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伯玉无语地点头。

    那时候昏天黑暗的、没日没夜的，除了吃喝拉撒就只能倒在破草堆上睡觉。似乎只有睡着了才能让人忘记所有的烦恼。

    他和严魁自从敞开心扉聊过了之后，就感觉像是找到了个知己一般，就愿意和对方多说说话了。

    通过这样的方式、来证明彼此的存在，证明自己还活着。

    如果自己醒了，对方还在睡着，也懒得叫，抓点什么丢过去，对方也就会醒了。

    没想到，连这么点子小兴趣儿、也被凶手给拿来利用上了。

    陈伯玉的肠子都悔青了。

    也才反应过来、之前狄大人为什么会派人去抓狱卒。

    最了解他们言行的、就只有狱卒了。

    “可是，”

    陈伯玉的心头转而又升起了更多的困惑。

    “大人，凶手为什么要这么做？还是想要陷害我吗？您已经在了、我已经出狱了，他们为什么还要贼心不死地、用上这种下三滥的招数？就不怕不奏效吗？”

    “这也正是我在思考的问题。”

    狄映小心地松掉树枝条，一边在林子里踱步，一边沉思着继续道：“我始终觉得你、严魁和裘永寿的案子……”

    说着，就顿住，转头对着许四道：“去裘家问一下裘永寿埋在哪儿了。并且告诉他们、我要开坟验尸。”

    许四领命而去。

    陈伯玉见状，真的感觉自己的脑子是猪脑浆糊了。

    问道：“怎么？你怀疑裘永寿的死有问题？他都是死在裘家人眼皮子跟前儿的，严魁也详细说清了当时发生的情况，怎么他的死还会有什么异常吗？

    难道是王婆子撞向锄头的那一下很古怪？其中被人动了手脚？可幕后之人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招数陷害严魁啊？他个八辈子都是农民的老实人，图什么啊？”

    狄映：“……你的问题好多啊。”

    陈伯玉：“我忽然就有一种和姚丛大为知己的感觉了。您真的是……有话能直说吗？”

    狄映：“……我没有什么可以跟你说的啊。”

    陈伯玉：“……您行！您直接解惑就不行吗？”

    狄映：“不能啊，我自己都还没有找到答案呢。”

    陈伯玉：“……我信你个鬼儿！”

    狄映耸耸肩、摊摊手，走出了林子。

    再对孙七和郑八道：“去查一下裘家和严家的祖宗十八代。”

    二人：“……是。”

    一头雾水的查去了。

    他俩记得：裘家和严家自己都说了祖宗十八代是农民来着的。

    不过自家的大人想查、那就查吧。

    狄映自己则走去了围在林子外、等着看热闹的村民们面前，露出亲和的微笑。

    微笑着问道：“你们有谁能跟我说说、裘永寿是怎么个发疯法的吗？”

    “能啊！”

    立刻、所有的村民们都举起了手来，一个比一个态度积极，有的还使劲儿往上蹦，生怕狄大人看不到自己。

    狄映连忙抬手下按道：“不急不急，一个一个地说。你们要是都攒齐了一块儿说了，我该听不清了，那得多辜负大家伙儿的好意不是？”

    村民们就都笑了，于是又开始你谦我让。

    有个大婶子也没和他们谦让了，直接就道：“裘永寿那孩子挺好的，正常的时候，见了谁都会笑着打招呼。要是有谁搬不动了、抬不动了，不用喊，只要他看见了、就都会搭把儿手。其实我们都挺喜欢他的。”

    “是啊，我还经常愿意找他一起去山里打猎什么的来着呢。可惜，他要是发病了，就会很吓人。不过，他发病的时候、不要靠近他就好了。他不伤人的。”

    “什么别靠近他啊？他那病、发作起来的时候，必须得帮帮他的。我记得大夫有说过：要帮他平躺着、还要把他的脑袋扶偏一点儿，还得找个什么东西堵住他的嘴才行的呢。”

    “对啊，我也听大夫这么说过，不过有一次我堵他嘴的时候，来不及找东西，就把手塞进去了，结果就被他给咬了。看这儿，都还有牙印子呢，好疼的，还出血了。后来，他家还给了拿了好些个补品来感谢我的呢。”

    “哎？你们说来说去的都没说到重点儿上啊。要我说啊，就是裘永寿发疯的时候并不伤人的。那还是头一回见他拿着刀追着人砍呢。也不知道是不是病情变严重了还是怎么着的。”

    “去，上一边儿去，这话大伙儿都有说过的。”

    “嗐你这人，别推我啊……”

    “……”

    乱哄哄中，狄映听到了该听到的，心里有了点儿数。

    然后再次抬手下按道：“乡亲们，我再问个问题啊？裘家人再往上数，他们的长辈里头，有没有哪个是和裘永寿有一样的病症啊？”

    “这个我知道，”

    有个老爷爷举手就答道：“是裘永寿的爷爷有。还有他的大伯也有。听说他们家每一代人里、都至少会有那么一个。不过……好像也没听谁说他们有伤过人来着，哎呀，我这年纪大了，都记不太清了。”

    “我记得的。”

    一个大娘接口回答道：“是没有伤过人。不然现在大家伙儿也不会跟裘家常来常往的。毕竟疯子砍人谁不怕啊不是？”

    “嗯，”

    狄映点头，再冲大伙儿环拱了一圈儿礼，谢过了乡亲们。

    乡亲们见也没啥热闹可瞧了，向狄大人认真还过礼之后，也听话地各自散去了。

    这时，刘六回来了。

    “裘家人答应开坟。裘老四在村口等着，准备给我们带路。”

    狄映一行人便过去。

    但在给裘永寿验尸骸的时候，却强行要求裘老四避开了。

    开颅、尤其是看到别人打开自己至亲头颅的画面，还是不要让人家直面比较好。

    一个月过去了，该没的都没了。颅骨里面，也几乎都快是空的了。本没有开颅的必要，但狄映需要一寸寸检查过死者的颅骨才可以。

    虽然尸体是被埋在土层里面的，一个月的时间应该还有一些残存的组织才对。但裘家这个祖地、是被风水师称之为宝地的所在。

    也就是说：有山有水……

    还面南背北。

    加上现在已近六月，高温的天气加快了尸体腐化的过程。

    狄映也只能从颅骨上想办法找找线索了。

    颅骨上、的确有道倾斜的利刃砍伤痕。这个是致死原因。

    整副骸骨上也有不少处乱七八糟的伤痕，有些像是自然形成。比如从高处跌落、比如被什么给划伤等等。

    也有一些是非自然形成的。

    比如：扭伤痕。

    但这个也是能理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