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仇智宸的话，最终让狄映的心情沉到了谷底。

    “草民追到了西边尽头的垃圾坑那儿，一个左拐，就看到了小雨的背影。她停在那边、那两街的窄街口，似乎正在喘气。

    可不知道为什么，我才刚转过去，她就又抬腿跑了，还头也不回地跑了。

    我刚想喊她，她就拐进了那条窄街，没了影儿了。

    我就只能再追。

    不过，没有注意到脚下踩中了什么，就给滑了一跤。

    等我爬起来，再追进那条窄街道口的时候，就看不到小雨的影子了。

    当时我就在想：按照她之前跑往的方向，就是要去废区的。既然我追不到她了，那就直接去废区等着好了。

    毕竟从那条窄街、再穿过向南的小巷后，就能到达废区了。

    我就想着：可能小雨见天色晚了，想走一条有人烟的道儿呢？

    可我到了破屋的时候，怎么等、都没有等到小雨的到来。

    我急得来回踱步，还不停地伸脑袋、往那条离此最近的小巷方向看，都没有看到。

    直到进了亥时半刻了（22：00）了，我想着她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会来了，我才离开。

    不过我不死心，到了那条窄街的时候，我还是拐了进去。想着她要是回家的话，就会进左边的第一条小巷，我就找进去了。

    光线很暗的，我从来没走过那条小巷，就差点儿撞到了一堆乱草堆里去。

    之后，我就绕过了乱草堆，再一路找回家。

    厍家的后门已经上了闩，我也不敢大声喊小雨的名字，只能先回了家。

    我想，她可能已经到家了……”

    仇智宸说着说着，蹲下了身子，抱住了脑袋。

    十五岁的年纪里、这份懊恼和后悔之意，令他有些承受不起。

    因为他知道：狄大人既然在查这件事了，那么小雨昨晚就根本没有回家。

    他懊恼自己为什么不坚持寻找？为什么不敢大大方方地问到厍父厍母那儿去……

    还恨自己跑得太慢，为什么非得穿袄？为什么没有早点儿追上小雨？为什么要那么多的顾忌、没有喊住小雨？

    狄映静静地看着仇智宸，静静地等他的情绪、抑或是自己的情绪慢慢缓和一些。

    狄映是真的不想、也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告诉仇智宸：因为他、很有可能才导致了厍小雨的死。

    当然了，也不是绝对的。

    可能性还存在很多。

    也有可能当时真的就是凶手在追厍小雨。

    只是……

    都看到了厍小雨的背影、看到厍小雨拐进窄街的仇智宸，又怎么可能会没有看到跟着厍小雨的凶手呢？

    所以，还是厍小雨和仇智宸之间产生误会了吧？

    但凶手：为何会突然对厍小雨下手了呢？杀人的动机又是什么呢？

    是当时窄街之上、凶手正在做什么、而被厍小雨给看到了是吗？

    其实厍小雨当时的心情是很慌乱的，压根儿没有注意到周围才对吧？只是凶手不会去赌这样的可能性。

    所以，才会追着厍小雨进了小巷、将其给杀害了。

    因为杀人的凶器是木棍。

    虽然是种材质比较结实的木棍，但就是一根木棍，更像是凶手从哪儿给随手抄起来的。

    如果是有预谋的杀害、凶器有最大的可能不会只是一根木棍而已。

    这时，周凛去而复返。

    此前，他把仇智宸提溜到了大人面前之后，就去搜索了仇智宸的房间、以及简单地观察了一下仇家的情况。

    现在，他手上提着仇智宸的外裤、以及一双鞋子出来了。

    外裤上、左小腿的外侧位置上，有一道血迹。

    右腿外侧和后侧的位置，则有一些不明物什。

    右脚的鞋子底，有一些粘乎的、腐败滑腻物什、被踩以后留下的痕迹。

    这证明：仇智宸的确有踩到那些摔过跤。

    此时的仇智宸，只着了中衣、光着俩脚，寒风中却无所觉，一心只沉浸在痛悔之中。

    狄映在细细检查过那条外裤和那双鞋子后，就让周凛将仇智宸给提溜回去了。

    外裤和鞋子，狄映让谢净给收进了工具箱内。

    憋了一晚上的谢净，终于问出了第一个问题。

    “大人，您排除了仇智宸是凶手的可能？”

    把人都放了，这是排除了，是吧是吧？

    “不一定。”

    狄映应声摇头，就道：“还得问问他的父母家人：昨晚他有没有出去过、此前有没有和厍小雨发生过矛盾等等。我们总不好就只听信一面之词的。”

    谢净眨了眨桃花眼。

    他感觉：自家大人对仇智宸的印象……可能并不怎么好。

    不过他也不能直接问，就一边跟着大人往回走，一边问起了另外的。

    “那大人，您觉得庄开霁有没有什么可疑？我是感觉他挺可疑的。他那么准确地知道厍小雨的失踪时间、也看到了厍小雨跑开的路线。

    我算过了，从厍小雨出事的地点，到州衙的话，时间正好是小半刻钟。（15分钟。）

    从您推断的厍小雨的死亡时间、仇智宸路过案发现场的时间，期间正好够凶手到州衙报案的。那庄开霁最有可疑对不对？”

    “不对。”

    周凛难得出声回答了师弟一个较长的句子：“庄开霁的衣物上没有血迹。他也没有那么大的力气。”

    把一根小儿上臂粗细的、材质结实的木棍打断，并不是一个普通人就能做到的事情。

    庄开霁，身形偏瘦，又是个文弱书生，就算全力击打下去，可能会把人的天灵盖打破，但都没有可能会把木棍就给打断。

    狄映却没有出声。

    截止目前，他谁都怀疑、也谁都不怀疑。

    他脚下加快，再次去了厍家。

    厍家人还没有睡，连同厍小雨的两个哥哥、两个嫂嫂和一个弟弟、一个妹妹，都起来了。

    都想着要帮忙去找小雨，只是被钱五给看管住、不让他们在黑夜里瞎跑。庄开霁此前也被许四给送回私塾去了。

    这是狄映为了防止他们再跑出什么事情。

    现在人找到了。狄映就得去告诉他们一声，顺便通知他们明日去州衙认认尸。

    厍小雨的尸体，已经被孙七给送回去了州衙的殓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