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洪民听到这句话，只微微将头侧了侧，似乎是要让开狄大人的威压似的，又将视线轻轻地动了动，看向了狄大人脚旁的地面。

    不过也仅有如此了，再无其它的动作和眼神，面上更是维持着一直以来的平静，没有生出过丝毫波澜。

    但就是这一点点的变化、也没有瞒过狄映的眼睛。

    狄映看着他，微微地笑了笑。

    “王洪民，你能扛得住县府那许多的酷刑、还能扛住了半年之久，你真的很厉害，不愧当了十几年的斥候。

    但你有没有想过、就是因为你最特殊的这一点、才让本官最终怀疑到你身上了呢？

    有些现场痕迹的清理……比如曹家人死的地方、比如你打伤我侍卫的那些伤痕、比如你帮你儿子清理后续所留下的、刻意痕迹或者是没有痕迹。

    没有痕迹、就是其中表现出来的、最大的异常。

    而在这个镇上的、所有曾经当过兵的、和正在当兵的、还活着的人中，本官业已调查过了。

    你刚才、也有听清楚侍卫们的汇报了吧？本官如此进行详细的排查、就是为了筛出一个你。

    只有你、也唯有你、才能做得到、才能将痕迹给清理、或者伪造。

    可你却忽略了这一点。

    或者、是你不了解镇上的那些‘战友？看来你退役回来后、也极少与人走动。

    或许，这是你的疏漏？你忘了这镇子上、只有你一个有斥候兵的经历？还是当你发现你儿子就是杀人真凶的时候、慌了手脚？被气昏了头？

    皆不得而知。

    但本官想告诉你的是：为什么本官会猜测到、看起来压根与这一切毫无关系的、你的三儿子王忠头上去的？

    还是基于一个基本点：是人，就会有喜好。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都会有。因为这是人的本性。

    你那儿子、王忠，今年多大了？十四岁了。日日却窝在家里，彩衣娱亲？闲适钓鱼？不违和吗？

    十几岁大的男孩子，能做到这般沉稳、丝毫不向往外面世界的、至少本官从来都没有见过、更是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你们家并不是贫穷之家，甚至家中还雇上了仆婢之流。那么，他和贫穷之家的孩子就不一样了。

    那些贫穷之家的孩子们，日日要下田劳作，再小的年纪、可能都要帮家里做事。可能就不会有太多的空闲时间、去想些有的没的。

    而王忠、不用。

    可以这么说，他在家里都能闲得长毛，却几乎足不出户。这像是一个年轻男孩子的心性吗？

    而能让一个人违背本心、本性的，就一定有着什么样特别的事件发生。

    最主要的：绝对不会、只有极少数的人见过他。

    是什么造成了他这样的原因呢？

    可本官查来查去、也没有查到王忠经历过什么惨事。

    他从出生起，就可以算得上过得比较富足了。你家里的人也都比较宠爱他，

    什么好的、优的，都是可着他来的。因为他最小，也因为你觉得最亏欠的就是他。

    据本官的侍卫们回来禀报说：王忠也是好端端的、四肢健全的、长得也不错，身体也不错，那么，是不是违和感就越来越重了？

    而你，王洪民，本官不管军队里可能会长出什么样的、不一样的人，但本官仍旧坚信、军队，是最能培养人的地方。

    你这样的一个人，要你去强害那些姑娘们，本官相信，你不会。

    如果你有那些恶癖，决计在军队里呆不了那么多年的时间。军队里，可能会有蛀虫、但绝对不会全都是瞎子。

    而你是平安退出军队、平安回来的。那么，做下那些案子的人、就不会是你。

    但你并不知道，由你留下的那些痕迹、以及清理痕迹，就让我想到了你的儿子。

    再根据几个见过凶手的人、对其侧颜、身形等的描述，让我的这个推测、更确实了一大步。

    还有，你的家里既然有仆婢之流，那么，你儿子被自己的家人关起来、还有从小虐杀动物的行为、就被本官的人给查到了。

    他们、可不是白白地连夜到处跑的。

    让本官猜一下、为什么本来无辜的你、会卷入这些案子之中吧。

    以你的眼力、心力，应该在回家后的第一时间里、就发现了你三儿子的不对劲。并且，套出了他的实话来。这也是六年时间的巧合原因所在。

    你却因为对王忠的亏欠之情、因为你想回家来团团圆圆地过好日子，你想平平顺顺的，所以……

    最终你选择了、帮他扫尾，为的，就是保他一命。

    为此，你还真的出手杀了人。杀了曹家所有的人。

    本官，是不是还可以猜测一下：那个被当成人犯、为你儿子抵罪而死的、十八岁的放羊的孩子、魏泉，之所以百口莫辩，是不是就是你，用了假证据栽赃了他！

    如果本官没有记错的话、魏泉是在你被审讯了半年放回来之后、才被抓、被判、被杀的。

    你想告诉本官、这一切都是巧合吗？

    可你怎么会知道？曹家人那日、根本就没有看清你儿子的长相！你是不是在杀他们之前、连问都没有问过一声！

    你本来放过了他们。

    是不是你在听王忠说、有人在河边看到了他浑身是血的样子时、就找到了曹家去过了？

    也因此、你发现了魏泉。那个智商都不足七、八岁正常孩童的魏泉。

    你栽赃了他。本来出于愧疚之情、你想就这么算了的。

    可你听说本官到了。

    你害怕、你害怕本官追查到曹家、或者曹家再在本官面前想起了什么来，所以你才紧急出手、将也因为惧怕本官而准备潜逃的曹家人、追上并杀害？

    知道曹家为什么逃走吗？他们害怕、本官查出他们苛待魏泉的事实？还是害怕、他们被人给收买、以至帮忙你诬陷了魏泉？

    你为了杀曹家人灭口、不惜打伤了本官的侍卫。若不是他逃回来的速度足够快、若不是弟兄们发现了他。

    他、也已被你杀害！

    你是甩不掉他了吧？时间又逼着你赶往曹家，所以，你就对他痛下杀手了吧？

    王洪民，你为你的儿子、做下的这种种事端，本官其实真的不需要你承认。

    本官也不会对你用刑。

    你是能扛得住各种酷刑、各种审讯，不过你还是得要好好地想一想，你觉得、王忠他、扛得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