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求星君赐福,你玩科技降神?

第1章 带不动

    中都城,中都府,大堂。

    时间已经来到了寒冬腊月,中都城虽然不像北方的朔都那样,冷的能冻掉手指头,但是出门的时候也得多穿几件衣服。

    卫沧和中都府的差役一起,有序站在堂外的院子里。

    就在众人面前,依次摆着三口明晃晃的大铡刀,铡刀后面还有一条香案,在香案上的香炉里,插着一根又粗又长的线香

    这根香已经烧了大概三分之一,估摸着还能再烧个六七天。

    卫沧突然张嘴打了个哈欠,呼出一口白雾。

    他也和这根香一样燃烧着生命,这三四天不仅白天还要干活,他晚上也都没怎么睡觉,人就是铁打的也受不了

    虽然困意一阵一阵地涌来,但是他不敢睡。

    一来是这地方实在不合适,二来是因为心里还想着事情。

    “这供词都递上去半天了,这俩人还没有看出问题?”

    这俩人疑似有些太废物了。

    卫沧偏过头,快速扫了一眼大堂,大堂的门还是紧闭着,没有半点要开的迹象。

    中都城的一把手和宫里来的太监正在密谈,自己和其他人地位太低,根本进不去。

    长久的等待让卫沧心中也难免有些焦急,但这也不怪他没有耐心。

    因为屋子里正在密谈的二人,和眼前这根正在燃烧的线香,基本决定了卫沧之后的命运。

    比如屋里那个太监,这已经是第二次来了。

    他三天前第一次来的时候就说过,这根香燃尽之前,将作监丢失的十万两银子要是找不到,整个将作监都得完蛋。

    而卫沧作为将作监的一员,自然也要完蛋。

    不过完蛋也有完蛋的说法,但是肯定不是什么好说法。

    可能是流放到最艰苦的地方建设封建主义,度过前途无亮的下半生。

    也可能是皇帝火气上来了想要让菜市口加个班,通知地府开启996模式。

    丢了十万两银子,真要杀头的话,不知道多少个脑袋才能交代得了,整个将作监都完蛋,未必是一句空话。

    说的直接一点,那三口不知道吃灰了多久的铡刀被人从库房里搬出来,估计就是为了这个准备的。

    想到这里,作为将作监府库司钥的卫沧又叹了口气

    自己真是倒霉他妈给倒霉开门,倒霉到家了。

    原身这个卫沧,啥事儿没犯,只是因为在将作监工作,就得吃将作监丢失银子的挂落。

    本来户口本就剩他一个了,现在是要一个都不剩的节奏。

    穿过来的卫沧给原身顶了大雷,原身某种意义上是噶了,但现在是他要面对掉脑袋的困境了。

    所以继承原身记忆的那一刻,卫沧的心情很复杂。

    懵逼,恐惧还有一些……愤怒。

    后来愤怒逐渐压过了其他情绪,卫沧的思想也逐渐发生了变化。

    自己就不纠结上一世是怎么穿越的了,没想到穿越过来的时候自己的命马上又要没了。

    那真要等死的话,自己还穿过来干什么?

    无论是贼老天是想要弄死自己,还是想和自己开个玩笑,自己都不能随这贼老天的愿,定要在这死地中寻出一条生路来。

    不过好在老天没有把事情做绝,作为补偿,穿越者标配的金手指他也是有的——一道可以藏在影子里的分身。

    加之司钥这个位置特殊,虽然谁开仓库都离不开他,但是他是唯一没有机会接触银子的人,因此,他也就没有被抓进去蹲号子。

    即便如此,卫沧作为被牵涉进来的人,现在情况也说得上岌岌可危。

    毕竟之前也说了,将作监丢了十万两银子,如果真的找不回来,这个后果是全将作监上下一起承担。

    皇帝火气上来了,连宰相的话都不想听,更不可能听一个小吏辩解自己有多冤枉。

    所以真想安然无恙地度过这一劫,还是得给皇帝一个交代。

    有银子,就用银子交代。

    没有银子,那就只能用人头交代。

    算是继承记忆的好处,他对原身的记忆非常清晰。

    将作监最近恰好只有一笔十万两银子的支出,就是三府台让户部,以赈灾的名义给罗武县赈灾,这一次调出去了十万两。

    卫沧不确定是不是这笔银子出的问题,但是本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他控制着分身跑了一个晚上,专门找到了罗武县的司库进行“友好的询问”。

    虽然询问的手段不算光明正大,但是好在有了收获。

    果然是那笔银子出的问题。

    在卫沧的“亲切指导”下,罗武县的司库做出了一份供词,现在屋里两个人正在看的那一份供词中,就包含这一部分。

    顺着司库的线索,卫沧如法炮制,控制分身花费了两个晚上的时间,这才连问带找,最终找到了银子的去向。

    所以供词上面写的什么,卫沧心里一清二楚。

    所以丢失的银子在哪里,卫沧也一清二楚。

    根据供词给出的线索能不能找到银子,卫沧更是一清二楚。

    因为上面写的都是真的,只不过让卫沧润色了一下。

    找到银子之后,所有前期准备基本都已经完成了,只不过还有个小小的问题需要解决。

    谁来把银子的位置捅出来。

    分身看上去是个很好的选择,但是立刻就被卫沧否决了。

    首先是因为卫沧不想暴露分身的存在,其次分身的外观太过特殊,像鬼多过像人,根本不适合抛头露面。

    而卫沧本人行不行呢?

    更不行,这是嫌自己死的不够快。

    大家都认为卫沧和银子的丢失没有关系,现在他又蹦出来,说知道银子在哪里。

    再一问怎么知道的,他还不能把分身这种隐秘的事情抖搂出去。

    这不像是提供线索,看起来更像是自爆。

    而且卫沧不敢站出来,其实还有一个原因,这也是卫沧心中挥之不去的阴影。

    他怀疑这案子里面,很可能有官府的人参与。

    当然,这也只是个怀疑,毕竟他并没有找到哪个大人物直接下场的证据。

    因此在经过缜密的思考之后,卫沧才选择了这么一种迂回的方式,想要“启发”这群当官的找到银子。

    至于目前的效果嘛……

    “看来自己还是对他们要求太高了,要是实在找不着,就得自己出马将问题指出来了。”

    卫沧这样琢磨着,心中越来越烦闷,眼睛不时向着紧闭的房门看去。

    你们两个要是看不懂,那也是给点反应啊,别在里面装死。

    眼看着香炉里的线香一点点燃烧,卫沧的耐心也被一点点地耗尽,最终他决定,让分身进去看看。

    闭上眼睛,卫沧脚下的影子突然微不可查地翻涌起来,一道黑影从中一闪而过,如同黑蛇般顺着缝隙溜进屋中。

    大堂里只有两个人,一个穿着紫袍的文官,一个穿着红袍的太监。

    那紫袍文官约莫五六十岁,如同一座高山般坐在主位上,眉宇间自然有一股高高在上的气势,眼睛深邃如潭,嘴唇紧闭,手里拿着一沓纸,一言不发地看着。

    分身刚一进来,就看见他将供词往桌子上一放,顺手把一旁的茶杯端了起来。

    “我胡汝成以给事中的身份权知中都府才几天,将作监就出了这样大的案子。”

    “整整十万两银子不翼而飞,若是找不回来,本官也实在没脸再待在这位置上。”

    身为紫袍大员的胡汝成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眼睛却一直没有离开桌面上的供词。

    “说是一起办案,结果刑部和大理寺的人都没来,估计现在那些人还想着党争……这群家伙,争来争去,搅得朝廷什么事情都干不了。”

    说到这里,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令人不快的事情,胡汝成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这群家伙也不想想,十万两银子可是相当于好几个州的赋税,若是不能给官家一个交代,不光是将作监,恐怕我中都府,他们刑部、和大理寺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何止是好几个州,谁不知道银子是好东西,现在各地上供上税都喜欢用其他税物代替银子。”

    “虽说年年赋税的大头都是粮食铜钱,但是今年尤其严重,收上来的实银,拢共就六十万两出头。”

    没有人发现卫沧溜进来,接话的自然是那个太监。

    这披着红袍的太监看着比胡大尹年轻一些,面容和蔼,嘴角微微上翘,身材颇有些肥胖,身姿略微佝偻。

    “这下丢了十万两,相当于去了六分之一,官家自然也着急,催的紧也符合常理。”

    “外面那根‘催命香’顶多能烧十天,现在已经是第四天了。”

    “哼,找了三天就找到个这个,还是个将作监的小吏找到的!”

    说到这里,胡大尹的脸色更加难看了,用手指点了点桌子上的供词。

    “蔡大官,我说句冒犯的话,破不了案,大理寺和刑部肯定还跟以前一样,再报个凶星作祟上去。”

    听到这话,蔡公公还是那副笑眯眯的表情,嘴角的弧度却冷了很多。

    “凶星作祟……咱家不妨跟胡大尹明说,殿前司查过了,目前没有发现凶星的痕迹,想要报凶星作祟,官家那里大概是糊弄不过去的。”

    这话一出,屋子里又沉默了下来。

    他俩不说话,给卫沧看的干着急。

    这些人水平确实不行,三天过去了,除了卫沧给的东西,查案的官员愣是啥也没查出来。

    可是他着急也没用,自己就分身进来了,人还在外面站着,而且因为卫沧的地位太低,根本插不上话。

    胡大尹是中都城的一把手,能坐到这位置的,基本就相当于半只脚踩到整个朝廷最顶端,也就是宰执的位置上了。

    至于那个太监,能被派出来监察十万两银子的大案,在宫里的地位估计也肯定不会低到哪里去。

    正当卫沧想着怎么推他们一把的时候,就听见胡大尹发话了。

    “算了,本官也不擅长查案,来人,将这份供词拿下去,你们也看看吧。”

    这不是想瞌睡就来了枕头么。

    卫沧心中一喜,遣散了分身,意识回归本体。

    几个差役推开门,拿起供词发了下去。

    供词只有一份,大家得轮流看,卫沧站在最后面,供词自然留在了他的手里。

    卫沧低下头,快速扫了一遍,发现上面的内容和自己给罗武县司库这些人吩咐的差不多,心中顿时有了计较。

    不过他并没有第一时间站出来,而是先等着中都府差役的反应。

    毕竟这里是人家的地盘,尽量不要喧宾夺主。

    同时卫沧想要看看,这中都府里面,到底有没有能人。

    “供词你们都看过了,说说你们的看法吧”

    见众人都看过了口供,胡大尹端起茶杯,眼睛紧紧盯着堂下的众人。

    “现在办案要紧,有什么想法都可以说。”

    堂下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没有第一个站出来。

    “怎么,谁都看不出问题?”

    胡大尹的眉毛立了起来,对手下的废物表现有些不满。

    卫沧在心里叹了口气,还是得自己来。

    “诸位大人,小人有事禀报。”

    卫沧紧走几步站出来,态度虽然颇为恭谨,但是声音一点也不小。

    “这份供词里面有问题。”

    大堂顿时一静,卫沧的话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在场的目光都向着他看来。

    “本官记得你,本官这几日代理将作监,你是那个将作监的司钥卫沧,好像是本官说你没有偷银子的嫌疑。”

    胡大尹捋了捋须髯,想起眼前这个年轻人是谁了。

    “正好这个罗武县赈灾银有问题的事情也是你提的,你说说看,这供词里面还有什么问题。”

    “谢大人为小人直言,这里面的东西比较复杂,为了方便诸位理解,请容许小人做一些准备。”

    胡大尹确实拉了卫沧一把,所以卫沧先道了一声谢,随后叫来一旁的差役,吩咐了几句话。

    那差役点点头去了,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带着几样东西回来了。

    那东西是黑板和粉笔,当然,都是卫沧自制的。

    将黑板,也就是一块染成黑色的木板立在大堂上,卫沧走到黑板前,一只手捏着那几张供词,另一只手上拿着一根自制的粉笔。

    他像个老师一样站在那里,而他的学生,是一群官吏。

    说起来也是有意思,谁能想到他一个考过教师资格证的人,人生第一堂课竟然是这样。

    不是在教室给一群学生上的,而是在帝国首都的官府,给一群封建朝廷的官吏上的。

    但是这堂课太重要了,甚至可以说,今天这堂课能不能讲明白,关系到几天后他的脑袋还在不在脖子上。

    “学生”中为首的,自然是中都城的一把手,权知中都府的胡汝成胡大尹。

    “卫沧,是你说罗武县的赈灾银有问题,现在罗武县的司库,还有其他人的口供都在这里。”

    胡大尹伸手指了指卫沧手中的供词,又抬手示意了一下身旁那个穿着红袍的太监。

    “宫里来的蔡大官也在这里,那你就说说吧,这罗武县的赈灾银和将作监的失窃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