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哒”

    女孩脚下的皮靴踩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迈步间，不经意地踢走几枚碎石。

    金发晕染着微光，外界的阳光透过那一整片玻璃幕墙，打在她的发丝上，阳光为她明亮。

    白皙透亮的肌肤晃眼。

    “我一直都在这。”

    她面无表情，冷漠地说道。

    迈步上前，她推开阻挡在身前的银甲士兵。

    壮汉们恭敬地低下头，但他们不应该让尊贵的圣女陷入这么危险的环境，因此陷入了挣扎。

    “不用上来，他不会伤害我。”

    芙蕾雅睁着黑曜石般美丽的眸子，环顾四周。

    雄壮的士兵在柔弱的女孩言语下败退。

    最后，她当着所有人的面，站在了莱恩面前。

    “芙蕾雅！”

    高台桌上，祭司嘶吼，从她口中吹出的风，几乎把掩面的白纱掀飞。

    女祭司双目赤红，额角青筋暴露，似乎愤怒到了极点。

    “给我回去！”

    “离开那个男人！你知道你对这座城市有多重要吗？！”

    “圣女！”

    难以用言语表达城主艾萨克·林恩的慌乱，他失去了一切【镇定】，自从圣女出现后，他毫无城主的威严。

    此时此刻，他猛地拍桌，朝着守城军们咆哮。

    “保护圣女！你们这些废物！”

    怀尔德大法官双手撑桌，他的视线从未离开过芙蕾雅，担忧之色显而易见，但却没有开口。

    三个大人物神态迥异。

    暗藏深意。

    莱恩把眼前的一切尽收眼底，最后，他看向面前娇弱的小女孩。

    在莱恩面前，她像个精致的洋娃娃。

    “圣女芙蕾雅？”

    女孩微微偏过头，她睁着眼，直勾勾瞪着要走上前的守城军，没说一句话，却再度逼退了他们。

    无言的压迫感随着她的视线蔓延。

    放在这些人身上，无异于排山倒海的压力。

    “芙蕾雅·菲利斯。”

    女孩捏起长裙，微微躬身。

    “莱恩·温斯特。”

    莱恩直接进入正题，他打量着圣女，接着说道：“我是为了寻求合作而来。”

    “我对这座城，以及这座城内的人类没有任何恶意。”

    “你拥有接受合作的决定权吗？”

    莱恩发出问询。

    说话的时候，他一直将目光放在这个女孩身上，瑰丽的蓝色眼眸散发出一股醉人的寒光。

    这是一种信号。

    他试图看清这个神秘的女孩。

    “正在进行扫描。”

    猎魔机关截取画面，他们要通过这个女孩的容貌，查清她曾经是否经历过什么。

    “他的确是为了寻求合作而来。”

    “他没有恶意。”

    芙蕾雅毫不畏惧地与莱恩对视。

    沉默了足有一段时间，她古井无波似的黑色眼眸终于泛起涟漪，接着，缓缓说道：

    “是的先生，我拥有决定的权力。”

    圣女的嗓音不大。

    但不止莱恩听得很清楚，而且身处这片空间内的所有人，都清晰地将她的话听在耳中。

    “谁给予你的权力！？”

    女祭司埃利诺·维娜大声质问。

    圣女芙蕾雅连头都没回，她用毫无起伏的嗓音，平静地道：“我说的话。”

    “就是真理。”

    一语落下，无数人屏住了呼吸。

    这番话，说的自然是无比的张狂。

    但偏偏就是一个柔弱的个体，用毫无起伏的嗓音，道出了睥睨一切的“圣旨”。

    在这座城市积攒的威信，身上笼罩的谜一般的权威，令人窒息的恐怖预言。

    她才是这个城市真正的主宰

    吗？

    莱恩心头一跳。

    城主艾萨克面色阴郁，沉声道：“圣女，您究竟是怎么想的？真的要让一个外人参与进这件事来吗？”

    城主大人犹犹豫豫。

    他对芙蕾雅的指令保持无条件的遵从，但在这件事上，兹事体大，他允许自己表现“叛逆”。

    对此，圣女芙蕾雅并没有直接回应。

    她依旧和莱恩对视。

    毫无感情的目光像利剑似的刺来。

    甚至，最后是猎人受不了，忍不住眨了眨眼睛。

    “我的直觉告诉我，如果想终结这场灾难。”

    “需要他的力量。”

    圣女说道。

    “芙蕾雅大人，您从这位先生身上，究竟看见了什么？”

    大法官怀尔德忍不住了。

    他有些紧张，不由得开口问道。

    “粗暴。”

    “狂野。”

    “血腥。”

    圣女那小嘴每动一次，大人物们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但，温斯特先生是善意的。”

    芙蕾雅面无表情，接着说道：“就算他拥有极致的暴力，可他依旧是善意的。”

    大法官张了张嘴，他认为自己应该发表意见，但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能肯定吗？”

    城主下意识地呢喃，但很快，他反应了过来，急忙解释道：“芙蕾雅大人，我绝没有质疑您的意思。”

    “人的心，就像玻璃。”

    芙蕾雅没有在意城主的姿态，而是自顾自的解释了起来。

    她终于舍得把目光从莱恩身上挪开。

    缓缓扭过头，看向高桌上的三个大人物，同时，也看向三人背后的玻璃墙壁。

    圣女精致的面庞在阳光下闪耀。

    她面无表情。

    “诸如暴力血腥等因子，就像蒙在玻璃上的颜料。”

    “颜料挡不住金子一样的阳光。”

    “善意，暖人心脾。”

    最后，圣女似乎看向了某个人，意有所指，说道：“有些人，似乎只能看见玻璃的颜色。”

    “却忽略了最平凡，但也最美丽的光彩。”

    女祭司握紧拳，咬着牙一声不吭。

    莱恩把这一切尽收眼底。

    有些意外。

    虽然从此前发生的一切，可以得出女祭司和圣女似乎有些不对付。

    但没想到，似乎已经到了矛盾这个地步。

    “因为两个人都属于【神职】？”

    “而更年轻的圣女却拥有更强大的力量，所以导致了”

    莱恩皱了皱眉，他又注意到大法官和城主两人的表情。

    城主诚惶诚恐。

    法官虽然正常，但总有些古怪。

    与圣女不对付的女祭司。

    闹麻了！

    “让我们言归正传吧，芙蕾雅大人。”

    理智的大法官打断了一大一小两坨冰块之间的针锋相对。

    他看向下方的猎人，说道：“您刚才说：我们需要猎人的力量，才能终结这场灾难，是么？”

    “是。”

    圣女颔首。

    “具体呢，需要我们或者这位先生付出什么代价吗？”

    法官皱起眉。

    “我只看结果。”

    “不看过程。”

    圣女冷漠地说道。

    “但我确定，只要我们接纳温斯特先生，英赛尔的危机就能解除。”

    女孩已经重复了很多次。

    在平日里，她说的话就是至高无上的旨意，何须不厌其烦地解释。

    “很好。”大法官松了一口气。

    “我同意。”

    法官怀尔德一语落下，没有人表现出意外，毕竟这是圣女的意思，陪审团只想赶紧同意，然后把那根该死的钢柱从门口拔出来。

    插着怪渗人的。

    “我同意。”

    察觉到汇聚在自身的目光，城主面色阴沉，但犹豫过后，他也同意了。

    这座城里，圣女最忠实的信徒，莫过于城主艾萨克。

    他表现出同意的姿态理所当然。

    之前是为了那么点面子。

    然而，就当人们目光不约而同地看向大人物里最后一个人的时候——

    “我不同意！”

    女祭司瞪着眼睛。

    “我不允许这个危险的男人出现在城市里。”

    对此，圣女歪了歪头，表示疑惑。

    “谁问你了？”

    女祭司呼吸一窒，说不出话来。

    “我不想过问任何人的意见。”

    圣女缓缓扭过头，嗓音飘忽。

    “哒哒.”

    她再度钻回角落的阴影里，但这一次，没有人能无视她的存在。

    “我的存在，只是开展一场又一场的【魔女审判】，但根本无法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如果你们相信我这肮脏的【刽子手】的一面之词——”

    “就看看温斯特先生吧。”

    “他不会让你们失望。”

    圣女芙蕾雅已经把道理摆在了台面上。

    她的能力，的确能指出【作祟的魔女】。

    但一次又一次的审判，不过是灾难发生后的马后炮，无法从根源上阻止灾难的发生。

    “这意味着”

    “魔女没有杀完的一天。”

    “想通过这种【亡羊补牢】的方式，把魔女揪出来，杀完，是不可能的！”

    莱恩眯了眯眼，他从圣女的话里，察觉到了一些东西。

    “这座城，的确需要一个足够强大的变数。”

    “从根源上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如果魔女有巢穴，就捣毁它！”

    “如果有力量在制造怪物，就杀了幕后黑手。”

    “如果有人想要掀起更大的狂潮，就硬生生阻断它！”

    这就是拥有强大力量的存在，所起到的作用。

    而这，是英赛尔城，不曾拥有的力量。

    最终，在城主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弯的应允、大法官默许、陪审团百分之百通过，以及女祭司愤怒地拂袖离去之下。

    莱恩·温斯特正式与英赛尔城达成结盟。

    “轰！”

    莱恩轰开裁判所的门。

    刺耳的音爆声、金属的刮擦、木片纷飞。

    以及一阵席卷整片空间的狂风忽的涌进。

    猎人挥了挥手，随后，他将手插进口袋里，慢悠悠地迈步离开了这里。

    这个本为法庭，此刻却成为双方“签订合约”的谈判桌。

    陪审团们连滚带爬地从他们落座的区域翻出来，随后一股脑地钻出门。

    银甲的壮哥哥们没有反应，但他们眼神示意，对着门扉破碎的大门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

    “哒”

    鞋跟在地面敲击的声音是那样清脆。

    圣女芙蕾雅从角落的阴影里现身。

    她自顾自地离开裁判所。

    在她身后，一个似乎是统领的壮汉随手一挥，顿时，裁判所内大半的士兵开始紧跟着圣女脚步。

    这模样。

    就像君与臣。

    这座城的君主却只是平静地望着这一切，他面色阴沉，并未言语。

    高桌上，女祭司早就离去。

    在城主身旁，只有头戴假发的怀尔德。

    “传统被打破的滋味，不好受。”

    大法官看向老友，似乎在安慰。

    “那是圣女的意思，怀尔德。”

    城主紧皱的眉突然松开，他表现地十分释然。

    “这座城的传统，的确很重要。”

    “但有时候，却不得不做一些改变，我的朋友。”

    闻言，法官站起身，他拍了拍身上的长袍。

    “好好接受这一切吧——”

    “不。”

    突然，他迈动的脚步一停，双眼似乎亮起。

    怀尔德将手搭在城主的肩膀上，似乎笑了笑，他表现地从所未有的轻松，清舒一口气，叹道：

    “我们将迎来灾难的终结。”

    “圣女的话，没有出现过纰漏。”

    “当然。”

    城主艾萨克闭上了眼。

    “圣女的话，就是真理。”

    临走的时候，怀尔德转过头，看向依旧坐在高桌上的城主，微笑道：“需要庆祝一下吗？”

    “来我家？”

    闻言，城主艾萨克出言婉拒：

    “我需要为那位猎人找一个【住处】。”

    对此，大法官摇了摇头。

    “看起来，他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希望他不会动怒。”

    城主艾萨克缓缓站起身，他理了理身上的华服，迈开脚步。

    “但他是一个聪明人。”

    “这就离开？”

    威拉德从酒柜里掏出一瓶酒，用布帛包裹起来，随后很是郑重地装在一个木盒里。

    “咔哒！”

    十分精巧的机关。

    木盒被推到莱恩面前。

    吧台后的威拉德露出一个凶恶的笑容。

    “他们不会放心我和一个危险分子混在一起。”

    莱恩耸了耸肩，笑道：“因为我也是一个危险分子。”

    威拉德笑后沉默了。

    “我一定会查出真相。”

    “然后，把该死的剑冢全部剁成肉泥。”

    “咻！”

    黑猫不知道从哪窜出来，她怀里抱着包裹，里面装着圣堂给予的全部炼金道具。

    “有很多眼睛在盯着。”

    拉斐尔把包裹放在吧台上。

    她眯着眼，说道：“你在明，我在暗。”

    “好。”

    莱恩点了点头。

    分开查，效率的确会快一些。

    猎人拿起包裹，他从桌上拎起木盒，有意外联系我。

    莱恩向酒馆告别。

    黑猫蹲坐在吧台上，伸出猫爪，敲了敲他喝剩下的半杯啤酒。

    “哗！”

    威拉德难看地笑了笑，很识相地倒酒。

    “需要我准备晚餐吗？黑猫小姐。”

    “温斯特先生，城主已经为您准备好了宅邸，请您移步前去休息！”

    面对前来的士兵，莱恩点点头。

    紧跟着来人的脚步，他和猎魔机关开始通讯。

    “怎么样，血液分析出结果了吗？”

    “还有，那个女孩是什么身份？”

    我要全勤，我要全勤！

    没有钱，要饿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