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门开了，狄映也顾不上开门的裘老四那满脸的诧异之色，直接就出声问道：“王婆子要帮你二嫂保的是什么媒？谁家？姓甚名谁？”

    裘老四被问得相当的突然，出于本能和对狄大人的信任，便赶紧回话。

    “是富宁县城里的一个富商。那老头儿六十多岁了，姓……对了，是个复姓，叫夹谷连泽好像。

    那日，王婆子是第二次上门来提这事儿了。

    第一次来提的时候，就被我爹给打了出去，结果这坏老婆子还敢来。

    第二次来的时候，我三哥正好在家给听了去，就要持刀砍了这坏婆子。

    因为那个夹谷老头儿，是个坏人，可坏可坏的人，仗着有几个臭钱，欺男霸女、无恶不做。我嫂子那么好的人、怎么可能会同意嫁给她……”

    “他什么时候见过你二嫂？”狄映打断了裘老四的话。

    裘老四的脑子也算灵活，虽然被问得一头懵，但回答起来的速度丝毫也不慢。

    “可能是他下乡来收租子的时候有见到过。只是我二嫂也没提。我之所以知道，是因为我在地里干活的时候，有见过那老头儿带着一帮子狗腿子、大摇大摆地去过他的田庄。他的田庄、就在我们村子田地的南边儿。那好大的一片都是。”

    狄映明白了。

    如果说裘老四有在自家的地头见到过夹谷连泽，那么，夹谷连泽就有可能在裘家的田地里、见过同样也会去干活的裘家二嫂。

    裘家二嫂很出色，所以，就引得夹谷连泽起了色心。

    但为什么没有强抢、还特意找媒婆就那样上门提亲了呢？不是说此人欺男霸女吗？

    狄映转头就问起了王婆子。

    王婆子此时已经被吓得浑身肥肉都在颤抖，一听到裘老四提到夹谷连泽、就把头点成了肥鸡啄虫似的。

    立刻就招认自己是收了夹谷连泽五两银子，才帮忙来裘家提的亲。说事成后夹谷老头儿还会给自己十两银子的红封。

    至于别的，王婆子就一问三不知了。

    狄映就又打马回城、去找了夹谷连泽。

    什么招数都没用上，夹谷老头儿就双膝一软、什么都撂了。

    包括他这么多年来所做下的坏事、也全都撂了。

    当被问到他对裘家二嫂因何起的色心之时。

    夹谷老头儿先是迟疑了一下后，才回道：“是有一次，小民给长史大人送礼，听他提起了裘家二嫂，还鼓励小民去找那女子提亲，夸那女子怎么怎么好。

    小民回去之后，就派人打听了一下。果然就如长史大人所说的那样、是位不可多得的好女子。

    本来……本来小民也想强抢来着，可是小民觉得长史大人总不会平白无故地关心小民的婚事，所以、所以就多考虑了一下。

    就找了王婆子，让她想办法说成此事。

    谁知就惹了那么大的祸。

    裘永寿死后，小民也再不敢想这事儿了。加上，长史大人自己也死了……”

    狄映听完，让人将夹谷老头儿关起来之前、交出他所藏有的、所有贿赂朝廷官员账册。

    “大人，只怕袁正豪的死、还另有蹊跷吧？这一切是不是太过巧合了？最后所有的线头都集中到了他身上，他却死了。”

    这时，谢净问了出来。

    狄映也是这么想的。

    “可还是说不通、为什么袁正豪会盯上了裘家。我们先这么假设：裘家有什么原因引得袁正豪起了杀心。

    袁正豪就巧妙地利用了夹谷连泽的色心，让对方找王婆子上门去提亲。

    那袁正豪就一定知道裘永寿有病、且受不得刺激。王婆子上门提亲的时候、果然激怒了裘永寿。

    裘永寿提刀砍人。但是，为什么偏好是在严魁路过的时候呢？这算计得也太严丝合缝一些了吧？

    袁正豪他要是有这脑子，也不会就那样被人给杀了，也不会被本官给揪住了尾巴。

    所以，严魁的出现、还真就是巧合吧？袁正豪想要的只是裘永寿的命吧？

    想想看，要不是严魁的出现，发疯的裘永寿冲出来，势必就会砍死王婆子了吧？那么，裘永寿就会被判入狱或者是怎么的。

    可为什么呢？

    怎么想也想不通。如果是判裘永寿入狱……”

    狄映说到这儿停了下来，脑中若有所思。

    可惜，现在袁正豪和陆楷瑞、武大梅都已经死了，没法再刨根究底了。

    陆楷瑞和武大梅已被处斩，不过并不是公开处斩的。原因就是：陆楷瑞在大家的心目中是个好官。

    不管他是不是装的，起码，他装了十几年了，也给洛州的百姓们心中、装出了一份希望。

    狄映不想去打破这种希望，而想的更多的就是维持下去、再扩大、再夯实。

    而不是让人们再也不敢相信了官府，且对好坏、对自身的鉴别能力产生质疑，那样对社稷的危害、就会远远大于公开宣布陆楷瑞的罪行了。

    有时候，宣扬人犯们的罪行是为了起到警示作用，那就必须要公开处斩；有时候，隐瞒会比宣扬好，那就必须得隐瞒着。

    这也是一种利弊平衡。

    比如：各地秋后处决的人犯中，如果当年需要处决的人犯数量过多的话，就会隐瞒下来一部分。

    总不能给当地百姓们一种错觉：怎么我们这里这么多的坏人啊？

    那就没了安全感了不是？

    所以，顶多会拉几个罪大恶极、有代表性的人犯公开处决，其余的、悄悄拉去衙门内部的刑场处决就是。

    陆楷瑞和武大梅的处决也是这样，公开的弊大于了利，那就斩他们于内部就好。

    只是头一次让狄映感觉：自己杀得太快了点儿。

    以为一切都弄清楚了，结果……

    还有这么粗的一条尾巴又被牵扯了出来。

    裘家人连进城都很少，裘永寿因病、身边必定会有人跟着，放出村的时候都几乎没有。

    怎么就会被袁正豪给盯上了的呢？

    如果盯上了，为什么没有像杀申屠思源、郁文耀、柯莹莹一般地去杀了呢？这很难吗？

    还非得拐出七、八十个弯弯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