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漫忽然感到不忍。

    如果可以，他也不愿意行这种阴诡之事，更不愿意随便牺牲掉一个人的性命，但是为了微澜，他别无选择，只好来当这个恶人。

    他原本觉得，这是一个菟丝花一样的女子。

    她将生命的重心全部压在微澜一个人的身上，没有一点自我，而这未免对微澜太不公平。

    “……刚才在厨房的时候，您在做什么？”

    他回想起最初的那一幕，有些奇怪地问。

    “啊……我在做甜品。”

    琰月温柔地笑起来，眸中浮现星星点点的光芒，云漫却知道这份笑容并不是对他。

    “微澜喜欢吃甜食。”

    她说着，话尾都蘸满了甜意。

    云漫闻言错愕。

    他与微澜相识几十年，从来没有见过微澜对某种事物有格外的偏好。

    未及问起时，便见眼前的女子忽然情绪低落，抿起了嘴唇。明明没有哭，却能让人感觉，她是在真实地悲伤着的。

    “……因为想到以后不能做给他吃，所以就想预先在冷柜里储备一点……”

    这个人类女孩，真的一点也不会掩藏自己的情绪。

    云漫终于有些明白了。

    他感觉自己像是在将一件美好精致的艺术品毫不吝惜地摔碎，毁坏。

    无他，皆因琰月身上这种破碎的忧郁感过分强烈了。

    “您还有什么心愿吗？”他问道。

    “……如果说还有什么想要做的事……大概就是希望微澜不要知道我的献祭吧……您一定了解，微澜他是多么善良的人……”

    她说到这里停了停，忧郁的面庞上浮现出朝圣者似的神情。

    云漫不禁想到，她竟然真的是最合适献祭的人。不是因为他最初以为的，她和微澜之间的关系，而是因为她的神情、言谈，都证明了，她就是微澜最忠实的信徒。

    甚至远胜于魔界众人，对于魔王的崇拜和忠诚。

    “我担心他会无法接受，那样的话，我们推来让去，又有什么意义呢？如果注定需要一个人做出牺牲，那么无疑，我才是最合适的人选。”

    女孩坚定地说着。

    “这一切的错误皆因我而起，还是该由我来结束。”

    “我希望微澜的生活能够回到既定的轨迹，永远光明，永远幸福。”

    “……您就没有什么……”

    云漫皱眉看向她，不知道该如何将自己的意思表达准确。

    “……没有什么，自己想要的吗？”

    “我……”

    琰月的黑色眼瞳中闪现过空洞和挣扎。她断断续续，连组织语言都变得困难。

    “我希望……能看到微澜……穿上那件墨蓝色衬衣的样子……但是……”

    那件由她亲手缝制的，一针一线都寄托着她的祝福和爱意的墨蓝色衬衣，至今仍旧被滞放在街头的成衣作坊里。

    起初是因为记忆丧失未曾想起，而今，她反倒觉得情感复杂无法面对。

    她爱他。

    可是，在她看来，那是微澜生日晚宴崩坏的起点。

    她的妄念，她的贪婪，终究铸成大错。

    她一直都无法原谅自己。

    耳畔响起她轻声的解释，云漫不由得在心中叹气。

    没有抱怨，没有不甘，小心翼翼为别人着想，总是在担心着会麻烦别人。

    说到最后，她甚至还释然地微笑了一下。

    “没事的，斐莱恩先生。”她说。

    “不要有心理负担，我是自愿这么做的。”

    “我并没有那么无私。如果是别人，我或许还会犹豫，但是，如果是微澜需要的话，那么是我，应该感谢您，给我这样的机会。”

    “微澜对我来说，是救赎。”

    “我曾发誓要为他奉献一切的。”

    这个温柔得像水一样的女孩子，如果不是亲耳所听，云漫绝对无法想象，她的爱情会如同火焰一般灼热炽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