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真相
这里一片漆黑。
令人心悸的黑暗里,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怪声。
芙蕾雅艰难地睁开眼,她什么都看不见.原来是眼前被蒙上了黑布。
双手,嘶——
冰冷的金属正紧紧箍着她的手腕,一股撕裂般的剧痛,正在从手腕上蔓延而开。
她能感受到,铁箍和皮肤摩擦,自己的体重却让撕裂、摩擦的疼痛加剧。
她被人吊了起来。
蒙上了双眼。
“沙沙——”
古怪的声音陡然一变,芙蕾雅的心脏怦然跳动。
对目不能视的恐惧,对未知的恐惧。
“哦?你终于醒了。”
熟悉的嗓音在耳畔响起,芙蕾雅听见了脚步声,以及一道人影逐渐接近了自己。
“簌!”
蒙眼的黑布被摘下。
大法官怀尔德保持儒雅的微笑,用饱含慈爱的目光,静静注视着芙蕾雅空洞的双眼。
这里是一个陌生的空间。
芙蕾雅发誓,记忆中,从未见过如此晦暗,令人反胃的场景。
不远处的铁架上插了几只古怪的蜡烛,那点幽幽的蓝色火光,就是这里的光源。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味道。
像是一股焦糊味,更具体些,是人骨残渣从焚尸炉里推出来时的味道。
视野里,就在怀尔德的身后,一只铁质的托盘焊接在一根金属柱上。
像极了乐手面前摆放乐谱的谱架。
但是,就在谱架之上,那个东西绝不是什么乐谱!
芙蕾雅能看见书页的封皮.那仿佛精心雕琢的纹路,令人窒息的气味,弥漫而出的疯狂——
“乓!”
“叮!”
芙蕾雅开始剧烈挣扎,她咬着嘴唇,抬起头,眼睁睁看着漆黑的铁箍在手腕上磨出鲜血。
血红沿着她的双臂顺流而下。
剧痛钻入她的脑海。
“没用的。”
怀尔德淡淡一笑。
芙蕾雅依旧不停,直到她累了,已经没有力气挣扎,她才喘着粗气放弃。
怀尔德微笑着看着眼前这一幕。
他的双眼不掺杂任何情感,眼中全是恶毒,就像一柄刀来回地切割芙蕾雅。
他在看一件重要的艺术品。
也是一个试验对象。
更重要的是,他饱含怨恨,需要在摧毁她的精神,让她彻底崩溃。
所以,他无需再掩饰心中的恶意——全部释放出来,才印证了接下来他要说的一切。
“好奇么,芙蕾雅。”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大法官怀尔德,为什么要把你囚禁,并且以一副恶人的姿态站在你的面前。”
怀尔德背过身,他瞪大眼,如噬人的恶兽般狞笑着扭头盯了芙蕾雅一眼。
他脸上的神情全然是变态的凶厉。
芙蕾雅的身躯开始颤抖。
怀尔德的恶意让她如坠冰窟。
最重要的是,在某些东西的影响下,她头痛欲裂,仿佛有一把刀子攮进她的脑袋里,开始疯狂的搅动。
头痛远胜过肢体的撕裂疼。
她再度挣扎,大脑里的记忆碎片开始拼凑,难以忍耐的瘙痒与热流,从手腕开始向手臂蔓延。
怀尔德狞笑,满意地颔首。
“很好!很好!”
“你的记忆开始复苏了。”
“我的.”
“女儿啊!”
一语落下!芙蕾雅垂下的脑袋猛然抬起,精致的面庞被痛楚与不解覆盖,空洞的双眸满是惊悚。
“还记得我么?”
怀尔德迈动脚步。
一步一句,喉管中吐出鲜血与恶意。
“我这个将神明召唤而来的丑角。”
“你的亲生父亲。”
“同样!被神明流放万古,而始终嫉恨着自己那被神明青睐的女儿的疯子!”
怀尔德歇斯底里地嘶吼。
“我死了我已经死了.”
“不。”
芙蕾雅的记忆已经拼凑完成,她分明记得,自己的生机已经被“神”吞噬了!
她虚弱地呢喃道。
“呵呵呵哈哈!”
怀尔德好像听见了什么可笑的妄言,笑的无比讥讽。
“芙蕾雅,圣女,神的代言人。”
“芙蕾雅大人,您怎么会死呢?”
怀尔德双目赤红,冷笑着讥讽道:“神亲自为您作画,将你的面庞与岁月通通定格在那张画里。”
“神明是如此钟爱你。”
“在她降世的瞬间,就将你视若珍宝!”
“她珍惜你的歌声,珍惜你的笑颜,珍惜你作为一个凡人的一切!”
“芙蕾雅,你怎么会死?”
怀尔德哈哈大笑。
“生不如死的人,只有我!”
怀尔德猛地锤向墙壁,眼中挤出血泪,状若疯狂。
芙蕾雅的身躯猛然一颤。
“你杀了我”她看向自己的父亲,不解地喃喃道:“分明是你杀了我。”
“!”
“啪!”
怀尔德疾速来到芙蕾雅身边,狠狠地甩了她一巴掌。
圣女的脸颊上,一枚鲜红的掌印赫然出现。
一巴掌下去,芙蕾雅似乎想起了什么似的,双眸一亮。
“你杀了我,把我的灵魂供奉给神明.”
“啪!啪!”
怀尔德面目狰狞,奋力挥掌。
“噗!”
血液从芙蕾雅的口中溢出,现在的她也像极了一个疯子,面无表情地激怒怀尔德。
“可是,神明却因此勃然大怒,他流放了你,让你万古不死,并且深受诅咒之痛。”
芙蕾雅喃喃道。
怀尔德垂下手,身躯微微颤抖,他的心脏无比刺痛。
“没想到你还记得啊,芙蕾雅。”
怀尔德突然笑了。
风平浪静的笑容下,满是怨恨与恶毒。
“如你所说.出于神明对你的钟爱,以及我内心中的嫉恨,我将你【献给】了她,以换取更多的奖励。”
怀尔德笑着摊了摊手。
“但我没想到”
“她是如此珍惜你,甚至.希望你活着,也不愿意让你永远地陪伴在她身边。”
怀尔德优雅地扣上袖扣。
他摆出一张温和的笑容,手却在打颤,然而,就在扣上另一枚扣子时,打颤的手却始终不听使唤。
“该死!该死!”
他歇斯底里地嘶吼。
“啪!”
“啪!”
又狠狠地甩了芙蕾雅两巴掌。
发泄完心中的怒火,他做了个深呼吸,缓缓迈步,来到了“谱架”前,翻动了那本令人作呕的书籍。
“不过,也多亏了你。”
怀尔德突然冷笑一声。
“因为你的死亡,让她陷入了疯狂。”
“她拼了命地想要将你复活她想让你脱离【幽灵】的状态再度以人类的身份活下去。”
“她做不到。”
怀尔德怨毒地大笑:“她用出了一切手段,发现复活的东西,都是残渣,都是碎片!”
“统统都不是【芙蕾雅】。”
“芙蕾雅,你知道吗?当神明陷入疯狂,他们会很可怕,会做出一些失去理智的疯狂之举。”
怀尔德死死盯着芙蕾雅,笑道:“譬如,燃烧她的一切,换取一个已故的凡人,完好无损地回到人间。”
“结果,她失败了!”
怀尔德讥讽的大笑:“这居然是我敬仰的神吗?如此软弱,如此无力!”
“最后,她拼尽全力,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你死而复生,又很快被吞噬了生机。”
“把你的记忆藏进那张【象征着永恒】的画里,已经是她能做的最后一件事。”
神明,凋亡了。
“所以,我要谢谢你,芙蕾雅!”
“不仅让那个懦弱无比的神赐予我永生的痛苦,更让我清晰地认知到——”
“她是多么不值一提!”
怀尔德翻动书页,他看到了自己需要的东西,不仅勾了勾嘴唇,唏嘘道。
“这才是我信仰的神明啊!”
怀尔德眼眶欲裂,布满血丝的瞳仁几乎暴出眼眶,脸上的笑容是毫无理智的疯狂。
走过几百年的岁月,怀尔德容貌未改。
他从不留下任何形式的资料,即便生活在现代都市:维尔茨堡,他也利用了从【新神】那儿赐予而下的力量,为自己做好了充分的伪装!
这就是机关发现不了端倪的原因。
怀尔德,是一个活了几百岁的“现代人”!
“你究竟要.”
芙蕾雅无力地抬起头。
“这要问你啊,芙蕾雅。”
“记忆恢复的你,难道就不记得了吗?”
怀尔德戏谑地讥讽道:“在这座虚妄的城市,由谎言编制的魔女审判上,你究竟做了什么——”
“叮!叮——”
芙蕾雅遍体生寒,剧烈抖动的身躯带动锁链碰撞,她瞪大了眼,不敢相信自己心中的推测。
“哈哈哈!”
眼见她这幅模样,怀尔德笑的更开心了。
“你猜的没错,那些人,全是活人,全是活生生的人啊!”
“不会的不会的,我明明看见了她们,她们从人变成怪物,她们拥有同样的特质!”
芙蕾雅拼尽全力挣扎。
她的嗓音带着浓浓的哭腔。
“我不是我不是.”
“不会的。”
怀尔德看着这一切,看着芙蕾雅陷入自我怀疑,精神不稳,他狞笑着再添上一把火。
“你看见了什么?”
“你看见的【特殊】,并不是她们体内的所谓【魔种】。”
“而是一种预兆!”
“一种即将死亡的预兆!”
怀尔德大笑道:“换言之,圣女大人,你只不过预言到了将死之人罢了!”
他舔了舔嘴唇。
为了彻底摧毁芙蕾雅的精神,让她崩溃,必须要解释清一切,让她彻底意识到,她是一个刽子手的事实。
“都是一样的,芙蕾雅。”
怀尔德说道:“不论你指认谁,上台的家伙,通通都会变成【魔女】。”
“我的女儿啊因为神权,你的预言,已经到了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地步了。”
怀尔德衷心赞叹。
“你一定在疑惑吧,如若是被你指出的人,才会即将死亡,那你为什么能提前通过【即将死亡的预兆】,把他们从人群里揪出来。”
怀尔德很耐心地解释道;
“假设死亡是结果,你的指认的原因。”
“因为你的指认,而产生死亡,因果关系完全正确。”
“可是,你是先看到了【果】,才产生了【因】,最后,顺利地过渡到死亡的【果】。”
“堪称神迹的预言,不是吗,我的女儿。”
“一切的罪魁祸首,芙蕾雅!”
怀尔德陡然嘶吼,嗓音如同利剑,狠狠刺入芙蕾雅的心脏。
“因为你逆转因果的预言!这才导致了她们的死亡!”
怀尔德隐瞒了一些东西。
譬如,为什么她指出任何人,都会成为魔女。
那是因为,怀尔德已经暗中地掌握了整个城市,这里的所有人,都是【即将破壁】的异形母体。
他要做的,事不过是在芙蕾雅指出那些人后,随意地点点手指罢了。
因为,不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都是可怜虫!
“!”
芙蕾雅紧咬着唇,她的眼角流下血泪,空洞的双眸充斥悲戚。
“刽子手——”
“你才是刽子手!芙蕾雅!”
我是凶手。
我是导致悲剧的源头。
血泪朦胧了双眼,一片模糊之中,芙蕾雅似乎看见了什么——
“呜”
“我不是魔女,我不是!”
女人被粗暴地推上刑场,她撕心裂肺地哭嚎着,被野蛮地注射针剂。
然后,她变成了怪物!
士兵们用锐利的长矛洞穿了她的脑袋!
芙蕾雅在哪?
芙蕾雅在旁边冷眼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下一个,下一个是谁!
她的双眼再度一扫。
最终,她选出了一名小女孩。
“吼!!!”
怪物痛苦嘶吼,它的身材小的畸形,鲜血滴滴答答地落下来,最终汇聚到芙蕾雅脚下。
“啪嗒!”
踩着血液,芙蕾雅面无表情地向前一步。
下一个,下一个是谁!
终于,她看见了一对紧紧相拥的母女。
“嗤!”
“嗤!”
下一个!下一个是谁!
下一个是谁!
“啪嗒!”
“啊!!!”
芙蕾雅的双眼被血泪浸满,泪珠滴落在地面上,她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哀嚎。
“我是——刽子手。”
“我是一切罪恶的源头。”
她痛苦的嘶吼。
她近乎疯狂的恸哭。
“哈哈哈!”
怀尔德开怀大笑,他看着芙蕾雅陷入精神的崩溃,觉得还不够!
他要再加一把火!
“芙蕾雅,还记得吗——”
“你已经死了,只有记忆还残留在画里。”
“那么,请问你这具身体是从哪来的呢?”
怀尔德不顾恸哭的芙蕾雅,大笑着说道:
“我的女儿。”
“我的女儿!”
“二十年前,我已经准备了很久很久,在二十年,我侵犯了一名少女!”
“她顺利怀孕了!”
“她独自一人将那名女婴抚养成人。”
“那名女婴,是你的妹妹。”
“就在几天前,我剥夺了你【妹妹】的神志,将你的神志注入其中,再做些微调”
怀尔德病态的舔舔舌头。
“你现在的身躯,正是你妹妹的【尸体】!”
怀尔德睁着猩红的眼眸。
最后,他下达了判决书。
“你再猜猜,女祭司埃利诺是谁呢?”
芙蕾雅涕泗横流:“不!不!不!不会的!”
“哈哈哈!”
怀尔德大笑:
“是你的母亲啊!!!”
为了最后醋,才包了前面的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