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源决

第二十一章 恩将仇报

    深夜,瓢泼的大雨冲刷着城镇的街道。城市郊区的一处规模宏大的庄园白日里才刚刚举办过一场婚事,门口还挂着大大的红色囍字。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夜空。庄园门口的缓坡上流下的雨水也被一同照亮,鲜红的雨水从庄园内流出,与门口的囍字交相辉映。

    视线从庄园紧锁的大门一路看进去,宽广的庭院中,布置了不下三十桌喜宴。能容纳十余人从容进餐的巨大餐桌上,每一桌都摆满了美酒佳肴。但是这些菜肴永远都不会有人吃了,因为所有的嘉宾全都死了,无一幸免。

    数百人的残尸遍布了整个庄园,不知道是多少人一同动的手,居然让这么多的人没有一个逃出去。他们或是被人一拳打穿身体,或是被人直接撕成两半。鲜血被最大程度的释放出来,仿佛就是为了将整场婚宴的气氛掀向高潮。

    几寸厚的豪宅大门仿佛被人用攻城锤直接砸开,大厅里是几桌更为精致的宴席。豪宅内也布满了尸体,数量远远超过大厅内宴席所能容纳的极限。他们临死前仿佛还寄希望于厚重的大门能抵挡住行凶者的入侵,但大门显然让他们失望了。

    新郎新娘的尸体就倒在盘旋向上的楼梯上,临死前新郎还把新娘挡在自己身前,但行凶者仅用一拳就将两人一起打了个对穿。

    二楼最深处的主卧套房被装点成了婚房。此时,铺满玫瑰花瓣的婚床上,一个峥嵘的大汉正在呼呼大睡着。

    凑近一看,那大汉从坦露的胸膛一直到粗壮的手臂,全都布满了可怕的疤痕。一张通体由精钢打造的面具,环绕头部一圈戴着大汉的脸上。连面具上露出的上半张脸上,也布满了密密麻麻的伤痕。

    此时大汉仿佛正在做着一场噩梦。梦见他从乱葬岗爬起来的那个夜晚。梦见他和狼群,和强盗搏杀的画面。梦见他为了练成武功所受的这十年非人的折磨。

    大汉从噩梦中惊醒,从容的在卫生间中洗了个澡,又换上了已经洗净,凉了半天的衣服。小心翼翼的穿过布满血迹的走廊、大厅、庭院,走出了庄园,生怕血迹弄脏了他的衣服,仿佛这里的一切都不是他造成的一般。

    这名大汉叫任天正,曾经意气风发的任家二少爷。

    这天,任天正走进了一家附近小有名气的福满楼大饭店,裸露在外的狰狞伤疤立刻将饭店内的食客吓得散了个干干净净。小二双腿打颤的为他点了饭菜,就立刻如蒙大赦似的跑了。

    不一会儿,服务员就将酒菜送上桌。任天正摘下脸上的面具正要吃饭,结果那服务员好像丝毫不惧怕他脸颊上露出牙齿的巨大窟窿,就那样坐在了他的对面。

    任天正重新戴起面具,冲对面的人问道:“是来报仇的?”

    “不是报仇,是报恩。在下刘成良,有几个问题想要请教任先生。”那服务员正是带着任务而来的刘成良。只听刘成良问道:“当年任家庄一事,任先生确实是受了天大的冤屈。但首恶只是少数人,大多数人其实只是一时私心作祟,成了帮凶。有罪,但罪不至死。兽山寨的土匪和寿山镇的贪官死有余辜,但任家庄附近两千多条人命,难道全都必须死吗?”

    “哈哈哈哈……又是一个来找我说教的。那我问你,两千人的命是命,一个人的命就不是命了吗?难道两千人一起杀了一个人就不用偿命了吗?”

    “任先生的话或许有一点道理,那一年前刘家商号一百一十八人又是怎么回事?”刘成良问道。

    “那刘家商号本来姓赵,刘水生只不过是赵老板从河边捡来的弃婴。赵老板把他养大,教他读书算账,让他当了赵家商号的掌柜,还把自己的独生女下嫁给他。结果赵老板刚死,这刘水生就娶了小妾,那小妾居然已经给他生了三个孩子。之后不到一年赵老板的女儿和她所生的孩子就相继死去。你说还能是谁干的?”任天正愤怒的质问道。

    “刘水生和小妾该死,但那三个孩子总可以放过吧?就算你一时迁怒于孩子,那刘家商号的一百多位工人有什么错?”

    任天正答道:“难道刘水生忘恩负义,狼心狗肺,犯下十恶不赦的罪过,他的孩子就一点不用负责?他们应该活,难道赵姑娘和她的孩子就不应该活?再说那些工人,原来都是跟着赵老板混饭吃的。赵老板死了,他们就眼看着前东家的女儿和她的孩子被人害死而无动于衷。这样的人难道不该杀?”

    刘成良一阵默然,但还是继续问道:“那半年前,陈氏全族被灭又是因为什么?”

    “哪有什么陈氏家族!陈家只出了一个陈永康。陈永康从一个普通人家的小子靠自己打拼成为富商。有钱了以后还不忘拉拔自己的亲戚。这些所谓陈氏家族的人完全是一群靠喝陈永康的血为生的寄生虫!陈永康死后,这些亲戚族人打着族中长辈的名号,名为帮陈永康不懂事的儿子保住家业,实际就是这帮蛀虫见财起意,瓜分了陈永康的家产。”

    “陈永康是因病而死,并非是陈氏族人所害。他们是在陈永康死后才见财起意。但他们只是图财,并没有伤害陈永康的儿子。也需要以死谢罪吗?而且你连陈永康的儿子也一起杀了。”刘成良渐渐的开始呼吸沉重起来。

    任天正却不以为意的说道:“那些人受陈永康的恩惠却不思图报,反而因财而忘恩,简直是狼心狗肺。不杀实在是让我夜不能寐。而且只有杀人的才叫恶人吗?这世间狼心狗肺,忘恩负义之徒都应该杀得干干净净!至于陈永康的儿子,那个废物已经成年,却眼睁睁看着父亲一辈子的心血被人所夺,连个屁都不敢放。这样的不孝子,留他在这个世界上有什么用?”

    刘成良已经失望的不行,最后问道:“这简直是歪理邪说。那二十几天前,吴家婚宴的惨剧又是因为什么?我知道你肯定又有你的道理,但参加婚宴的宾客和吴家并没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把那些人也杀了?”

    任天正仿佛陷入了某种癫狂之中,说道:“那吴思维本来只是一个落魄书生,多年来全靠同姓好友吴本中接济过活。走了狗屎运考了官,他的官职还是吴本中花钱给谋来的。结果他当了官,就要修路搞政绩,修路还正好穿过吴本中家的祖坟。吴本中只不过想让他稍微改动一点路线,还自愿让出自家祖坟旁的祭田给吴思维铺路。不过是改动几十米的距离,吴思维居然说不能因为两人的交情就徇私枉法,装的是大义凛然。”

    “如果他真的是刚正不阿也就算了。结果他顶头上司家的儿子打死了人,他却以被害者当时并没有死,而是被庸医医治不当而死,就将人放了。转头他女儿就嫁给了他上司的儿子,他上司还送了他们一套豪宅作为婚房。这不是狼心狗肺,草菅人命是什么?我已经特意等到下午才动手,结果那些宾客没有一个人离开,全都在巴结那两个贪官污吏。这些小人一样该死!”

    刘成良沉默了,他无力的对任天正说:“任先生已经不是过去那个任二爷了,你已经陷入了魔道。如果再放任你这样下去,不知还要有多少人因你而惨死。”

    “怎么?你是要除魔卫道吗?你刚刚不是还说是来报恩的吗?你也是一个虚伪的小人,哈哈哈……”

    刘成良听着任天正癫狂的大笑,缓缓的说道:“是要报恩。我是要救回曾经的任庄主。杀你,就是救他!”说罢,一把掀翻桌子,挥拳向任天正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