阡陌天涯

第二十章

    觅宁早出门了,倚云和顾大娘谢飞絮在一处做衣服,秋光如醴,人事依旧,昨夜种种仿佛一场太过真实的梦境,梦醒了回到人间,真好,要是能一觉醒来回到自己家里就更好了。

    挽娘见莱洛回来很是愧疚:“真是对不住姑娘,我之前还特意找苏大夫拿了些祛邪驱虫的,感觉比之前好多了,你前天半夜过来我还担心,白天没听你说起还以为没事,谁知道昨晚上竟让姑娘遭了大罪。”

    “不怪挽娘的,你们一直被臭虫咬吗?”莱洛很惊讶。

    “起初还好”挽娘脸通红,离莱洛老远道:“住的时间长了,人多,难免的,你放心每次来这边前我都好一阵拍打,还特意在内里藏了药囊。”

    “我看看”莱洛说着凑过来,尽管挽娘衣领遮掩得很严实,莱洛还是注意到了,又掀起她的袖子,惊吓道:“呀!都化脓了,你们怎么不说呢。”

    “我们这身份,哪能这多事,忍忍就习惯了,我也是怕带过来传给您们不好。”挽娘垂下头,绞着手。

    “我也被臭虫咬了,才知道有这东西存在,怎么能忍得住呢,只不过是没法子的事”谢飞絮倒是心直口快:“到了这里伙食倒是好多了,虽然赶不上宫里的,但起码比起之前的猪食,还吃不饱,不知道好到哪里去了,也算是一种富足,莱洛姑娘,你不知道她们多羡慕我们被挑过来这边做事,起初还怕得不行,早知道这样,不知道多少人抢着来哩!”

    “哎!所以莱洛姑娘呀,拜托你早日跟少将军提一句,我们就真的脱离苦海了。”顾大娘很是惦记着昨莱洛说要搬出来的话。

    挽娘摆好饭让她先吃,稠稠的小米粥,挽娘还加了桂圆红枣,几样下饭菜。

    莱洛瞅见长案上那几枝桂花,被挽娘养在一只深口白瓷碟里,果真是淡紫色的小朵,花香散淡了去,只幽幽的余香几不可闻。

    星仔则偏爱吃肉,啃着头脖,几个月下来都长大了不少,胃口更是大好。

    莱洛吃完饭,涂上苏大夫给的药膏,又拉过挽娘帮她涂上,又递给絮姐姐,顾大娘抢过去,恨不能全抹身上,又感叹着当初在宫里如何如何,谢飞絮碰碰她,她立马住了嘴。

    莱洛问:“要如何对付臭虫?”

    倚云说:“我都没听说过,见你脸上咬成这样,这臭虫也太可怕了。”

    絮姐姐直摇头:“这可不好办,它们小小的一只躲起来仔细找都难找到,哪那么多时间和精力。”

    顾大娘道:“我们搬出来就好了,把用品煮沸杀虫,管她们呢,一个个埋汰得不行,不然也不能生臭虫,啧啧,我们以前…”

    她一说起过去的老黄历就停不下来,虽然以前老指摘莱洛说话不知轻重会害人,倚云严肃道:“大娘也是老人了,怎么成天把宫里如何挂嘴边,都是前朝旧事了,没得祸从口出,惹下大祸。”

    顾大娘立马就蔫,嘿嘿一笑:“这不有公主庇佑吗?”

    倚云扔下手里的活计,顿时就哭了:“我算哪门子公主,不过苟且活着,自己都顾不了,哪能照应这许多呢!”

    谢飞絮和莱洛连忙安慰她,顾大娘也心虚了,起初埋头做事,慢慢心思活泛起来,指着倚云问觅宁少将军要这要那,倚云不肯,她径直打着倚云的名头问那克憨大个要。好些皇族王室贵女过得屈辱不如意,她巴巴跑上门显摆,引得她们纷纷找过来哭诉求帮衬照应,甚至想让倚云出面求情,放她们走,倚云很是难做,不堪其扰。觅宁已经很有意见了,多次警告倚云记住自己什么身份!管好下人的嘴。

    挽娘向来不爱掺合,忙着摘桂花去,说这个品种特别,趁着还没开全,赶紧摘来制干或腌制桂花酱,到时候用时也便宜。

    莱洛便去找苏大夫,商议如何改善俘虏营的现状,苏大夫喝着茶,沉思了半响道:“这事麻烦,得趁着天气好,顶好把垫的草全烧掉,暴晒后洒上石灰,用品拿石灰水浸泡杀毒,换上新的,定期通风暴晒除潮,治疗方面我倒是很乐意配合,可猛军长官们没谁愿意费这个心思,事情就不能做。”

    “这还不简单”莱洛想当然道:“找阿哥呀!”

    苏大夫苦笑了一下:“他的身份比较敏感,估计他不愿意出这个头。”

    “怎么敏感了?”莱洛有些不解,虽然她听人提过几嘴,也没深究,打探太多毕竟不合适,只知道他是可汗结义兄弟左良王的儿子,因为母亲大凤国身份的原因,处境有些尴尬。

    “十九年前初秋左良王奉可汗之命率军南下攻打陇西道”苏大夫仿佛陷入久远的回忆:“当时陇西道守城的将领是武将李甘茂,他的长子李添义年前冬新娶了当时大凤皇帝的幼妹福维帝姬,怀孕已五个多月,李将军誓守陇西道,被围困一个多月。那时候正值秋收,这样的拖延战术最有利不过,皇帝却一再下旨要他出城杀敌,以振奋大凤国士气,李将军倒是沉得住气,却被求和派弹劾打压,设计夺去了军权,程统帅刚愎自用,轻率出城迎敌,陇西道沦陷。更因众将士奋勇反抗,惨遭屠城,李将军死于乱军,李添义重伤被俘,福维帝姬于冬季诞下一子,第二年春天李添义等人被处死,不久福维帝姬葬身火海。可十年前左良王南下打秋风,称在金陵山区带回了福维帝姬和一对双胞胎,老大叫觅宁,老二叫安心,据说觅宁脾气跟左良王最像,而安心则跟左良王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莱洛听着,忍不住捂嘴打了几个哈欠,有些眼泪汪汪,沉思良久,喃喃道:“这样啊!那攻打入侵大凤国阿哥岂不是挺为难。”

    “少将军个性要强,最是看不上弱国衰人,他追求权利地位,内心渴望一种认可、归宿,最重要的是这么多眼睛盯着,他需要摆明自己的立场,不然何以立足。”苏大夫道:“少将军跟左良王不对付,一直都跟在左良王的好兄弟青格勒将军身边,这将军对他很是不错。”

    “那就找青格勒将军去”莱洛想到这个将军还是挺直爽又通透的人,又悄不声抹了抹眼泪,有点尴尬自己的困倦感来袭,对苏大夫道:“我去找他请个批文,要一百俘虏来做这事就可以了吧?到时候可全靠苏大夫了”

    苏大夫笑笑:“这事急不来,得考虑周全,你这几天没休息好吧,先休息好,才有精力做事情。”

    莱洛直点头,尴尬地笑了笑,是该好好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