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隐秘
少年却不辩解,笑嘻嘻地致了歉,才道:“姑娘生的容貌甚好,想是来寺里求姻缘前程的吧?其实大可不必多忧,凭姑娘的容貌身段,以后自有大好前程。”
阿月涨红了脸:“登徒子!闭嘴!”她拉着叶晚棠,“姑娘,咱们快走!”
叶晚棠扫了那少年一眼,并不欲多言,转身便跑。
这次,那少年却并没追上来,只是呵呵笑了两声:“姑娘不必惧怕,在下告辞。只是天长地远,说不定,还有后会有期的时候!”
叶晚棠听见身后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再转头往回看时,那少年已然不见。
“是翻墙走的吗?怎么一下子人就不见了。”阿月哼了一声,忽然道,“姑娘,这是哪儿?”
方才她们只顾着逃跑,慌乱之下并未顺着方才来时的路径跑,此刻却是迷路了。
“不怕,咱们毕竟是在寺里面,绕一绕,总能绕出去的。”叶晚棠看着身旁的这一座高大的黄墙,前后不见门户,想来是哪座殿宇的后墙,“你闻一闻,檀香味这么重,必然是一座香火鼎盛的殿宇,咱们沿着墙根绕过去,找一找出口。”
幸好,她们没绕多远,便瞧见一处角门,门上并未有人把守。阿月推开半掩的门扇,扶着叶晚棠走了进去:“姑娘当心脚下。”
一路都不见人影,只有空气中的檀香味越发浓郁。
忽然,叶晚棠听见一声低低的哭泣,从她身侧的隔扇里幽幽传来。
那哭声压的很低,仿若难以自抑,令叶晚棠一下子住了脚步。
“三郎……三郎他怎么忍心抛下我!嬷嬷,他怎么能忍心抛下我……”
叶晚棠瞳孔微缩。
这是,叶太太的声音?
她话中的“三郎”,是谁?
叶沅是独子,别说亲兄弟,连堂表兄弟都没有一个,即便是远在京都的叶家本家,在与叶沅同辈分的人里,排行第三的也是个女子,且早已成家,子息满堂。哪里有什么三郎!
阿月显然也听到了,她瞪圆了眼睛看着叶晚棠,刚要张口说些什么,叶晚棠赶紧捂住了她的嘴。
叶晚棠凝眉看她,轻轻摇摇头,示意她噤声。
又有轻泣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
“即便大师说三郎已然往生,我心中仍是惦念着放心不下,当初,当初若非父亲执意阻拦,我与三郎何至于落得那般结局!”
紧接着,是周嬷嬷的说话声:
“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太太何必自苦呢!而今太太也有了自个儿的亲生子女,三姐儿就要入宫做皇妃,叶家便是外戚,以后大哥儿和七哥儿必然也会有好前程,何况老爷对您向来听从,您日子过得这样好,真是何苦一直困在过去出不来呢?!”
叶太太哭声哽咽:“即便如此,又怎能抵我心中之怨……”
周嬷嬷陪着叹气。
叶晚棠与阿月两人在窗下蹲着,大气也不敢喘。她并非有意要来听墙根,只是眼下此景,她只觉得实在太过巧合。她迷路之后,随便进了个角门,就恰好听到叶太太在哭诉心声?
她正想着,便听见屋里周嬷嬷的话:“太太也该出去了,几个姑娘还在斋堂等着呢!莫叫姑娘们瞧出什么异样来、唉,太太每次过来都要这么哭一场,郁结于心,总归伤身啊!”
屋里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想是叶太太要出来了。叶晚棠拉着阿月的手,猫着腰快速地撤回角门。
所幸,叶太太熟悉路径,并未经过角门,而是穿过四方天井,往另一处小门而去了。
叶晚棠静等了片刻,才试探地走出来。
“姑娘,这里是什么地方,太太怎会在此?她说的三郎,难道是老爷吗?”阿月紧紧搀着叶晚棠的手臂,显然是被吓到了,“她说‘三郎’已经往生了,可老爷还好端端的……”
叶晚棠安抚地看一眼阿月,轻声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还是快找找出去的路吧!”
此时若跟着叶太太的方向走那个小门,必然要被太太发现的,可若是原路返回,保不准又要撞见方才那个奇怪的少年。况且,她们方才就是迷了路,才会误入此处。
叶晚棠抬眸,看向前方殿宇屋脊上的五脊六兽,正好驮着日头在正中间。
寺庙中所有的殿宇,正门都是朝向正南的,以此来辨方位倒是容易一些。
而她方才是从药师殿出来,又绕到了月老殿门前,药师殿和月老殿一前一后坐落在离大佛殿不远的西南方向。她经由小沙弥指点,一路向北而去,就算期间慌乱之下迷了路,也该是往西南、正南或是东南方向而来。
那么对应的,太阳在殿宇最上方的位置,也应当是偏左一点,或是偏右一点。像这样直挂殿宇正当中的,只能说明她们所处的殿宇,恰在永宁寺的中轴线上。
据她适才进寺后所见,永宁寺里最中心的位置是大雄宝殿,再之后是大佛殿,这两个殿宇她都进了,并不是眼前所见这般景象。
因此,她们必然是处在大佛殿正后方的殿宇里了。
“我知道咱们在哪里了。眼下,倒是不必着急了。”叶晚棠微微一笑,与阿月道,“反正咱们得稍等一会儿才能出去,不如此刻进屋去瞧瞧。”
这处殿宇很是清净,兴许是小沙弥们都去斋堂了,也兴许是叶太太使了银子清场。她们进得殿内,一个人都没有,只见得满墙都是摆放着佛像牌位的壁龛。
上面密密麻麻刻着的,都是人名。
殿当中供着一尊四尺见高的地藏王菩萨的塑像,神情端肃慈悲。
“这是……”阿月结舌。
叶晚棠轻声道:“这是往生殿。”
菩萨跟前的香炉里,还插着未燃尽的香火,香烟袅袅,升腾而上。地上的蒲团摆放的不大整齐,显然刚刚有人跪拜于此。
叶晚棠的视线扫过那些壁龛,只是不知,太太所哭的那位“三郎”,供于何处。
殿内的檀香味极盛,冲得她头脑有些发昏,她摸一摸额头:唔,又起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