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阋墙
夏天应该是热的。
所以屋檐之下的微风应该是清凉的。
但在这里既没有屋檐,也没有热风……寒意让叶子上的露珠在蒸发之前就结冰。
“现在的世道不安全,我们家的生意还是要仰仗你们梅家相助。”
“由我安排的事情一定比我爹安排的更好。”用嘴说说总是简单的,但实际上很难,因此梅玉书合理的降低了要求。“至少比我大哥做得好。”
“前提是你说的算。”
“不然呢?”
“为什么不是你大哥?我看你还没长大。”
“我已经长的很大很大了,可你就是不信。”
“今天就可以给你一个机会证明。”
“就在这里?不太好吧。”
朱笙笙嫣然一笑,他知道梅玉书在想什么。“有一个人欠我钱,你帮我讨回来好不好?”
“好。”
“你认识他吗?”
“朱姐姐你肯定想不到,我虽然不认识他,他也不认识我……但我认识他妻子。”
“哦?你怎么会认识他的妻子呢?”
“因为他的妻子很漂亮。”梅玉书低着头,在偷偷的笑。
“这事你都知道?”
“因为我的大哥经常偷偷的去她家玩,而我经常偷偷的跟在他的身后。”
“那你发现什么有趣的事情了吗?”
“大哥发现了,但我没发现。”
“你不要在这里乱说。”梅玉度在警告他。
“我什么都不懂,所以就只能乱说了。”
“你现在应该立刻把嘴巴闭上。”梅玉度现在很气愤。“最近这段时间你何时见过我出过大门?”
“我又没说这件事情发生在这几天之内。”梅玉书淡淡的回答道。
“小孩子的话听听就好,这样的事情绝不可能发生。”
不知道是信任,还是权宜之计。
莫喻闲在向着梅玉度。
“没想到你也说我是一个小孩子,这让我突然想起了你的妻子。”梅玉书翻了两下白眼。
“梅玉书,现在你快点给我走开。”
话都说到这里,就肯定不会收口。
梅玉书不仅没走,还凑到了莫喻闲的耳旁。
“虽然我很想告诉你,但是她之前给了我一块糖,让我答应她不许对别人说。”
“你答应她了?”
“是的,我长大了,应该要说话算话。”
“哼。”
这几句听起来没什么用的话,就只能换来莫喻闲一声冷笑。
但已经足够的多,多到让梅玉书难以承受。
他讨厌被别人当作小孩子,但更讨厌被人瞧不起。
梅玉书觉得现在自己正在被一个他瞧不起的人当着众多人的面瞧不起。
这滋味,不必再说。
“你妻子都死了,你在笑什么?”梅玉书反问道。
这个结果所有人都意想不到。
除了一个人。
“谁告诉你的?你又怎么会知道?”
这个人当然是她的丈夫。
“不用谁告诉我,我是第一个知道的。”
“胡说八道。”
梅玉书一只手捂住了肚子,另一只手捂住了脖子。但没有演示她是如何在地上打滚的。
模仿,本就不需要太像。
“我就在旁边看着,一刀肚子,一刀脖子。”
莫喻闲的神情在耸动。“你当时真的在场?”
“我说过,我一直在跟着我大哥。”
“具体点说。”此刻轮到莫喻闲焦急。
“具体?具体的事情我早就记不住了,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我记得有一次,我听见你的妻子告诉我的大哥一件大好事……也是大坏事。”
“什么事?”
“他要当爹了。”
两人面面相觑。
“然后呢?”
有人在问。
“当时我很小,所以我很害怕。”
“你害怕什么?”
“当然是害怕你妻子的肚子。”
“这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绝对没有关系,你别误会。我害怕是因为……是因为我不是家里的长子。”梅玉书只有苦笑。
不为别人,他在笑自己。
“我本就不是长子,如果我大哥再有了儿子,那我可就永远都没有机会继承家业了。”
所有人都变得很安静。
所以梅玉书只能自己继续往下说。
“当时我就下定决心,在我离开之前给你妻子的肚子上来一刀。”
莫喻闲向前迈了一步。
“那么她脖子上的伤口又是怎么一回事?”
梅玉书因此而退了一步,维持着他认为最惬意的距离。
“我走到一半就又后悔了,我觉得她如果死不了,一定会向你去告我的状。”
“所以你又回去了?”
“当时年纪太小,事情办得是不是有些太拖沓了?”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然后我就回去又给你妻子脖子上来了一刀,因为这样她就再也好不了了。”梅玉书说的很兴奋。
但兴奋之后便伴随着疲惫,他现在有一点累。
“你能保证,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吗?”莫喻闲正忍耐着愤怒。
“其实我有点后悔。”
“你后悔什么?”
“现在回想起来,我感觉当时有大把的机会可以把我大哥也一并杀掉。”
“那你为什么不做?”
“你又不在旁边你又怎么会知道,机会转瞬即逝,难以预料。”
“什么意思?”
“我看着他一会享受一会难受的样子,谁知道什么时候下手最好。”
“这么说你不是他的对手?”
“原来你才知道?”
梅玉书本就不高,所以坐在了石头上也不显得太矮。
“你说呢大哥,如果当时偷袭你有没有胜算?”
梅玉度已经没有什么话好说。
但是朱笙笙还有。
“原来之前你对我说的,一直能让你大哥老实听话的秘密就是这个。”
“是的。是不是听起来蛮不错?”
梅玉度依旧在沉默。
“你还跟别人讲过这个故事吗?”
“这件事情爹不知道,我跟二哥也……”梅玉书突然堵住了自己的嘴巴。
“你二哥呢?”
“你听错了,我没说过。”
事情要一件一件的做,其他不重要的末节可以先错过。
“我觉得这样的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梅大哥你说呢?”
朱笙笙突然变成了和事佬,但她的梅大哥依旧什么都不说。
最后朱笙笙伸出了手指,转向了白渊渟。“你说呢?”
原来他还在旁边。
“你们刚刚说的什么?我耳朵什么都没听见。”
这个第一次突发的隐疾让所有人很满意。
没听见的人自然没有什么好说,可是莫喻闲就不好说了。他的神情在变的阴冷,他的身体已经在渐渐向后倾。
“这样的丑事要是一不小心传扬出去,你也会很没有面子。”
朱笙笙在警告梅玉书。
“这么说,好像是的。”
梅玉书在踢着脚下的小石子,小石子滚了好远。
“我现在就想要冰魄,其他的看情况再说。”
朱笙笙对着面前的两个人在同时宣布。
刀誉寒雪,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在下雪天从未输过?还是刀锋之下会有雪花飘过?
没有人会提前知道。
因为死人很保密,哪怕撬开嘴巴也什么都不肯说。
今天或许是一个例外,终于有活人可以见识到了。
那么莫喻闲为什么不拔刀?
莫喻闲的刀呢?
好像没带。
很可惜,他来之前没有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他本以为是来吃饭的或者喝点酒也不错。
没有几个人会在同好朋友一起喝酒吃饭的时候还带着刀。
这么说不是他的错了。
可若不是他的错那会是谁的?
至少没有人告诉他今天不会死,也没有人向他保证今天日落之后还一定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