翦商

第一章 梦境还是绝境?

    身体经过长时间的劳累被无情掏空之后,关上手机倒头睡他个天昏地暗,不再理会什么狗屁时间?不再去搭理什么狗眼看人低的所谓领导?一切都与我再无半点干系,对于一个最底层蝇营狗苟而惨淡生存的程序员来说,无疑是最幸福不过的事情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周原睡醒了,但他并没有强行睁开朦胧睡眼,半醒半睡的假寐状态兴许还会持续一会,这是多么使人飘飘欲仙的沉醉境界啊!

    或许睡得太沉了,毕竟在工作岗位上不停息地奋战了将近二十个小时,身体和精神都已经弹尽粮绝,整个人都是虚空散架的状态,软绵绵地不想动弹。

    曾几何时,周原厌倦了这种无休止加班、动辄被责骂得狗血喷头的初级程序员的生涯,甚至后悔了大学选择了这么个毫无出头之日的倒霉专业。尽管如此,父母都是小县城里默默无闻的工薪阶层,依旧把周原当成了唾沫纷飞家长里短时炫耀的资本,毕竟周原从那个十几年如一日毫无生机可言的小县城中脱离出来了,但是所付出的代价和牺牲也同样是巨大的,大城市的快节奏、职场的尔虞我诈和小县城的温饱知足、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小幸福比起来,实在是不可同日而语。

    无数次,周原真的想放弃不想不想努力奋斗了,回到小县城靠着三大姨妈四大舅五大姑的错综复杂的关系,混个稳定的事业编或者中小学老师,也是挺不错的选择,最起码也不算侮辱了自己专业,可是每每有这种想法的时候,心底还是涌现出不甘心的情绪,着实对不起曾经的十年苦读以及父母殷切的期盼,这些本来虚无缥缈的东西突然间变得沉重无比,是可以压死人的!

    周原在惺忪的状态中,感觉胳膊被压迫得有些酥麻,动也不能动。他需要翻个身以缓解这个状态,把胳膊从身下抽出来,活动一下慵懒的身体,筋骨的血液循环才能正常。

    周原艰难地翻身,脊背却被硌得生疼,很明显,身下的东西是坚硬的,应该带着突起的形状。疼痛之下,周原用另一只手去探索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或许是长久的沉睡之后,身体的机能已经彻底松弛,周原触摸到了身下的东西,抓在手里感觉冷冰冰的,他本想拿过来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却引来手臂的一阵酸痛。

    猛然一惊,瞬间清醒,周原的睡意已经消失殆尽了。

    手里居然是一块石头,陨石降落正好落到自己的床上?周原的想法比从天而降的陨石更加光怪陆离。

    我是不是在做梦?周原问自己这个问题的同时,已经意识到,这并不是一个梦!

    周原猛然坐起,环顾周围的一切,这是哪里?周原发现自己并没有睡在床上,别说床上,他根本就不在一个房间里,而是睡在地上。

    周围的地面凹凸不平,周围布满了大小不一的各式各样的石头土块,周原刚才翻身就是被一块带有尖状的石头硌得生疼。

    风烈烈,黄沙风尘铺天盖地,自己的眼前掠过,周围全是一望无际的黄色,那是被风吹起来的沙土的颜色,荒凉而惨然,没有一点生机。

    周原惊惶地抬起头,太阳沉浸在扬起的沙尘中仅能显示一小圈的光晕,看不太真切,更分辨不出是什么时间。

    周原的额头渗出来密密麻麻的细汗,现在他已经可以确认,这并不是所谓的梦境,这是现实,真真切切!

    可是,诡谲的环境,黄色的风沙、迷离的太阳,包括眼前的一切完全超越了周原的认知能力。周原疯狂地猛拍打了几下自己脑袋,确认自己是否在梦中,努力让自己更清醒,回忆这次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周原紧闭双眼,一幕幕场景像电影镜头的蒙太奇,从他脑海一幕幕快速闪现。

    公司紧急通知,基站系统崩溃,亟需抢修,不惜一切代价!

    周原所在的信息技术类型公司,数据意味着时间、时间意味着金钱、数据意味着竞争力、数据意味着一切。

    刻不容缓!

    老板下了铁令,信息技术部门倾巢出动,甚至到来不及开会研究制定一个具体抢修方案,任务的分配都是部门老大金总在奔赴机房的路上临时分配的。

    容不得半点松懈,甚至都没有预留喝水吃饭补充能量的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基站的主要功能模块逐步打通,公司网络逐步疏通。所有人总算松了一口气,当再次确认时间的时候,已经二十个小时过去了。

    人在高度专注的时刻,时间似乎真的完全可以静止下来,心流在那一刻占据身体的所有,直接贯通到每一条毛细吸管,每一个细胞。身体所有的能量向脑部、眼睛、双手快速倾注,充分燃烧,直到消耗殆尽,再也调不动维持生命肌体得以延续的能量为止,身体极度的疲乏起来,而意识还已然能够保持着高度的清醒。

    在收工出机房的时候,周原在眼神恍惚迷离中,发现基站上计算机主机的机箱所连接的电源插头有些松动了,以防万一,于是他想顺手将插头固定好,避免再出现意外发生,如果再来上这么一轮的折腾,整个人估计就要废了。

    就在周原转过身来,伸手触及电源的刹那,天空突然出现一道庞大恐怖的闪电,绵延着布满城市的半边天空,深夜的城市被它的光焰衬托得恍如白昼,不偏不倚,闪电的尽头正好连接在办公楼之上,周原感觉一股猛烈的电流贯穿了他的身体。

    周原被甩了出去,重重地撞在对面的铁制柜子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同时天空中那道闪电所带来的雷声,也“轰”地一声恐怖地爆发出来,将铁柜倒下的巨大声响完全淹没。

    周原昏死过去,什么也不知道了,仿佛解脱了,一切都再与他无关,这就是周原在原本属于他的世界的最后记忆。

    周原习惯性地向衣兜里摸去,找手机联系家人、朋友、同事,然而他翻遍了全身上上下下所有的衣兜,竟然空空如也,周原的心里不禁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