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一句东海童谣么？怎么啦？”风景顺着海哥的目光望去。

    “小时候唱这童谣总是不懂，明明白塔上只有一颗夜明珠，为什么歌中却说是‘双珠’。我问娘亲，娘亲说另一颗早在几百年前就丢失了，但如果被重新找到的话，就可以造福东海。”海哥长舒一口气，“今天我才知道，另一颗珠子并没有丢。”

    “你的意思是，另一颗‘夜明珠’，就是圆月！”风景立刻反应过来。

    “不错。我一直以为开头的‘夜明’二字指的就是夜明珠，原来竟指的是圆月。只有圆月升于白塔之上，才会出现‘双珠’。”海哥思索着，“娘亲曾在临危之际念过这句童谣，我当时只道她是感慨四部友谊不复存在，诅咒冉氏。如今看来，我觉得她是在提点我，要找到白塔双珠的秘密！”

    “可是海哥，我们没时间了……”万柳见到四方都有许多军士正向墓园这边奔来，意欲劝阻。

    “确实。你们三个赶紧向南撤离吧！我自己去塔顶！”海哥态度坚定，说罢便独自向白塔飞去。

    “我呲，开什么玩笑！小爷能让你自己去？”风景骂骂咧咧，立即施展轻功跟去，“黑石头！我不会飞啊……你再不捞我……”海哥听见，无奈回头捞上了风景。

    韩秦掏出火弹随手往天上一扔，展出双翼，忽然又对自己哭笑不得：“这么大的火都放了，还用得着发火弹么。”

    “疯了、疯了。论轻功，我是最差的了。”万柳摇了摇秃头，抱紧韩秦的腰。韩秦带着万柳边向前飞边喊：“小心塔上的弓箭手！”

    密雨般的箭矢扑面而来，海哥飞旋诛邪索抵挡，同时迅速垂直上升避开箭雨。韩秦他们就没有那么幸运了，他的韩洲三叉戟和万柳的斩蛇爪都不善于挡箭，难以护全双翼，很快便中了两箭。

    “秦大哥，快上来！”海哥在高空提醒。

    韩秦闻声迅速攀升，风景已经率先一步破窗进了塔顶，将顶层惊慌逃窜的鲜涂小兵挨个丢下塔去。海哥回头接应韩秦和万柳上塔，首先检查韩秦双翼的箭伤，好在没有伤到要害。

    “海哥，我来料理韩秦的伤口，你快去搞正经事。”万柳接过海哥手中的伤药。

    “好。”海哥见大家不离不弃，心中感动，但无暇多言，只是点点头便站起身来。

    此塔共有十六层，平面八角，塔身以白石砌成，外围的每一层墙壁都雕刻着青龙、孪蛇、九翼融蟒三种鳞族图灵，象征曾经的东海、韩洲、鲜涂、赤海四个部域的友谊。

    只是风巅创苍澜之后，虽然继承了韩洲传统，与东海同拜青龙图灵，但因风巅来自太华，又与天虞、丹穴、西岐、蒙斯汉等部亲近，所以鲜涂和赤海并不爱与其往来。既然这世上已无韩洲，就连东海神族此后也只称“三海一家”，不再提“四部友谊”了。再后来，鲜涂将东海灭族。

    如今这白塔还留在这里，当真是讽刺。

    塔内的地板与装饰都是上等的红松木。最顶层的这一间是个窄小的阁楼，如今已是空无一物。四面直棂窗，已被风景踏破了一扇。

    抬头可见，阁楼顶上还有个关闭了的天窗，夜明珠就在塔尖。塔尖有两个巨型五爪托，其中一个托着如今这颗夜明珠，另一个上面空空如也。

    海哥打开天窗爬上去仔细搜索，却毫无发现。

    “夜明升白塔，双珠献鳞神。”他反复诵念这句童谣，突然记起还有下一句，“一珠长在不常在，一珠是假又是真。”

    “什么在不在，真不真的，我怎么没听过这句啊？”风景也在帮忙一起查看。

    “是。前一句，东海子民个个会唱。但后一句，却是娘亲独独教我们兄弟姐妹背的，还让我们不能外传。”海哥蹙眉沉思，“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是假的，又是真的，难道是说圆月？”

    “说圆月的应该是上半句。第一个‘长’是‘长久’的长，第二个‘常’是‘经常’的常。月亮一直都在，但是圆月却只在每月中旬才会出现一次。”海哥顺着分析道，“那么，‘是假又是真’指的就是这颗夜明珠了。可它明明就是真的，怎么就假了呢？”

    “是啊。东海盛产夜明珠，你从小就玩儿这些玩意。你看着是真的，那肯定假不了。”风景围着这颗硕大的夜明珠转了好几圈，盯久了被光晃得有点眼花，干脆靠坐到另一个空的爪托上闭目养神。

    万柳刚给韩秦包扎好伤口，就有几个鲜涂兵从楼下爬了上来。

    斩蛇爪用来对付这些蛇族小兵当真是恰到好处。一个又一个头颅滚下楼梯，震慑效果不错，万柳又将尸体堆在楼梯口，直接将通道封死了。

    海哥从塔尖向下望去，那墓园已是一片滔天火海。

    塔下渐渐聚集了许多鲜涂兵，却围而不攻，似乎在等待什么指示。

    “真与假，其实是有预设条件的。”风景突然腾地起身，“作为一颗夜明珠，它是真的。但如果是作为献给鳞神的供奉呢？它还是真的吗？”

    海哥立即会意：“‘双珠献鳞神’，这‘双珠’中的一个既是月亮，那么另一个，也未必就是夜明珠。”

    “不错。既然是假的，又当如何？”

    “砸了便是。”

    海哥反手一挥，只听“咔嗒”几声，诛邪索节节扣连起来，变成了一柄坚硬的粗锥。一锥凿下，夜明珠轰然四分五裂。

    那爪托不再承重，下方的底盘突然张开，露出一圈宽缝，夜明珠的碎块随即跌落其中。珠子消失，正下方露出一个圆形小孔。

    海哥和风景凑上前看，却见万柳那颗秃头。

    “什么情况，怎么又搞这么大动静啊？”万柳抬头询问。

    “‘没鼻子’，你赶紧让开。”风景急道。

    “哦。”万柳答应着移开几步。

    海哥和风景轮流把眼睛贴到小孔上，向下观察。透过小孔，能看到阁楼里的一切。可这又说明什么呢？

    风景疑道：“地板上好像有花纹？已经磨损得辨不太清了。”

    “是青龙、孪蛇、九翼融蟒三种图灵的图案。塔内每一层地板上都有。”

    “哦，那应该没什么特别。”风景转念一想，“诶？为何是献‘鳞神’，而不是‘青龙’呢？既然这塔为纪念东海、韩洲、鲜涂、赤海四个部域的友谊而立，秘密会不会就藏在这三种图灵的图案里？”

    “不知道。”海哥摇头，一筹莫展。

    突然，一支火箭射了过来，擦着海哥的衣袖飞过，恰好从小孔穿入阁楼。火头被小孔剐掉，只剩下秃箭扎进了地板。

    海哥与风景一齐抬头，只见几只尾燃火把的翼螭战骑从天而降，飞箭频发，将白塔重重包围。

    “快进阁楼！”风景反应极快，一把将海哥从塔尖拉了下来，反手锁住天窗。

    “哪儿来的贼寇，报上名来！”塔外传来一声音色浑厚的怒吼。

    这声音可太熟悉了。

    “冉巴伍来了。看来免不了一场恶战了。”风景与大家对视，却见海哥正在目不转睛地盯着地板上那支漏进来的秃箭。

    皎洁的月光透过塔尖的小孔照了进来，在地板上形成一处光晕，那秃箭的位置正在光里。

    有时候解不开一道难题，是因为看问题的角度不对。

    此时海哥见到月光指路，自然茅塞顿开。

    “秦大哥，借你的三叉戟一用。”海哥执戟撬开那处地板，里面果然暗藏玄机。

    大家围上来一瞧，是个竹筒。

    海哥打开竹筒，从里面抽出两本卷起的厚书，一册上卷，一册下卷。

    “居然是《夜明卷》！”海哥见到封皮上的书名激动不已。

    “《夜明卷》是什么？是藏宝图吗？”

    “不是。据说《夜明卷》里记载了东海、韩洲、鲜涂、赤海四个部域神族的武功绝学，是八百年前当时四部神君共同写就的。江湖传闻它早已失传，没想到，竟一直藏在这塔中。”海哥粗略翻了翻就赶紧收入怀中，“先不说它了。还不知咱们今夜有没有命回到苍澜。”

    头顶叮当作响，几支火箭射到阁楼顶上示警，烟味漫进屋来。

    “识趣的就赶紧出来，否则我就不客气了！”

    冉巴伍发出恐吓，声音已经是从南面破掉的那扇窗外传来。大家隐蔽到破窗两侧向外偷望，这个方向的围兵比其他三扇窗外的都要更多些。除了头排有几只翼螭，后面的应该都是鲲鹏。

    冉巴伍当然想捉活的。

    东海岛被外贼潜入，省罪园莫名失火，千辛万苦繁殖培育的两千只翼螭付之一炬，鲜涂损失巨大。如果不能擒到罪魁审个一清二楚，他如何能向蛇神交代？

    左将军冉高歌和右将军冉拔山跟在冉巴伍身后，也是心中忐忑。这两位将军今年春天刚调来东海，头一次遇到此等大事，生怕被蛇神降罪。

    “他围而不攻，是想活捉我们。”冉巴伍的心思瞬间被风景猜到，“我有一计。”风景低头与大家耳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