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港城
海鸥欢快的叫着,数量越来越多,密集的海鸥汇集在船尾说明陆地已经不远了。
天灰蒙蒙的,海港的轮廓在薄暮中若隐若现,小九手拄着领航台上的栏杆,借助望远镜已经看见巨大的灯塔矗立在浅海的礁石上,灯塔被塑成了一个巨人的形状,应该是某位传说的神明或英雄。他手中擎起的火炬为迷雾中的航船指明了方向。
“落帆。”大副沙哑的嗓音。
水手们已经忙着准备下锚入港。
小九心里泛起一阵的异样,也说不上是喜悦还是兴奋,
船上的海风很大,他把双臂环抱着胸前的背包,那里面有一只正探出头看风景的小狐狸。
“喂,九哥,能听见我说话吗?”从外人的角度看上去一切正常,只是一个17,8岁的年轻人站在领航台上,他并没有和谁在说话。
“好像可以,只是感觉有点不适应。”小九虽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是嘴唇还是忍不住在动。
“习惯就好了,你别动嘴唇,这样看起来很奇怪。”小九脑海里的声音对他说道。
“知道了。”小九抿了抿嘴唇,这种纯粹的精神力沟通依旧让他觉得很奇怪,这项绝世之功他刚刚学会不久,当然这都是背包中的小狐狸教给他的。
“小九哥哥笨笨,你为什么这么呆。”那只小狐狸的声音笑嘻嘻的对着他说。
“我怎么知道这里面这么多的玄机。”小九说了一半,又忍不住要做出口型,最后只好用牙咬住了嘴唇,看起来十分的滑稽。
说话间,船离港口更近了,一个宽阔的码头出现在视野里。码头上的广场很喧闹,上面围满了人。小九聚精会神的盯着码头。其他的水手们也放慢了手中的活计,小船吱呀吱呀地靠港。
“糟了,九哥,我们可能有点迟了,我先走一步,你一会儿也要快点。”说着那只小狐狸从背包里飘然跃下。
“嗯。”小九看着紫翎儿沿着甲板快速飞驰,扑通一声跳进了海水中。
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码头的广场上。要不是船长及时提醒,大副差一点忘记抛锚。
巨大的木伽下两只黑漆漆的手被牢牢地嵌住,跪在用木箱堆积的高台上。他的样子让小九想起自己在送葬小屋里读到的书里描绘的人种。他是个诺德人,身材比小九平时见到的人要高大许多。在一些书里,诺德人被描绘成野蛮的暴徒,下贱的痞子和血腥的屠夫。
他们的生活与文明毫无瓜葛,偷盗人类的年轻女孩,抢劫商队的金银财宝,甚至和北面黑色苔原的荒蛮生物混在一起,茹毛饮血,白日宣淫,丝毫不知廉耻为何物。
可眼前的这个诺德人瘦骨嶙峋,衣服松松垮垮的挂着身上,刽子手猛地一把拽住他的头发,一副眼窝深陷,颧骨高突的惨白的脸。
嗵的一声,船锚触底的声音。小九一哆嗦,差点从船上摔下去。
手狠命的抓住栏杆,好不容易稳住了脚步,抬头定睛正好和那个诺德人四目相对,如雷击般的感受贯穿全身。小九似乎看见一丝紫色的光芒。
诺德人似乎也看见了小九,准确的说是感受到了小九的存在,他双目死死地盯着小九的方向,尽管两人离得很远,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手上的木板和链枷跟随他的激动发出了叮当声。
“救我。”小九脑子里一个痛苦绝望的声音。
“救救我。”小九感到诺德人的目光如两道电光死死地盯着他。
一阵头晕目眩,小九低下了头,将目光移开,左右顾盼,周围的人并没有察觉斩首台上诺德人的异样。
“求求你,救救我。”那个诺德人的声音还在小九脑中回响。
小九将右手中指和食指放在太阳穴的位置,他四下张望,并没有人看着这船上桅杆。他眼睛中忽然闪过一道紫光,“我怎么救你。”一道思维的光束隔着时空飞进了那名诺德罪犯的思绪中。
“朋友,你会什么异能术吗?救救我。”那个罪犯眼睛里充满着绝望,他好像抓住了救命的绳索异样,拼命地摇晃着手上的木伽。
小九刚想回应什么,忽然觉得自己的思绪被什么禁锢住了,就好像是被束缚了手脚。一个银铃般的女声传进了心绪:“九哥,不要随便向陌生人暴露思绪,会被审判庭抓住的。”
小九愣了一下,他眼睛看着那个诺德人的方向,他想做点什么却无能为力。“你被指控触犯帝国第四百三十五条法令,禁止妖族变异者进入帝国的土地。”中年男子的声音,他棕色的长发在空中随风飘动,“罪犯,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小九突然紧张起来,一层层冷汗把他崭新的水手衫打湿,如果这个人现在把自己供出来,恐怕。
那个诺德人嘴里张了张却说不出话来,其实他本来也说不出来,残酷的刑罚早已经割掉了他的舌头,所以刚才审判庭的问话变成了可笑的笑话。
刽子手扯着诺德人头发,把他从箱子上拉下来,硬生生地拖到海边,
“以星辰的名义,亿万子民的福祉,愿群星指引迷途者前进的道路,折返正途,港城执行官以巨龙之名捍卫帝国的荣光和正义,处以诺德人,北地的妖族变异者,非法魔药使用者,海盗,星能的污染者,李·艾诺斯死刑。”
话音刚落,刽子手手中的鬼头刀高高举起,一道“优雅”的弧光。血喷了出来,如那收获的樱桃酒。血把海水溅起的浪花染成红色,红色的水花最终又重回大海,岸边被染成了一片的血色。
小九眼里也变成了一片血色。
那颗人头落到海堤上弹了起来,滚到了那个宣读布告的男子脚下,他轻蔑的看了一眼,抬起海鲨皮的长筒靴,一脚把诺德人的脑袋踢进了海里。
港口上响起了一阵掌声和欢呼。
那具无头的尸体被钢索挂在了港口进港的旗杆上。尽管已经失去了说话的脑袋,小九趴在瞭望台的护栏上,却更加的寒颤,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刚刚入港时的喜悦和激动早已经荡然无存。
“九哥,你赶紧去港城里安顿好,就像我们说好的一样,再不快点,下一个被处死的就是那个傻大个,于胖子。”
“哦…好。”小九咬着嘴唇,尽力克制住自己忍不住的唇语。
“记着,九哥,不要暴露自己的心绪给任何人。”小狐狸的声音迟疑了一下,继续说,“有时候,可能也包括我,就如同现实中一样,心绪的海洋里也充满了各种骗术和诡计。”
“知道了。”小九咬了咬牙,他眼中的紫色消失了。
小九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桅杆上爬下来的,好几次都差点踩空了软梯。
为什么这里有污染的星能者?
小九的胃里翻腾的如同暴雨中的小船,步伐也不敢迈的太大,头重脚轻,眼冒金星,怕是动作大了会马上吐出来。
本来昨晚刚刚清醒的思绪,又变得混乱起来。
码头上人群熙熙攘攘,忙碌的像那些不知疲倦的工蜂,船工和渔民把货物逐一搬到码头和来往的商人交换。
小九拖着灌铅一样的双腿随着人流下了船。
也不知什么时候港城的码头入港处增加了许多长条桌,后面坐着一群不知所谓的喝着螺蛳茶的“鹈鹕”们——那是水手对码头里管事儿们的“昵称”。当然这只局限于那些管理有序的商港,还有一些不能抬上桌面的黑水码头则是另外的故事了。
小九从那些蹦来跳去的猴崽子们嘴里了解到这些鹈鹕们最近出人意料的严格,他们不停的盘问来往的客商,特别是新进港城的人。
或许是过于敏感,小九似乎在湿咸的海风中闻到刚才被斩首的诺德人的血腥味,当然很大可能这气味只是来自于那些沾满血污的捕猎船。
那个斩首的诺德人最后的求救声,还在思绪里回响。
“你,过来。”突然一个鹈鹕瞪着一双三角眼,吊着膀子对小九说。
他坐在长条桌后,手里拿着一把矮胖的锡铁茶壶,边说话边喝茶,那股子奇特的螺狮茶味道从壶里传出来,小九一直不太明白为什么大家都喜欢喝这种奇怪味道的东西,他自己更喜欢海啡豆的味道。
吊膀子哥此时两条腿搭在桌子上,歪着脑袋,斜着那本来就不大的三角眼,正打量着小九。
小九微微转头,他在呼啸群岛时就听那些桅杆上蹦来跳去的猴崽子们说过,港城的许多习俗和他们岛内不同,因此,他细心的看着前面那些绅士们模样,也跟着学,将右手切向左手手心,微微躬身,这里叫打了个切手,示意自己听到了。
这吊膀子的鹈鹕伸长了脖子咕嘟咕嘟地用那怪味儿螺狮茶漱了漱嗓子,随后脖子左右摇晃了一下,咔嚓一声清脆的关节扭动声。
小九抬起眼睛看着他,也不知这时什么古怪的礼仪,还是仅仅因为他昨天晚上睡得不太好导致脖子有点疼,所以没敢说话。
“你,从哪来的?”
“呼啸岛。”小九尽力咬着吐字归音,争取说的标准,他有很浓重的鲸族人口音。
“鲸族人?”搭在桌子上的两条腿已经着了地。
“是的,长…阁下。”小九也不太了解应该怎么称呼,本来想叫长老,好像不太合适,便改了口。
“鲸族人上港城来干嘛啊?当水手?”
“找点事情做,阁下。”小九见他并无厌烦的情绪便继续用这个听起来很古怪的称谓。
“既然是呼啸岛来的,你自然知道最近你们那里可不太平,所以,这儿有份魔药,就是味道不太好。”
“这个吃了。”还没等小九反应过来,旁边的手下不容分说,一人拉住小九,另一人掰开小九的嘴,将一把揉好的草药丸硬塞进嘴里。
鹈鹕看着小九痛苦的表情,轻蔑的一笑,手里茶壶向下倾斜,倒了一杯螺蛳茶。手下听差的拿起来,紧接着也给小九灌了下去。
一时间各种神奇的味道都在小九嘴里炸开,并且这暴力的灌下去的草药在把本来就翻腾的胃搞得更加的痛苦。
那鹈鹕长官给手下使了个颜色,手下人扳住小九的头,翻开他的眼皮。
除了狼狈不堪,并没有什么异样。
“小子,忘了问你了,你叫什么?”
小九此时口水鼻涕横流,草药进入胃里犹如炸开了的海胆,刺得胃壁如火烧一般。呼吸变得急促。哪里还有精力回答他的话。
不过,听多了水手们讲的故事,他知道港口的很多机关所在。
便只从怀里掏出半枚银币,扔在了桌子上。
鹈鹕看了看笑了:“嗯,小伙子挺上道儿的,我认识你这个真正的鲸族人,你肯定姓贾对吧,走吧。”说着他抓起长条桌上的兽牙铁笔在一张盖着港城通行证上刻下几个字递给了他。”
这一通非人的折磨,小九趴在港口的海堤上一阵的呕吐。还没等爬起来,后面听差的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吓得小九差点一步跳进海里。
那人也被小九的举动逗笑了,拿出一张脏兮兮的卡片扔在了地上。走了。
这是什么说法,小九低头看这那牌子,上面写着,贾真,鲸族人,男,非妖族变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