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不见，恍如隔世。死者复归，生者兴嗟。

    海哥和烛明都还沉浸在重逢的复杂情绪里，飞花、陆离也陪着端坐不言。

    “哎哟，干什么搞得这么严肃。吃菜、吃菜。”风景率先动起了碗筷，又给海哥添酒。

    “其实我早就想来找你了，只是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海哥放下酒杯道。

    “我明白。总之你还好好地活着，真是太好了。”烛明心中也是无限感慨。

    “当年……我听闻东海岛叁邪婚变的噩耗，痛心疾首。我去鲜涂质问父君，却反被他一顿痛骂。见到烛阴，他也不肯对我说一句真话。我实在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一怒之下和他们断绝了关系。海哥……总归是我的亲族对不起你，我不知道该如何道歉，如何弥补……”

    “我苏醒后都听说了。”海哥淡淡道，“烛明，这事与你无关，不要自责了。”

    “我自责的，是我不能伤害我的父君和弟弟。即便是为了你，为了东海青龙神族，也不能。”

    “我理解。但是未来，我总有一天会与他们沙场相见，拼个你死我活。你……”

    “我理解。”

    “我是说，到了那时，你当如何？”

    “是啊。我当如何。方才我就在想这个问题。我既不能帮你，也不能帮我父君和弟弟。我又能如何呢？”烛明苦笑，“不如这样吧，在那之前，我自刎谢世好了。”

    “烛明，这个问题不适合开玩笑。”海哥神色肃然。

    “好。那么我便在你们战后去收尸吧。不论是谁胜，我会请求他，将败方的尸首赐给我。”

    “好。我答应了。”海哥举杯相敬。

    烛明微微一怔，随即惨然一笑，与海哥碰杯同饮。

    又喝过一巡，陆离哽咽道：“想来我最后一次见到蔷薇，还是三年前的春天，在赤海，送她出嫁。”

    “她出事之后我时常能梦到她，梦里我们还是儿时模样，一起在飓风岭的山岗上嬉笑奔跑，漫山遍野都是盛开的红花……今天见到你们兄弟重逢，我真是开心。只可惜，我和蔷薇却是再也见不到了……”

    “陆离，你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海哥苦笑，“我也想在梦中见蔷薇一面，却从来没有梦到过她。”

    “当年，我父君对蔷薇、对青龙神族也忒是无情，为此我也与他气恼至今。海哥，你别介意，他这个‘懒神’惯会明哲保身，莫说蔷薇只是他的义女，就算是我们这些亲生子女，叫他舍却一个两个的去保住他自己，他也会毫不犹豫。”

    陆离幽幽叹气，擦拭泪痕，又转出一点笑颜。

    “说来我与良君会成婚，还是因为你们夫妻的缘分。去年父君给我议亲，原本是想让我嫁给冉烛阴的。但我心中痛恨冉氏所为，敬慕烛明高义，坚持要嫁来朗玛。后来良君与我说，他之所以会选择我，也是因为听说我与蔷薇是好友的缘故。”

    “你们很般配。烛明你正直善良，陆离你蕙质兰心。好好珍惜彼此吧，祝你们幸福。”海哥的笑容有些僵硬。他确是真心为他们高兴，也感到欣慰。但顾影自怜，心底深处还是难以抑制地悲伤汹涌。

    陆烛明话题一转：“你接下来如何打算？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我们正在寻找幸存的东海将士。”海哥从怀中掏出一张图样，“这个图案是我父君赠予我的曜鳞项链，冉氏没见过，但我常去军中找海图哥哥，许多东海的将军都见过。过两天离开天虞，我们就会去丹穴晴扇坊，将这图案散布出去。”

    陆烛明接过图样端详：“那么我便也在朗玛散布。朗玛虽远，但山海皆知我的立场是站在海氏这边的，没准会有幸存的海氏隐居在朗玛呢。”

    海哥点点头：“我正是此意。”

    “海哥，你可曾听蔷薇说过赤海的制毒秘术？”陆离忽然发问。

    “听她提过。据说她父王生前传给了她和她的师叔陆晃，也就是现在赤海雨林峪的掌门。”

    “不错。”陆离回忆道，“东海刚出事时，蔷薇被冉氏诬陷为谋害东海的奸细，父君曾去鲜涂登门解释。我想知道冉氏要搞什么花样，便求着父君也带我一同前去。冉赤罗也不露面，只隔着一卷厚厚的帷幕说话。我感觉，他构陷蔷薇，就是为了向我父君逼要赤海的制毒秘术。”

    “原来如此。那后来呢？”

    “我父君虽然惧怕冉氏，但也不肯任由他们予取予求，便说‘毒王’陆辉夫妇战死突然，生前并未来得及将制毒秘术传下来。”陆离继续道，“不过冉氏至今还在怀疑父君，他们还以为这制毒秘术在父君手里。”

    “我记得蔷薇曾说，她父王与陆晃这位师弟的关系很是一般。那她父王为何不将制毒秘术传给自己的结拜兄弟陆起神君呢？”

    “这就是冉氏不知道的秘密了。因为朱雀一族的制毒秘术，只能传给本族。”

    海哥闻言大为惊讶，与风景、飞花对视一眼。

    “你应该知道，朱雀一族天生无心，以丹为命，他们体内的朱雀丹就相当于是咱们的心脏。而他们修炼的制毒秘术，也全仰仗朱雀丹。其他种族是修炼不了的。”陆离继续道，“听你讲了你与蔷薇最后遇难的过程，我猜，他们定然不会射杀蔷薇，而是会俘虏她，逼问制毒秘术的事情。”

    “也就是说……蔷薇有可能还活着？”海哥突然激动起来。

    “不好说。从冉氏这三年的行迹来看，他们应该还没掌握制毒秘术。否则，何苦多次谋划蹩脚的行刺去对付景公子，整个苍澜恐怕早就遭了他们的毒手。而蔷薇……依着她的性子，她宁可死，也不会任由冉氏摆布的……”

    “说的是啊。她宁可求死，也绝不会助纣为虐。”海哥明亮的眼神忽然又黯淡下去。想到蔷薇生前可能遭受严刑拷打，顿时心如刀绞。

    风景好奇插话道：“哎，所以说，你们赤海的制毒秘术究竟有多厉害？”

    “听父君说，它有毁天灭地的威力。只要有这制毒秘术在手，谁也不敢欺负赤海。至于具体是什么，我也不知道。”

    “毁天灭地啊？”风景一缩脖子，“哇塞，那肯定是特别厉害的毒了。比天山种的那些剧毒还要厉害多了。”

    “我想应该是的。”陆离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