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镖头，这么晚了，现在赶路不合适吧？”

    “让你去知会他们一声，没说让你今天晚上就带他们回来。”

    听到庞成的话，袁文石将眼睛一瞪。

    “让你去就去，在这里废什么话。”

    跟着嘴里碎碎念的庞成，卫沧和聂纭一起出去了。

    不过卫沧耳尖，似乎听见袁文石在小声抱怨着庞成只会瞎用力，压根不会处理伤口。

    好，现在我知道谁掺杂的私人恩怨最大了。

    “没想到你竟然同意了，不怕有人趁着咱们两个不在，把押送的银子偷了么？”

    听见聂纭的问题，卫沧眉头一挑，反问道。

    “偷银子，谁会过来偷银子？”

    “比如上次那个监视咱们的家伙，咱们不仅没有抓住他，而且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你说他啊，咱们不是已经见过他了么，而且也知道他在想什么了吗？”

    “谁？咱们还见过他？”

    卫沧的回答让聂纭一怔，回忆了片刻，才用不确定的口吻说道。

    “你说的……该不会是那个跑得飞快的家伙吧？”

    “对啊，可不就是他？”

    卫沧笑着点点头。

    “你当时不在场，在酒楼里的时候，可是他先认出我来了，而且认出来之后转身就跑，”

    “你说，什么人符合这种既认识我，又确定自己被认出来之后，我一定会动手的条件呢？”

    原先卫沧还纳闷，为什么今天算了一天卦，这人不来监视他了。

    后来将今天的事情串起来想了一遍，这才明白过味儿来。

    敢情是自己的问题，自己跑到人家同伙眼前了。

    有说书人这个更加有经验的同伙帮忙，他自然不用过来监视了。

    加上当时有太多人关注他，所以卫沧的感知也被干扰了，压根没有注意到说书人的视线。

    虽然这种充满恶意的视线很像他一个新手的状态，但是卫沧也不确定，是不是真的就是这个家伙在监视自己。

    不过他可以肯定，监视自己的人绝对和这个家伙脱不了干系。

    但是哪怕不是这个家伙，刨除死掉的黑袍人和说书人，那也是藏在暗中的第四个邪教徒。

    “所以你答应下来，其实是想避开这个家伙的视线？”

    “并不全是，来而不往非礼也，既然现在他们不出招，那就该我出招了。”

    卫沧摇了摇头，接着补充道。

    “这次去红庙村，我倒要看看他会不会跟着来，来了的话，那就既来之，休走之。”

    “如果不来呢？”

    “不来就不来呗，要么说明他实力不济胆小如鼠，咱们接下来的行动就可以大胆一点；要么说明这次蜕皮给他造成的损失很大，他已经没有第二张脸可以肆无忌惮地出来浪了，都是好事。”

    “那你的卦不算了？”

    “干活的时候被人这么盯着，你觉得很舒服么？”

    “倒也是。”

    一夜无话，等到第二天天明，卫沧和聂纭骑着马，慢悠悠地朝着红庙村走去。

    倒不是他俩不着急，人都死了，而且是死在超凡力量的手中，那么早去和晚去其实也没什么区别。

    毕竟按照基层的效率，这个案子报上来的时间，就已经够把现场遗留的灵炁痕迹消磨的一干二净。

    加上这段时间没有什么风雨，周围的人听见这个村子死了一大批人，应该没有什么人会去那里找了刺激。

    人为和自然的力量没有消除物理上遗留的线索，所以真的不用快马加鞭往那里跑。

    说实话，以前闹匪患的时候，被匪寇杀光的村子可多了去了，也没见衙门有多上心。

    这次是涉及到了超凡力量，死的人还多，加上卫沧自己也有点想法，这才有了两人走这一趟。

    所以不要对封建时期的衙门效率有多少信心，能查都算开了天恩了。

    真当什么警察前面都有那俩字儿啊，说不定人家还会美式居合呢。

    十三四里的路，骑着马也就半个时辰的功夫。

    等到两人走到村子的时候，庞成已经带着殿前司的人走了，现场只留下一个四五十岁的老理正在那里等他们。

    “小的是邻村的理正，见过二位大人，”

    见到两人走过来，理正行了一礼，有些迟疑地问道。

    “敢问二位大人可是过来查案的？”

    理正为乡官，即一里之长，大郯以里正与户长、乡书手共同督税，再以里正为衙前，故又称“里正衙前”，算是个基层干部。

    庞成走之前吩咐过他，让他知道有人接手这个案子，但是只说了一男一女，没说具体相貌。

    于是理正就在这里干巴巴等了半天，只是看着这俩人比较像，而且还往这边走，这才大着胆子过来问了问。

    “不错，我们两个就是来查案子的……不过怎么只有老丈你个邻村的理正来了，这村子里的其他人呢？”

    卫沧和聂纭下马，将马绑在树上后，就跟着理正往红庙村的方向走。

    “嗨呦，您可别提了，这红庙村的人都死光了。”

    听到卫沧问他，理正似乎回忆起了令人恐惧的事情什么，顿时打了个哆嗦。

    “全村上下小两百号人，上上下下，一个活口都没有啊。”

    我去，什么玩意儿这么凶。

    当时听袁文石说差不多都死了，卫沧还以为至少有一两个活口呢。

    现在一看，人家是一家人整整齐齐，这是一村人整整齐齐的。

    这已经不是一般的凶物妖魔了，必须出重拳！

    三人站在村口，抬眼往村里望去。

    村里面的道路上，摆满了裹起来的破草席，粗略一数，不会少于一百五十。

    “这尸体上的席子……是谁裹的？”

    看见地上裹着席子的尸体，卫沧转头问理正。

    “回大人的话，是之前几位大人将周围几个村子的人叫出来弄的。”

    说到这里，理正擦了擦头上的冷汗。

    “大家一听这里闹了鬼，都是老大的不乐意，也是那几位大人手段了得，这才让大家伙儿过来将尸体收拾了，不过收拾完就都跑了。”

    “既然大家都跑了，你为啥不跑。”

    偏过头上下打量着老理正，卫沧发现这老人的身体也在微微发抖。

    “我看你也挺害怕的。”

    “这……之前有位大人让我在这里等二位大人，说要是俺也跑了，那俺以后就不用跑了。”

    说到这里，老理正头上的冷汗跟不要钱似的往外冒。

    “说俺可以自己找张席子和里面的人躺一块了。”

    艹，殿前司还挺讲道理。

    就是这个道理可能比较健硕。

    “那老丈跟我们说说吧，这村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感叹了一下殿前司的工作方式，卫沧扶了扶额头，一马当先地走进了村子。

    “怎么一瞬间，整个村子的人都死了？”

    “回大人的话，这村子其实不是一夜之间就死光的……不过大部分人都是最后那天死的。”

    老理正虽然依旧很害怕，但是看见卫沧和聂纭都走进了村子，似乎也提起了几分胆气，犹豫了一下，就跟着进去了。

    “其实在出事儿之前，这个村子就开始死人了，好像是一天死一个，直到出事儿那天。”

    “出事之前就有人死了，而且是一天死一个。”

    事出反常必有妖，卫沧自然不会放过这个疑点。

    “是什么时候开始死的，你还记得么？”

    “应该是下了细帖的前一天。”

    老理正想了想，接着补充道。

    “这新娘是俺们村儿的人，新娘家往俺们村儿的送细帖的时候，好像就有人说他们村儿有人死了。”

    细帖，又称定帖，与第一道文书草帖不同，它是确定婚姻关系的正式婚书，是结婚流程的第二道文书。

    所谓细，是因为里面更加详细的记载了男方的聘礼数目、女方的陪嫁数目种类，这种谈钱的事情大家一般会更加上心。

    “竟然还有人结婚，这种红白事撞在一起不是十分不吉利吗？”

    听到老理正说这村子里面有人结婚，聂纭斗笠下的眉头不禁挑了挑。

    “是不吉利，但是也不是那么不吉利，离红白撞煞的程度还差的远。”

    卫沧摇摇头。

    “而且只是订婚而已，还没有相亲，纳征，也没有到提日子，送日头的时候，更是远远没到结婚的日子。”

    “我虽然没结过婚，但是婚礼的流程自然是知道的……不过红白撞煞是什么？”

    “红白撞煞属于喜阴之法，抬棺材送葬视为阴急之物，抬花轿接亲视为喜急之物，两者相撞，顾明喜阴，乃旁门左道。”

    虽然卫沧只是在林正英的电影中看见过红白撞煞，但是他的心中逐渐泛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他不知道这地方是不是真有所谓的红白撞煞，但是这个村子里面发生的事情，已经很有恐怖片的既视感了，由不得他不小心。

    “老丈，你接着说，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虽然老理正种了一辈子地，也没读过书，但是他也知道，红事白事凑一块，指定没有什么好事儿。

    “得知死了人之后，新郎家不知是抽了什么风，不仅没有要求延迟婚礼，还要求新郎新娘尽快完婚。”

    啧，这是把自己有鬼这件事儿，明晃晃地摆出来了。

    卫沧在心里啧了一声，立刻锁定了目标，这新郎家指定是有点问题。

    “然后呢，新娘家同意了没有？”

    “后来……后来的事情坏就坏在这里，新娘没有拒绝。”

    “？？？”

    不是一家人，真不进一家门啊，这新娘家指定也是有点问题，这都能同意。

    “大人您误会了，这事儿也不怪新娘，是我们村子里的人同意的。”

    看着卫沧古怪起来的脸色，老理正立刻明白了卫沧的想法，赶紧出言解释。

    “新娘是个孤儿，自幼吃百家饭长大，到了岁数，能寻一门亲事，给下半辈子找个着落，也是我们村子里的想法。”

    摇摇头，卫沧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评价。

    只能说这群村民的想法是好的，但是没想到这新郎家可能有问题。

    一边说，三人一边往前走，最后来到了一个庭院前。

    这个庭院虽然没有殿前司那个大，也远不及张员外家的气派，但是一眼就能看出，这是村子里面的富贵人家。

    “这是……新郎家？”

    抬头看看门上挂着的红灯笼，卫沧对老理正问道。

    “是，这家人姓孟，新郎官的名字叫孟桓。”

    院子门没有锁，老理正一把将门推开，露出院子摆着的几幅裹好的席子。

    “二位大人，新郎新娘和他们的家人都在这里面躺着呢。”

    踏入庭院，首先映入几人眼帘的，便是一处荒芜的景象。

    大量婚庆用品散落一地，饭菜在桌子上凌乱地摆放着，红色的喜帖飘落在地上，早已被踩上了无数个脚印。

    没有管这些散落在地上的东西，卫沧直奔几具尸体而去。

    反正新郎家肯定有问题，正好看看能不能在尸体上瞧出什么线索。

    依次翻看每具尸体，卫沧的眉头忽然皱了起来。

    少了两个人，而且少的还是最重要的新郎新娘！

    “新郎新娘的尸体哪里……不对，你是谁？”

    少了重要线索，卫沧自然要想老理正问问这是怎么回事儿。

    只是一转头，就看见原本没有任何问题的老理正身上，突然爆发出一阵紫光。

    “我是谁？我是要你命的人！”

    老理正的老脸上，突然露出一抹诡异的狞笑。

    “无尽妙法降，放荡欲念心。缭乱无度奇，爱意心中沁。欢愉纵欲至，快活如梦新。”

    还未等卫沧和聂纭如何动作，只听老理正低低念诵几句魔咒，一条条紫黑色的长舌从地上的尸体口中钻出。

    几条长舌并没有攻击聂纭和卫沧，只是相互缠绕，在空中勾勒出了一个诡异的图案。

    “沉溺于尊上的无尽折磨之中吧，哈哈哈。”

    老理正狂笑着，身体和那个诡异长舌构成的图案都轰然炸开，裹挟着邪恶灵炁的冲击波滚滚而来，让整个世界都被染成紫色。

    卫沧和聂纭背靠着背，互相支撑着，抵抗滚滚而来的冲击波和邪恶灵炁，等到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周围的景色已经完全变了另一个模样。

    “咳咳，一时不察，竟然中了贼人的奸计！”

    冲击波倒是没有伤到卫沧，但是扬起的灰尘还是呛得他直接咳嗽。

    “怿忭天主手底下的家伙都喜欢这么玩自爆吗？这又是什么邪法？”

    其实也不怪卫沧没有小心，这个老理正表演得确实好，他们俩愣是没看出一点破绽。

    加上分身也是有限制的，就像之前卫沧也没有看出说书人有问题一样。

    “一群信魔天之主，将心智都信坏的家伙罢了，做出什么都不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