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千秋

第一百四十章 第三个人

    花与草已经找不到阳光的方向,白渊渟也感觉到了疲惫。

    雾气让三丈之外的景色统统变成了灰暗,所有人因此而隐去。

    在目光所及之处,独剩下两点白。

    十一个黑衣人已经老老实实的站在了梅玉书身后,而白渊渟却连自己的影子都没有。

    “还不如刚才下着雨惬意。”白渊渟嗅了嗅空气。

    “我原本以为你会有很多的朋友,但事到临头了你却是孤身一人。”梅玉书摊开了手臂,展示着自己的小弟。

    “看起来确实是这样。”白渊渟不需要回头。

    “之前在你身旁那些乱晃的缩头乌龟呢?”

    “你指的是哪个?”

    梅玉书在笑,舌头的伤口已经愈合了好久。“像我这样不择手段的小人对付你这样出尔反尔的蠢货,本来是不需要讲究什么公平的。”

    “我猜今天你要一反常态。”

    “今天我决定和你单打独斗,堂堂正正地打败你。”

    现在轮到白渊渟在笑。“挨打不是本事,除此之外你不是我的对手。”

    梅玉书抬起了手掌,握紧了拳头。

    雾霭之中,白渊渟只能隐隐约约听到脉搏在悸动。

    这让白渊渟感到了一阵恶心,有些想要呕吐。

    原来难受的不仅仅只有一个人,血液已经从梅玉书身后十一个人脸上黑布的缝隙中渗出。

    没有人能够看清楚,或许他们正在七窍流血。

    “他们的命本来就是属于我的,所以我现在拿走他们不能怪我。”

    “合理。”白渊渟觉得无可非议。

    十一个人的鲜血正从体内汩汩流出,顺着地上的水流缓缓地汇聚在二人之间。

    梅玉书抢先一步爬在地上,大口的饮入,就像是一只口渴的野狗。

    “天底下像你这样喝水的人确实很少见。”白渊渟低下了脑袋,看着梅玉书的举动实在是奇怪。

    十一个死人已经倒在了身后,梅玉书舔了舔舌头。“一会你还会发现……现在他们的武功尽在我的掌握之中。”

    “难道血衣神功还可以吸取别人的武功?”白渊渟大惊。

    “不是吸取,而是收回。”梅玉书在向白渊渟解释。“只要他们身体里流动着我的一滴血,他们的身体就已经属于我,自然也包括武功。”

    地上的血没有改变,只是在此刻显得更加的鲜艳。

    白渊渟看了很久,终于下颌在动。

    “原来你喝到嘴巴里的只是属于你的那一部分。”

    “不然呢?难道你以为我喝下那些废物的鲜血是为了进补?”

    “刚刚是我的错。”白渊渟向他道歉。“但我要杀的计划并不改变。”

    尸体还在,活人却眨眼不见。

    浓雾带着水珠,从白渊渟的发梢边缘轻轻飘走。

    梅玉书总是愿意高看一眼这种歪门邪术。雾气会助长他藏匿的本领,让他的下一次出手更加的具有威胁。

    情况看起来有一些不利于自己。

    回头向后,白渊渟发现自己命悬一线之时,屋檐之中竟无一人愿意帮他分担片刻危险。若刚刚苦乐和尚躲在屋中是为了避雨可以说通……那现在就只能说他是在避雾。

    这说不通,但说通了又能怎样?

    白渊渟往后倒退了两步,却阴差阳错的躲过了天上飘下的一片血。

    血珠落得很慢,飘的很散。

    就像是雾化做雨。

    白渊渟只有握紧了手中的回溪继续等待。

    哪怕是自己武功盖世,也不能朝着无人的空气用力挥剑。

    雾气没有稀释,反而是在继续加重。

    血珠顺着风飘走,气味并不好受。

    白渊渟选择躲一躲风口。

    天上继续落红。

    白渊渟继续再走。

    直到遇见了一株老树,躲藏在小院子里显得格格不入。

    树梢之上还有这点点雨水没有完全落尽。

    但这至少是个依靠,可以躲一躲风。

    白渊渟伸出左手轻轻扶住树干。到了现在,他才腾出来一些空闲看一看自己手里的剑。

    落叶不知从何处袭来,粘在剑脊半边。吹了几次,但是没能赶走。

    世间万物都很固执,就连一枚小小的叶子都不意外。

    所谓宝剑杀人不见血,却无一人说过不见落叶。白渊渟将剑柄从手腕转了一个圈,这样的力气大概足够将剑身上的雾气也一并抖走。

    仰面朝天。

    梅玉书从天上突然落下,狠狠的砸进这方寸之间。

    他的关节至少有几十处伤口,以至于倒下之后都难以再站起。

    但他的眼睛却是完好的,因为他的眼中依旧只有清澈和冷漠。

    “好快的剑。”他第一眼,就看见白渊渟正在甩剑。“你竟然能在片刻之间刺中我身体二十三剑……然后还有空闲甩掉剑上的血。”

    “确实是好快的剑。”白渊渟并不想欺骗。“但剑上没有血……我这一下,甩的是落叶。”

    “虽然我心肝脾胃肾都被你刺了个遍,但你依然还是杀不了我。”梅玉书躺在地上嘴角在笑。“只要给我点时间让我休息片刻,我依然可以重新站起。”

    白渊渟走到他的身边,蹲下了身子。“这句话我听你说了一百遍。”

    “我只是可惜像你这么厉害的人却不能为我所用,因此我只能杀了你,留下你的武功。”

    一滴水在不久之前,就落在了白渊渟的脸蛋上。

    当他抬起手拭去的时候,竟然发现是血。

    这是梅玉书的血。

    “所以你和那十一个人会是一样的下场。”梅玉书艰难的爬起身体,握紧了拳头。

    血正在地上流,但梅玉书的脸色却突然从得意变为了惊悚,就在他发现是自己的血液是在向外溢出的时候。

    白渊渟面对着眼下的血泊,伸出了一只手。“我只带走属于我自己的。”

    梅玉书大惊失色。“你……你究竟是谁?”

    “我叫白渊渟。”

    “你是莫阳冥?”

    “如果你不相信我,又何必要问我?”这是梅玉书学会血衣神功之后,第二次感受到的恐惧。

    上一次害怕是在他练成血衣神功,试着捅了自己两刀的时候——一株香之后便不再能看到伤口。

    因此他觉得在江湖上再也没有对手。

    “你身上怎么会流着莫阳冥的血?”

    “我可以向你保证这是我的血。”

    “你怎么也会血衣神功?”

    “我为什么不能会呢?”白渊渟抬起了手。

    没有了血衣神功,梅玉书自然不会再有不灭之躯。

    就连他第一次自伤的伤口也开始作痛。

    “现在我求你饶我一命是不是也来不及了?”梅玉书在试探性的恳求。

    “那要看你还想不想活下去了。”

    “想。”梅玉书看到了希望,所以这一句话绝对是实话。

    “那么你必须要诚实的告诉我,你的父亲现在躲在哪里?”

    梅玉书恶狠狠的摇了摇头。“那你还是杀了我吧,因为这两个选择没有什么差别,或许死在你的手里更好受一些。”

    “或许不会。”白渊渟拍了拍凝结在身上的水珠。“我不愿意杀人,那就这样到此为止吧。”

    现在梅玉书还有一个问题,不问出来死都不能瞑目。

    “既然你会血衣神功,那么为何在屋子里十一个人围着你的时候却要如此弄险逃脱?”

    “你也说过……衣服是练不成血衣神功的。”白渊渟转过头,准备走。“我不想弄脏我的衣服……毕竟你有衣服换,而我没有。”

    “能否看在老朽的面子上,留犬子一条小命。”

    “你又是谁?”白渊渟回过头。

    “我是梅仲乙。”

    “这个人不是已经死了吗?”

    停顿了好久。

    “我是黑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