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在船上呆久了，有些帆船看起来已经漂泊了许久，那上面下来的水手走路都摇摇晃晃的，他们衣衫褴褛，满身血污，散发着鱼腥味和已经不知道混合了多久的汗臭味。这些多是一些捕猎船，他们从事的，是这个海上可能最为危险的航行。

    船长此时会直接分给水手一点钱，即便是还没有最后结账，这帮憋久了的“猴崽子”们，前呼后拥的各喝各的酒，各找各的乐子，各回各的家。

    尽管这座小岛并不是很大，可那码头边也有些桅杆挑起了红色的灯笼，看起来定不是平常的世界。

    因为有些人等不及船长最后发钱就要快活一番，他们有时会直接把船上归属他的那份拿出来直接以物换物，就算是亏点也不太在意，毕竟水手的生活大都是活在当下，没什么长远的打算。

    而小九此时要找的是那些从商船上下来的比较体面的客人，他们有时会把一些随手看的报纸和画册扔到码头的甲板上。

    “嘿，这不是贾老头儿家的傻孩子小九吗？”一个圆脸的水手指了指小九。

    “哪个贾老头儿？”声音来自于一个高挑的长毛瘦子。

    “就是岛上做棺材那个，咱的船上这次又拉了不少。”

    “棺材，哦，原来就是他家的啊。都说这岛上棺材不错。”

    “也不知道那帮陆上的老爷是染的什么毛病，像咱们这海上漂的，人死了往海里一扔就完了，还鼓捣什么稀有木料做什么棺材，真是搞不懂。”长毛瘦子一撇嘴。

    “嗨，这有什么稀奇的，那些礁石啊，珊瑚啊，海里不说是星罗棋布吧，总是不缺的。可是呢，总有那么三名五位的傻缺儿老爷们还花大价钱从海中弄出来摆自己家里，也不知有啥好看的。”圆脸胖子一呲他满口的黄牙。

    “哎，架不住，人家有钱啊。”最后这句话几乎是唱出来的。

    这两个人正说着，小九东张西望的正好走到他们近前，他手里已经抱着好大一叠旧报纸和破画报，很多都是写满了不靠谱的海上传闻和风流韵事。

    “你看这个傻孩子，也是个翻车鱼，傻的要紧。”那个圆脸的胖子一努嘴对着小九说。

    “兄弟，这话怎么说？”

    “去，把那些咱们哥们儿在船上消遣的小报拿来。”

    “这，”

    “哎，叫你去你就去，怎么这么多废话。”

    小九依旧是那副眼神呆滞的样子。他似乎游离于这个世界，那些水手的话在他耳中处在一种又听见又没有听见的状态。

    他还在想着自己的那个居然连续的梦和那个奇怪的骨哨。

    “哎，那个，叫什么来的，九儿。”

    小九眼皮都没抬一下，他出神看着桅杆上还在跳来跳去的“猴崽子”。

    “你跟一个傻子说什么话。”

    “看我的，”说话的水手拿着取来的一捆的废旧的报纸的小册子道，“嘿，别发呆了，看这里，你要不要。”说着还双手把这些东西拍的震天响。

    小九眼睛突然移到了这些岛外来的废旧报纸上，他慢慢的从腰间的袋子里摸出几枚铜钱，说了一个字：“买。”

    “这傻子，原来不傻啊，还知道买。”圆脸的胖水手笑道。

    这个世界上有些人或许生来就是那么的坏。

    不等那水手把这捆书报递到小九面前，突然另一个尖嘴猴腮的一把拉住递过去的书报。

    “哎，等一等。”他一脸坏笑的看着眼前一脸呆傻痴苶的小九，随后伸出两个指头晃了一晃。

    小九也不看他，只伸出手来，手心朝上，那几枚铜钱放在手心里。

    那个歪戴着帽子的长发瘦子，一把从小九手里抄走了铜钱，然而他并没有把那堆书报卷交给小九，反而还大笑着，挥了挥道：“傻子，你想要吗？听说你还是个鲸族人，那你去水里捞吧，你们不是善于捞吗，哈哈。”

    在场的所有人，包括此时刚刚从送葬小屋赶来的老人都惊呆了，觉得这两个人一定是疯了。

    因为没人会傻到没事惹本岛的土著。

    只见话音未落，他用力一掷，那些捆着的书报在船上划过一道漂亮的抛物线，眼看就要落入水中。

    那条船上看热闹的水手们中迸发出潮水一般的哄笑。

    “你看这个傻子，还知道买东西呢。”

    而此时岛上的本地的水手们的表情却充满了愤怒。

    “哪里来的海兔崽子，敢在鲸族人的地盘上撒野。”只见一个形似半截黑塔的水手从桅杆顶上顺绳划过，一把接住了马上入水的那捆报纸。”

    “你们两个少说两句。”这艘船上甲板上的船员眼神里闪烁着恐惧。

    “怎么了，爷们啥没见过，怎么你们这帮猴崽子是在海上呆傻了，也跟着小傻瓜一样了？他一个傻子欺负也就欺负了，还有什么说法不成？”

    “他可是鲸族人。”说着一个人慌忙地跑向船长室。

    “笑话，怎么，鲸族人了不起，不就是一群能憋气的水王八么，还什么鲸族人，我看啊，就是一群王八人。”

    自古祸从口出，病从口入看来是不假的。

    他这话音刚落地，嘴还没闭上，只听见砰的一声，那可能是世界上最原始的力量美学，一个椰子大小的拳头实实在在的打在那圆脸水手的脸上，只这一拳，打的圆脸变成瘪脸，可能还飞了4颗牙。那胖子脚下一个没站稳，倒栽葱，掉下了水。

    “九儿，接着。”这半截黑塔一挥手，把报纸扔向了小九。

    如果是平日，小九接了报纸，就会傻愣愣的站着，或者干脆回自己的小屋里去。

    可是今天，他突然见对着码头上司空见惯的事情发生了兴趣。

    随后，又一个本地的水手飞起一脚把那要跑的瘦子也揣进了水，跟着自己也一个海豚入水，拉着刚才被打成瘪脸的胖子，两个人全都被硬生生拖入了水中。

    岛上的其他的本地水手见有人口出不逊，哪里肯饶过他们。一个个抄起旁边顺手的家伙就要冲将上去。

    那圆脸胖子的船长此时赶紧从船舱里站了出来，捡着好听的话说，好在事情也不大，也就罢了。

    不过惨了那两个嘴贱的水手，他们每次想上来换口气都被人硬按进水里，知道喝了个满贯，这才罢手。

    此时老人已经站在小九的身后，“九儿，码头上水手都是粗俗之人，挑衅斗殴都是常事，不必为他们挂心。”

    小九看着那喝的已经成了胀了肚的河豚，一胖一瘦两个刚刚羞辱过他的水手。

    心里却产生了从没有过的想法：要是这时候有那个胖子哥哥在就好，他手里那条镔铁长棍肯定能把这几个人打趴下。更别说那个会扔火符的王夫人了。

    哎，也不知他们怎么样了？还记得是被幽魂居合斩吓醒的。不对，小九，他们只是你的梦。难道我今晚的梦里还能见到他们？

    如果再见到他们，就让他们教我几手，这样也就不用挨这份气了。

    小九想着，嘴角居然出现难以察觉的一丝微笑。他抱起今天从码头上的换来报纸和画册，和老人向着崖顶的送葬小屋走去。

    “我们鲸族人可不是只会憋气。”小九心里暗暗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