翦商

第五十四章 鬼谷子

    清脆悦耳婉转悠扬的笛声并非来自“遥指杏花村”的牧童,而是来自一位白须飘飘仙风道骨的老者,风采惊人,胯下的青牛与他身上随风飘摇的青衣浑身一体,正缓缓从目光所及之处向悠然周原走来。

    少年们默契地视线交会,都看出对方眼中的匪夷所思,就连一向淡定的柱天也微微张大嘴巴,难得地口中喃喃自语:“老神仙?”

    更让一众少年瞠目结舌的是,在缓缓而行的青牛身后,一头斑斓猛虎心不在焉地跟随其后,与火力全开咆哮山林震慑群狼的兽中之王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周原裂开嘴笑道:“虎大王也来了啊!让你带路还不带,休想让我再给你挠痒痒了!”

    老者胯下的青牛走得实在是过于缓慢,磨光了周原的耐心,他忙不迭地飞步迎向老者,走到近前,礼仪不失,深深作揖道:“多谢老神仙的救命之恩!”

    然后又嬉皮笑脸向跟在身后的虎大王挥了挥手,笑道;“嗨!虎大王,我们又见面了!”

    老者捋捋额下长须,没有下牛迎接访客的意思,却被周原的问候逗得开怀大笑道:“老神仙?这人世间哪有神仙?”

    周原笑道:“没有神仙的手段,怎能高山密林骑青牛,兽中之王做奴仆?”

    老者反问道:“小友不也是把一只神俊的玄鸟当作奴仆吗?那这样说来,小友也是神仙了?”

    周原哑口无言,心道这老爷子的逻辑倒是异常清晰,看来这老头对自己的底细已然了如指掌,那么虎大王在千钧一发的危急时刻挺身而出,自然也是老头的幕后安排,可是万一稍微迟了半步,那岂不成了饿狼的口下亡魂?

    这老头的心可是真大啊!

    这时,一直在青牛身后若即若离跟随的虎大王走到了周原的跟前,在他身上蹭来蹭去,看来对于周原瘙痒的手法相当满意。

    周原轻轻躲开并把手高高举起,似乎薄情少了些人情味,虎大王也是十分通灵人性的,知道是周原对自己不带上山路的故意惩戒,也不恼不怒,任凭周原如何躲,它就舔着脸跟过去,像极了甩之不去的虎皮膏药。

    老者看到自己豢养的猛兽竟然对新来乍到的周原一副亲昵模样,也是有些吃惊,但见猛兽一副想要套近乎又主人面前不敢造次的扭捏赖皮的姿态,无奈为它解围道:“丑儿,既然有意与这位先生交好,就不该为了一时的懒惰,让先生一行大费周折披荆斩棘,方才到达这桃花湖!”

    被老者唤作丑儿的猛兽听着主人颇有责备的呵斥,似乎听懂了,露出委屈的神色,“丑儿还不前方领路,带先生回家做客!”

    老虎丑儿心有戚戚然,心不在焉地在前方带路,一众少年赶紧跟过去,神采奕奕,带着能够与周原一样与老虎亲密接触的心思试图接近丑儿,可丑儿却给少年们抛过来一个难以捉摸的桀骜不驯的眼神,吓得少年连忙把手缩回来,不敢再靠近,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少年们只有扼腕叹息的份,看来还是周先生有好手段大神通,不仅能够驾驭猛禽更可驯服凶兽,看来跟着周先生混,自然是错不了的了!

    周原和骑青牛的老者缓缓而行,逐渐落到了队伍的末尾。

    周原恭敬道:“先生,在下叫周原,还请问老先生尊姓大名?”

    老者习惯性地捋着银须,笑道:“老夫自从进入密林深谷之后,一直居住在这高山深谷之中,过着隐居的生活,三十多年未曾与山下之人打过交道,都变成了鬼魅一样的存在,之前的凡尘往事已经交割清楚亦不再挂怀,所以就自号为‘鬼谷子’了!”

    鬼谷子?

    周原惊愕不已,下巴都快被惊得掉到地上,他赶紧用手佯装捏了捏,掩饰着生怕被鬼谷子看出了破绽,笑笑道:“那我称呼您为鬼谷先生!”

    鬼谷子没有答话。周原心道,江山代有人才枭雄出,各领百年风骚,华夏历史上的鬼谷派盛行于春秋战国时期,门徒众多,在各列国之间纵横捭阖,把一部列国史搅得风云激荡激情彭拜。

    而这位鬼谷先生距离东周列国的历史要足足早了三百多年时间,这之间是否有所关联或者存在继承关系,周原不得而知,但这老头世外高人的身份毋庸置疑了,一副出尘的派头称作人杰巨擘自然也是当之无愧。

    鬼谷先生呵呵一笑,道:“你叫周原?名字很有意思!”

    “先生对在下的名字似乎特别感兴趣?”

    鬼谷先生疑惑道:“生来就叫做周原?没改过名字?”

    周原似乎感觉老头的问题相当幼稚,甚至都不需要回答,但他还是据实回答了:“在下生下来就是这个名字,我老爹给取的,我妈举双手双脚赞成,直夸老爹才华横溢取个名字都那么帅气十足,不过在我个人看来也就是一般情况的泛泛名字,没有特别出彩的过人之处……在下行不改名坐也不改姓,也没有曾用名,就是周原!”

    鬼谷先生瞥了一眼,眼中有笑意:“小友倒是爽利得很,不矫情。”

    周原笑道:“其实在下也是个擅长于拐弯抹角的人,只是感觉与老前辈抖些机灵没有任何必要。还是直截了当比较好一点。”

    与陌生人相处,对周原来说是十分陌生的处境,眼前的老头,无论容颜还是气韵,都是卓尔不群的高人风范,无论是雅气或是威严,都已经达到了返璞归真的超然境界,况且人家还救了自己性命,滴水之恩还涌泉报答,更何况救命的恩德?虽然自己的身份无法直截了当地倾盘托出但也不至于连自己的名字都不告诉人家。

    鬼谷先生似乎有所沉思,眼睛不由得望向周国的所在的方向,面部表情相当复杂,但周原读不出来是何种情绪,猜想或许他本就是周国人,他乡遇故知尚且是人生幸事更何况在这深山老林之中隐居多年的情况下,心情岂不是更加复杂?

    再看鬼谷先生的满头银发应该早已过了古稀之年,与周国太保召祖的年龄相当,那么他进入高山密林时应该还处于现任周国国主姬昌的父亲季历王统治时代,甚至还会应该更早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