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陆判
哗啦啦,哗啦啦。
哗啦啦,哗啦啦。
一阵声响将徐乐从睡梦中惊醒
好像是铁链在地上拖动的声音。
徐乐猛然一惊,这地方荒郊野岭,杳无人烟,哪来的铁链?而且他睡之前也检查过了,这大殿内并无铁器,也排除了风吹链响的可能。
徐乐晃自咽了口唾沫:“不会吧,不会这么倒霉吧!”心中默念三清道祖保佑,如来佛祖护体,耶稣庇护。却也死死不肯睁开眼睛,深怕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
看不到我,看不到我。
徐乐就像是一个把脑袋缩进沙地的鸵鸟。规避着即将到来的危险。
但是危险,从未远去。
他感觉到声音越来越近了。
怪物用它的利爪拨弄着猎物,徐乐感觉到了后背传来的戳痛感。
完了!
“起来,起来,别装了,我们刚刚看到你睁眼了。”
“就是,就是,你刚刚明明躺着的,现在是趴着了,别以为我们看不到。”
两个声音在徐乐背后响起,声音稚嫩,应该是两个孩子。
孩子的话,应该不是什么坏人吧。徐乐慢慢转过了身,睁眼看了看。皎洁的月光透过破旧的窗户洒在地上,两个粉雕玉琢的孩子在身边。
一个蹲在地上,穿着绿色的童子衣,扎着两个小发髻,手上拿着一根棍子,这应该就是刚刚戳他的东西。想到这,徐乐不由得一整脸红。
另一个身着红色衣服,在一边环臂站立。看到徐乐起来,连忙用脚踢了踢旁边的绿衣童子:“别戳了,别戳了,他醒了。”
看着他们的着装,确定了,古代。
“不知两位小公子怎么称呼,又何苦逗弄小人,而且这深更半夜的,两位怎么在这荒郊野岭出现,你家大人呢?还请引荐一番。”徐乐站起来拍了拍身子,学着古人拱手作揖。
“刚刚两位公子有没有听到什么怪声。”
徐乐的这一动作把两个童子逗的乐不可支。
“我们可不是什么公子。”
“他学的好像啊,哈哈哈哈。”
“是啊,是啊,真有意思。”
两位旁若无人的笑声,让徐乐一阵无奈,什么事啊,这都是。
“既然你诚心诚意的问了。”绿衣童子将木棍往地一杵。
“那我们就大法慈悲的告诉你。”红衣童子连忙抢答。
强烈的既视感让徐乐感觉到了无比的荒诞,怪异与诡谲。
诡异的不仅仅是两个孩子的对话,还有身边的环境,徐乐抬头看了看身后的神像,那绿脸山神依旧端坐,别无他样。
“我叫金元”绿衣童子先说。
“我叫金宝”红衣童子接着道。
徐乐总感觉强烈不适,又看了看门窗,并无怪异。
“不是逗你啦,是你睡着了,不小心把你吵醒了而已。”绿衣,阿,不,应该是金元说到。
“是金元干的,不管我的事。”金宝连连摆手。
窗外的月光依旧皎洁,地上一片银华。庭院中疏影摇曳。
“怎么能怪我,明明是你先把他吵醒的。那么点东西都拖不动。”
“怎么能怪我,平时都是你拖的,今天非要我来。”
影子,对,影子。徐乐艰难地吞了口唾沫,两个侃侃而谈的孩子,没有影子。
“看样子被发现了啊。”金元歪了歪头。
“那就玩不到啦呀。”金宝把手臂抽出,布满铁锈的锁链从怀里掉落,哗啦啦的声音冲击着徐乐脆弱的神经。
“你听到的是不是这种声音啊。”金元声音不复稚嫩,沙哑,阻塞,宛如被人扼住咽喉。
“你要见我家大人,那就来吧。”金宝也随即出声,恍若寒风吹在耳边。
“至于我们是什么人,怎么在这?”
“你闯进主人家,还要问为什么家里有人吗?”
是了,刚刚最先感到不适的不是影子,是山神坐下的两个小鬼不见了。
徐乐转头的刹那,金宝手里的锁链已经将他牢牢捆住。
“走吧!”
话音刚落,徐乐就感觉自己被拽着离去
只一刹那,斗转星移,时空的错落感让徐乐难以适应。
环顾四周,只有足下一条嶙峋小路。路边稀疏的火把绽放着惨绿色的焰火。除此之外,上下四周,混沌一片。要是不小心掉下去,可能就真的是进了那刀山火海的无间地狱了吧。
两个童子显了本相,金元舌头耷拉下来,双目充血。金宝面色惨白,全身浮肿。
徐乐大脑直接宕机,他想昏过去,再醒来的时候,告诉自己这是个梦,这不是真的。但是强烈的刺激反而让他精神紧绷。
“去吧,大人要见你。”金宝催促着。
他说的大人应该就是那个山神吧,既然是神,没理由杀我的,不要紧张,不要紧张。坦然去面对,说不定山神老爷看我气度不凡,对我格外欣赏呢。徐乐心想。
“快点啊,磨蹭啥呢,走啊!”金元拉着徐乐向前。
我也想走啊,我这腿不听使唤啊,徐乐胆子素来不大,恐怖片都不敢看,鬼屋也不敢玩,更别说现在这种场景。
徐乐想解释,却感觉自己失声了,满腹的话语到了嘴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知道这是因为太过兴奋导致的大脑皮层语言中枢受刺激的语言功能障碍。上次出现这种情况还是准备和女生表白。结果嘟囔了半天,屁都没崩出来一个。
最终徐乐还是进了大堂,台阶上是一个案首,一绿脸红须的身着朱袍的壮汉正在看书,头上正悬一个牌匾:“赏善罚恶”。
两旁楹柱上悬有一联曰:
上联云:“阳间三世,伤天害理皆由你”
下联云:“阴曹地府,古往今来放过谁”
横批是:“你可来了”
正堂内不见火盆,却依旧亮如白昼,惨绿色的光芒布洒整个空间内。让徐乐想到了溶洞里的那些彩光。目光可见处外依旧混混沌沌,看不清晰。
“判官大人,徐乐已经带到了。”金宝向着案后的壮汉躬身行礼。
“嗯,下去吧。”壮汉放下手中书卷,看向徐乐。
好一个双目如电,刚直不阿,大义凛然的判官。
待他站起身来,徐乐才发现,这壮汉头顶乌纱,身被朱袍。帽插飞翅,腰围犀角。鬓发蓬松飘耳上,胡须飞舞绕腮旁。不正是古代传说中地府判官的装扮嘛。
哦!徐乐恍然,原来他借宿的不是什么山神庙,而是判官殿。
“徐乐,你可知罪?”判官声若平地惊雷。
“不知何罪之有?”徐乐现在也是破罐破摔了,打不过就加入,如果此间真的是那断善恶是非的阴曹地府,那他已经魂断阳间,魄过奈何。大家都不是人,有什么好怕的。
古训云:“积善余庆,积恶余殃”、“作善降祥,作不善降殃”。
古人深信因果,对于天地神明心存敬畏,认为行善去恶是本份内的事。然而有的人不善于观察,却说那个人行善却没见到好的际遇,那个人做恶却也没见其得祸,因此心生疑义,怀疑善恶报应。所以有得这地府判官一职。就和埃及那个称人心的胡狼一样。都是对自我价值的认同。
想到这,徐乐倒是不慌了,他为什么来这个破地方,还是有点数的,怎么说也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吧。不说多大功德,好歹不至于堕入下三道,永世沉沦。
“现在认罪,还可宽大处理,待我将你罪名报出,为时晚矣。”那判官好似失去耐心,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悦。’
“我还是不知道有什么罪过,但是我因救人而来,怎么会有罪过呢?”徐乐相通关节,倒也不卑不亢起来。
“救人?”那判官先是低头不语,抽出一卷书籍翻看,随后哈哈大笑,连说三个好字,又对徐乐道:“某家姓陆,俗家名字已经不记得了,你叫我陆判。”
陆判,徐乐一惊,这个名字可不陌生。
读过蒲松龄《聊斋》的都知道这位的名字。不过后来影视化的形象与书中的不太一样。但是都是一位急公好义,豪迈热情的鬼神。加凿削于肝肠,施刀锥于颈项。替那朱尔旦换了愚钝的心,替他妻子换了美丽头颅。手段奇特诡谲,难以猜测。
其职责是让善者得到善报,好事得到弘扬,使恶者受到应得的惩处,并为冤者平反昭雪。
记得陆判最后的评语是:陆公者,可谓媸皮裹妍骨矣。意思他是个相貌丑陋但是内心美好的鬼判啊。
徐乐心中一定,赌对了。
陆判继续道:“昨日你嫌我这破庙无菜无酒,只得囫囵困觉。是我这个做主人家的做的不对。今天特意邀你过来,宴请一二,也不枉费你为我脱衣掸尘。”
徐乐一听,不由得感到一阵害臊。昨日又饿又困,随口抱怨,却没想到被他全部听了去。
“好,既然判官想请,我也不推辞了。”
“那就好,来人,上酒。”
金元金宝二人也幻化成童子模样,将酒席摆上。
徐乐这几天饥寒交迫,看着满桌美食,也不管是不是蛇虫幻象,只是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无人的破庙里,充满了快乐的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