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部域录

第37章 飞花受杖刺之刑

    原来那日飞花去栖凤楼请罪,谎称皆因自己突然旧疾发作,这才引得飞花扇、逐鹿鞭、啼血钗三件法器失控杀生。

    都查云坤失了女儿,恨得咬牙切齿,但见飞花少主一力担下了所有罪责,也不好对云幕遮发难。晴扇坊的丘老板花不尽也迢迢赶来,哭得惊天动地,极尽撒泼卖惨之能事。

    经过清点,除了云洛洛和花争白之外,死了的民众还有一百三十二名。栖凤楼门口被围得水泄不通,加之河谷还有许多朝凤节的宾客未走,大家都在等着看凤皇神如何发落。

    “既是旧疾发作,也怪不得你……”

    凤南栀偏心自己儿子,有意为飞花开脱,可刚开了个头就被凤关河强硬打断。

    “你虽无心,却终究铸成大错。”

    “父君教训得是,飞花愿领死罪。”飞花跪地一拜。

    凤关河凝视飞花的脊背不语,良久缓缓道:“好。那就罚你受丹穴和平法杖的杖刺之刑。

    凤南栀急道:“不可!飞花可是凤皇血脉,金扇笛仙。怎能在羽族宾客和河谷民众面前如此折损他的颜面?”

    “正因为他是凤皇血脉,金扇笛仙!既受得了山海赞誉,怎能担不起罪责?”凤关河怒斥完贤妻,又转向飞花,“一条性命,一道杖刺。至于最后你能不能活下来,就看红凤先祖和那些无辜惨死的的亡灵愿不愿意饶恕你了。”

    “是,父君。”

    “神君三思!”凤南栀脸色陡变,“一百三十四道杖刺,丹穴有史以来可是从未有过啊!飞花若真受完此刑,如何还能有命在?”

    凤关河拍案而起:“怎么,轮到你自己的儿子就知道心疼了?那今日枉死的一百三十四个丹穴子民,又有谁来心疼他们?他们又有什么错?”

    此话一出,栖凤楼外那些苦主们面上的悲愤之情显然缓和了不少。凤南栀也无言辩驳,只狠狠地瞪着自己的良君。

    凤关河拂袖起身,走下神座,路过飞花身边时略作停顿,轻轻道了句:“走吧。”

    飞花点头,默默起身跟随。

    沙洲之上,飞花解下披风,脱去金地凤袍,跪在红凤像下。

    凤关河遥遥伸出右手,那红凤像口中周身金光的梧桐木杖微微震动,随即飞至凤关河手中。

    “今日河谷发生了一些谣言和误会,丹穴少主凤飞花非但处置不当,还因自己旧疾复发、失去神智而导致法器失控,造成我河谷百余子民不幸殒命。我深感悲痛,遂请出和平法杖,为凤飞花执杖刺之刑,请法杖将他们死前所受痛苦,十倍加诸于此子之身,以赎其罪。”

    “十倍?”

    “那岂不是疼也疼死了?”

    “哼,难道他不该偿命吗?”

    周遭议论纷纷,凤关河看向飞花:“用你的异能,为亡者安魂一曲吧。”

    “是,父君。”

    飞花取出木笛安魂,款款而奏,呜咽深沉,哀诉轻柔。不知是这笛声的缘故,还是和平法杖的缘故,周围群众的愤怒渐渐平息。大家此刻只是相互依偎,沉默共鸣着彼此的悲伤,仿佛都在为逝者哀悼。

    凤关河抬手一挥,第一道红色光束从法杖杖头的凤喙中射出,从飞花肩下穿身而过,一点红血慢慢洇开。飞花眉头骤然紧蹙,笛音丝毫没有半分停顿。

    第二道红光穿左翼骨,第三道穿右肋骨,第四道穿左下腹……

    大大小小的血点,如慢慢绽放的红花,一朵接着一朵,在飞花白色的中衣上次第盛开。飞花依旧跪得身躯笔直,原本就病恹恹的面色更加惨白如纸,垂死一般。笛音时有波动,甚至泣不成音,但仍倔强地未曾停歇。

    眼前的景象太过惨烈,甚至惨烈过啼血钗吸血。周围的民众愈发不忍看下去,舆谔的风向也在逐渐变化。

    一道红光刺穿飞花的左手掌,安魂掉落,笛声戛然而止。飞花执住手腕定了定神,躬身去捡。可他的右手还没能够到地上的安魂,又是一道红光射穿他的小臂。飞花摔倒在地,于是红光开始攻击他的双腿和双脚。他再也不能起身。

    “神君,饶恕飞花少主吧!”

    “是啊,神君,飞花少主也不是有意的。这样的惩罚已经够了啊。”

    “金扇笛仙可是咱们丹穴的骄傲,您就留飞花少主一命吧!”

    凤南栀默默垂泪,越来越多的民众开始为飞花求情。凤关河充耳不闻,仍不停手,直到大家全部跪下来山呼:“求神君饶恕飞花少主!”他的手掌在半空一滞,缓缓收了起来。

    “还差多少杖刺?”凤关河微微侧目。

    “三十五道。”云多答道。

    “云坤,你觉得呢?丘老板,晴扇坊的意思呢?”

    “神君……”云坤只是低低俯首,说话却欲言又止。花不尽则干脆一言不发,玩弄着垂在胸前的一缕头发。

    “看来二位还不满意呢。”凤关河又举起手来。

    “求神君饶恕飞花少主!”云幕遮、云守约等文武再次跪求。

    “住手!”

    苍老的声音从天外传来。狮鹫长庚带着凤远从东面飞来,黄樱长翼凌风跟在旁边。

    “姑母!”凤南栀喜道。

    “姑母,您今日怎么有空来河谷了?”凤关河毕恭毕敬地施礼。

    “哼。我要是再不来,花娃儿就要没命了。”凤远白了凤关河一眼。

    黄樱一落地就赶忙去看飞花,却见他倒在血泊中奄奄一息,忍不住指着凤关河气嚷道:“原来凤皇神喜欢在自己儿子身上扎窟窿啊,你比女魔头虐奴的手段还要残忍!”

    “樱娃儿,不得无礼。”凤远轻声道。

    黄樱努着嘴不再说话,将右掌悄悄抚在飞花背上。

    “事情我大概都知道了。始作俑者花争白,好色贪财,被他欺辱过的美姬、强抢过的良妇不计其数。今日惨剧皆因他造谣生事而起,委实是死有余辜!丘老板,我这么说,你认不认,服不服?”

    “认、认,服、服。”花不尽讪笑道,“惊动老祖宗亲自出山,真是罪过。”

    “原本,花争白已经将谣言澄清,这事儿就算过去了。可是云洛洛却见缝插针,当众散布更加恶毒之言,这才导致场面混乱,法器失控。”凤远继续道,“云坤,可惜我百余位丹穴子民!如果不是你那宝贝女儿,他们根本就不会死。”

    “老祖宗!属下惭愧。”云坤大惊失色,登时感到周围仇恨的目光如芒在背。

    凤远瞧了一眼云坤,转了话头,“洛洛自小就跟在我身边,我教导无方,也有责任。神君,不如你也施我几道杖刺之刑吧?”

    “姑母说笑了。”凤关河又施一礼。

    凤远哼了一声,继续道:“大家恐怕还不知道,刚才云萝那丫头自杀了。幸亏发现得及时,否则,你们每一个说过她坏话的,都算得上是凶手。若当真活活逼死了一个小丫头,难道你们就会觉得自己很威风吗?”

    周围长跪的丹穴民众面面相觑,其中有许多面露惭色。

    “恶言恶语者,虽罪不至死,但却也是咎由自取。今日的苦主们也该痛定思痛,引以为戒。”

    大家一齐道:“多谢老祖宗教诲。”

    “好了。今日之事,到此为止。谁也不准再生怨言。花娃儿我带走了,大家都散了吧。”

    “是。”所有民众俯首拜送凤远。

    狮鹫长庚躬身摆尾,黄樱先抱了飞花上去,又来搀扶凤远,十分崇拜地贴耳小声道:“姑奶奶,您可真是霸气!在您面前,凤皇神连个屁都不敢放!”

    “欸,别瞎说。”凤远那沟壑纵横的脸上又浮现出孩童般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