冷笑着瞪了一眼已经气得七窍生烟的皮甲战士。
威拉德一向对这些走狗没有好脸色。
而在他妻子被这些助纣为虐的刽子手杀死之后,他心里的恨意更是浓郁。
加上突遭劫难,性情大变。
如果想他说柔和的话,那真是比登天还难。
“下流的贱狗!”
这话一说出口。
除了莱恩与最后方沉默不语的两名银甲战士之外,其余人马都是一副气急的模样。
但,从某种意义上说,威拉德所言的确非虚。
他们这些人,仅仅是城中较为普通的宪兵,负责的也都是一些制止打斗,维护治安之类的小事。
就比如昨天,把持进入“英赛尔广场”的士兵,就是这些家伙。
今日前来,他们也只是得到上级命令,前往小酒馆中将一人带走审问罢了。
其中更深层次的含义,他们并不清楚,以他们的【权限】无权进行更深入的了解。
这声势浩大的队伍当中,也仅有落在最后方的两位守城军知晓其中缘由。
“咻——”
或许是被戳中了痛处,中年人出离的愤怒。
他猛然拔剑出鞘。
他好歹也是在城里狐假虎威、作威作福惯了的跋扈之辈,不可能平白忍受他人的羞辱。
更何况,羞辱他的人还是城里恶名昭彰的“疯子”。
“该死!”
“你这只害死全家人的丧命鬼!”
“如若不是因为你的渎神之举,你那作恶的妻子姑且还能落得好死的下场!”
“我今天就送你去陪那脏污的‘魔女’!”
然而
“别生气。”
吧台前的年轻人笑着回应。
“等我喝完酒,跟你们走就行。”
好似眼前发生的事对他而言只是过眼云烟,而威拉德对这家伙的羞辱只用“别生气”三个字便能全部掩盖。
“嗤——”
威拉德抬起头,终于用正眼瞧了瞧中年人。
他扭曲的脸满是讥讽与嘲笑。
像是看见了惹人发笑的小丑。
“呵!”
“晚了!”
见状,中年人面目狰狞的怒吼一声。
他扬起长剑,不由分说地就要拔剑砍人。
宪兵,具备有一定的执法权。
杀人或许会惹上事端。
但杀死“恶名昭彰”的威拉德,绝不会落下口舌!
可惜——
紧接着就是一声轰鸣传来。
“噗——”
中年人的身体如同破布似的,被掀飞出了一段距离,长剑乓铛坠地,落在了他所站的位置。
“!”
士兵顿时如临大敌。
“锵!”
纷纷拔出手中长剑,紧张地盯着年轻人。
莱恩轻轻把拳头放在吧台上。
就像是伸出手弹灰似的轻松。
“咔咔咔!”
木片爆裂,开裂声不绝于耳。
目光不自主的游移,看向那躲在酒馆角落,一头攒在废墟之中的中年人,他们心中不由得骇然。
他们终于知道了,知道为什么上头不说明此次逮捕的人究竟是何种身份。
这个异乡人——
最后方两名银甲战士在见到这一幕后,心中亦是感到震撼。
一拳就将训练有素、身强体壮的战士轰飞,这样的暴力,绝对不是正常人能拥有的!
更何况,他刚才也只轻轻的扬了扬拳头而已!
这般想着,他们的手也在此刻缓缓下探,握住了大剑的剑柄。
盯着莱恩的目光当中,像是确认了某些事实一般,充斥着浓浓的忌惮。
“叮!”
莱恩握上了酒杯。
昂首,将暗红色的酒液一饮而尽。
“我要去查案了。”
他面无表情地把酒杯放下,而后从口袋中拿出一串钥匙,轻轻按在了吧台上。
闻言,威拉德沉默了一下。
但很快,他那苍白的面庞抽动了一霎,冲着莱恩难看的笑笑,道:“说不定,那群蠢蛋也会把你认定成怪物处决。”
“如果有那天,我一定去刑场祝你好死。”
“话不好听。”
猎魔人突然一乐:“但有点意思.就你这小身板,还是别惦记这些事了。”
“我这趟,可不是接受审判去的”
丢下这句话。
莱恩缓缓站起,转过身。
望着如临大敌的一干人等,他的嘴角咧起一抹疯狂的笑容。
“今天来的,只有你们吗?”
他低声叹了叹。
摇了摇头后,又将目光望向前方。
银甲战士身体已经压低,手掌紧握剑柄,仿佛下一秒,就要拔剑出鞘迎面冲来。
“不行啊——”
“没意思!”
随着一声话语落下。
小小的酒馆顿时被一股狂风所笼罩,一道黑影在所有人面前闪烁舞动,仿佛作祟的鬼魅,漆黑的雷霆。
“轰!”
“乓!”
下一瞬,他的身躯站定。
手中捏着两个已经昏厥士兵的领口。
淡漠道:
“我要见城主。”
【德洛斯裁判所】
坐落于英赛尔城邦曾经最为繁华的城市中心。
由那名在历史长河中留下赫赫威名的“大法官”——【德洛斯·格兰维尔】提议修建。
是为这座自由、民风淳朴的城市五百年来唯一的“司法机构。”
它坐落在英赛尔之眼以南,濒临【维尼拉河】的河畔。
从建筑的高层望去,足以看清这条被英赛尔人誉为母亲的河流蜿蜒流淌,河面上寥寥的船影。
二者共同见证了英赛尔五百年以来的的成长与兴衰。
但自从两个月以前,一场场诡异惊悚的凶杀爆发,英赛尔城被蒙上一层骇人的裹尸布过后。
德洛斯裁判所,也已经许久许久未曾迎来大场面。
毕竟,所谓裁判所是为了断定人与人之间纠葛而设立的机构,作祟之物非人,它当然无用武之处。
直至今日。
凑热闹的民众爆发出一阵阵哗闹。
他们望着在开阔大道上迈步的一行人,面庞上皆是露出惊愕的神情。
他们接头交耳,不停地猜测究竟是什么样的犯人,才使得大批的守城军步步紧跟。
“哗——”
道路两旁的树叶被风吹动,落叶飘零如歌,凉意弥漫在空气当中,一滴滴凄厉的落泪在风中华丽的舞蹈,最后轻轻坠至地面。
湖畔笼罩着雾蒙蒙的阳光,在天色的隐没之下,本能从街道上看见的大河两岸好似不见。
维尼拉河与水天相接,尽管河水滚滚向前,但却可怕的无声无息。
“叮铃——”
“锵——”
金属摩擦音格外沉重响亮。
身着一袭黑衣的年轻人带着手铐脚镣,在一旁数十位英赛尔守城军的“押解”下,一步一步地往德洛斯裁判所走去。
他拖着极粗的锁链。
黝黑,狰狞的金属在地面之上剐蹭出一道道白痕。
但,这对于寻常人或许寸步难移的沉重,与他而言却不过是束缚了步伐无法大开大合的“细绳”。
仿佛郊游踏青一般迈着轻快的步伐,他的面庞平静,与周围之人隐藏在面罩之下凝重的面庞相比,他反而不像“犯人”。
甚至,流连于前方景色,他还有闲心观赏所谓【德洛斯裁判所】与【维尼拉河】呈现在他面前的风光。
前方道路的尽头,一幢古朴威严的黑色建筑静静矗立。
它的外形好似一座城堡,但漆黑色、不知何等金属或岩石构造的墙体,混杂着豪迈的轮廓,给它增添了几分锐利与深沉,少了些许古堡的沉淀之美。
“咔咔咔!”
吊索缓缓放下。
德洛斯裁判所的大门徐徐开启。
莱恩偏过头,望向被日光晕染、显得些许迷幻迟暮的河畔,挑了挑眉。
“走了这么久,一句话也不说憋坏了吗?”
他戏谑的一笑,冲着身旁举着长矛的银甲军说道。
闻言,银甲军隐藏在面罩下的神情微凝,但他依旧不张口,只是手中牢牢攥着长矛,架在这个危险的年轻人脖颈上。
见他们还是这般沉默,猎魔人自讨没趣。
将目光再度投向远方,那悠然的神情好似哪儿来的富家少爷在家族护卫的拱卫下外出踏青。
不久之前。
他在小酒馆之中利落地解决了十数名宪兵,并且方言要面见城主后,威拉德家很快就被熟悉的银甲身影尽数包围。
来人显然在英赛尔守城军中,也是拥有一定地位的“队长”角色。
他带来了一个对莱恩而言算不错的好消息。
“面见城主,可以。”
“但必须前往指定地点,戴上禁锢的刑具。”
这等合理的需求莱恩自然是欣然应允。
对方这般做的用意他想想便知。
没点力量与体力的人,在“游街”的过程之中只怕早已经瘫软,而最后哪怕强撑着来到【德洛斯裁判所】,也会因为体力耗尽而威胁骤减。
但很可惜的是,这番如意算盘显然打空了。
这个身材看着瘦削的年轻人,体内拥有的暴力岂是带着锁链消磨就能耗光,他一路走来,大气不喘、步伐一致,脚步轻快。
而且还有闲情逸致赏花。
完全没有作为一个“犯人”的自觉。
在周遭十数名战士的“护卫”下,莱恩缓缓接近了前方那座漆黑冰冷的黑色古堡。
走过吊桥。
迈入门中。
厚重的石墙,大红的地毯上勾勒着庄严的纹路,由不知名的石材砌成一枚枚古老的头像,分布在大厅之中。
他们,都是英赛尔城曾经的【大法官】
在大厅的正前方,一扇漆黑的厚重木门紧紧闭合,大门两旁,也各自站着一名手持长矛的银甲战士守卫。
“哐!哐!”
沉重的金属在地面上拖行,伴随着甲胄的坠地,在空荡的大厅之中奏起混乱而响亮的乐曲。
同时,这股巨声也令得大门内的一干人等霎时正襟危坐,他们心中明白,今天令他们聚于此地并作出“审判”的那位正主已经到来。
门后,古朴庄严的肃穆厅堂之中,一片静默。
左右两侧,各有三十名身着华衫的陪审团。
而在正对着大门的后方,一张高桌摆放于后方一整块以窗代墙、庞大的十色玻璃前,暮色的残阳斜射而入。
昏黄的光线透过这些绚烂的色彩,晕成了一道彩虹斑纹轻打在木桌之上。
橡木穹庐高悬着一盏水晶灯。
大灯之下。
木桌后方。
三个人影静坐着。
面色阴郁的英赛尔城主——艾萨克·林恩。
闭目养神的大法官——怀尔德·哈迪。
以及最右方,那名将面庞掩盖在洁白的面纱下,浑身上下透着一股神圣高洁气质的大祭司——埃利诺·维娜。
“哐!”
“哐!”
沉重的脚步声自大门外传来。
怀尔德大法官也在此刻睁开了双眼,他侧过头,望了一眼身旁面色愈加冷峻的城主大人。
“咔!”
“吱——”
在外部两名战士倾尽全力的推动下,两扇厚实的门板徐徐开启。
“哐!”
“哐!!”
一个出乎所有人预料的单薄身影,轻而易举地扯动硕大的钢球,闲庭信步、缓缓步入大厅之中。
一路从走过大半个城市,甚至从早晨走到了日暮西垂,他的精神依然无比良好,乃至于步入那片为他专门定制的钢制铁笼里,他依旧平静。
“嘭!”
铁笼的门被摔上。
发出震撼人心的啸叫。
男人将双手轻轻搭在面前的扶手上。
他的双眸环顾一圈,左右共六十人的陪审团被他扫上一眼的那刹那,心脏居然蓦然一跳,只觉恍若被一只恶兽盯上般四肢发凉。
最后,他看向了前方的“主审台”。
城主、法官、祭司。
三件套备齐了。
是把他当成和魔女一样的等级来对待了。
“犯人来了。”
他清冷的嗓音席卷了全场。
这分明是为他所设的审判现场,也就在这一句低语之下,恍若火焰被狂风吹熄一般,彻底冰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