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璧诀

第八章 旧惑未解新疑生

    慕容墨此时心烦意乱,耳中更是因适才这老者一吼嗡鸣不止,加之几杯黄汤下肚,此时更是思绪大乱,心中想起儿时的遭遇,竟开始怀疑慕容家的遭遇与丁家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干系——只因慕容墨回想起当年袭击慕容家并将慕容家重创之人均是武林之中名门世家,自己此时虽不知晓这诸多世家与武林盟乃至丁时济的关系如何,但听闻适才老者所言,定是难逃罪状,想到此处慕容墨不禁攥紧了拳头,手劲儿之大竟是连手心都已攥出了血,但慕容墨此时思绪早已不在此处,手心出血自己竟是如同浑然不知。慕容墨又干了两大碗酒,再待倒酒之时,坛中已无余酒,见夜色已深,加之适才老者一声怪吼怕是震得店家也没了意识,自是难以叫店家上酒,便起身摇摇晃晃地回到了房间,一进房间听到商丹粟轻柔而均匀的呼吸声,知道她应是被老者震的昏迷,便傻笑了两声,却又回想起了日间王若琼的相邀,此前慕容墨虽怀疑王若琼乃是笑里藏刀,欲对自己不利,适才听了老者一番话却不禁有些动情,想到近十载没见到自己的亲人,不禁更是心里难过,就连经脉寸断之时都未掉过眼泪的他亦是泪流满面,虽想放声大哭却是难以叫出心中的气愤,更是心下做了决定,便要去这“金盆宴”赴会,一来看看丁立群几人对自己的态度,二来也是对这素昧平生的祖母有些难以割舍,想着想着竟是俯身在桌子上便睡了过去。

    次日清晨,慕容墨朦朦胧胧被屋外鸡鸣声吵醒,此时头痛欲裂的他也睁开了眼,但此时天色尚未大亮,慕容墨打了个哈欠正欲继续睡觉,却隐约感觉自己身上披着甚么,慕容墨回首一看竟是商丹粟的衣裳,然而此时慕容墨困意甚浓,也便没多想,便复倒头便睡。待得慕容墨酒醒之时已是日上三竿,慕容墨见日光已甚是刺眼,便抻了个懒腰,但回首已是不见了商丹粟的衣裳,却见商丹粟一只手支着下巴,目光显是看着自己,脸上似笑非笑地道:“你这睡相可当真不怎么地。”慕容墨先是一愣,然后随着商丹粟的目光摸了摸自己的面颊,竟发现自己的口水已是干在了脸上,顿时面上一红,道:“商姑娘起的倒是满早。”说罢便用衣袖擦拭着面上的口水,哪知商丹粟竟是咯咯咯地笑道:“这都日上三竿了,亏你还说早咧。口水早便干在了脸上,你现在擦又有何用?”慕容墨面露尴尬地道:“商姑娘早上用过饭了么?”商丹粟娇嗔道:“某个没良心的睡得和死猪一样的时候,姑娘便已饿得咕噜咕噜叫了,姑娘我自是不会委屈了自己。”慕容墨想到此时口水还挂在脸上,便道:“商姑娘容我失陪。”便匆匆忙忙地出了房间,商丹粟不禁笑出了声,却没喊住慕容墨。

    慕容墨出了房间不禁吁了一口气,自己对男女之情一知半解,此时竟在一仅见了两次面的姑娘面前出了这般丑,一时竟是羞愧难当,当下便问了小二客栈的盥洗之处,小二道:“客官,您吩咐一声我们便送至你房内了,又何必这般大费周章?”慕容墨不禁想白这小二一眼,心中暗道:“这般事情还用你教?”面上却是不露声色,道:“这档小事又何必为难于你,本便不应是店家伺候之事。”小二听罢,不禁有些感动,道:“客官您可真是大好人,若是都如客官您这般好伺候,小的们真是乐死了。”小二自是不知慕容墨心中所想,为他指了方向,慕容墨当下便走了过去,还见那小二竟是有些感动涕零,不禁更是尴尬。到了客店后院,慕容墨便见有一口井,井口边摆着几个木盆,便当下在井中舀了水,盥洗起来。正在慕容墨清洗自己面庞之时,却听到一旁的茅房里一人说道:“你可确定就是他?”另外一人道:“绝对不会错,昨日我瞧得清清楚楚。”慕容墨本不愿偷听,但一听到昨日总归还是有了警惕,想到昨日得罪了武林盟的丁家人,更是帮程或渊老前辈疗伤,更是谨慎起来,但听到先前开口之人道:“此人一番大闹,丝毫不顾及武林盟的面子,更是坏了我们大事,定要给他点颜色瞧瞧,到时候盟主大人岂不是还会重重赏我二人一番?说不准还能在武林盟任个一官半职。”另一人道:“呸,少臭美了,这点小事便想着进武林盟?你是当丁盟主跟你一般缺心眼儿么?”先前开口那人不乐意道:“这般折了丁盟主面子之人,怎又是小事?我可不当这是小事。”另外那人道:“得,得,说不过你,做你的春秋大梦去罢!”慕容墨听到此处,不禁有些慌张,只想继续偷听二人计划,哪知这二人竟是不再言语,慕容墨当下便有些心慌,忙蹑手蹑足地偷溜回了房间。

    慕容墨一回到房间,便悄声掩住了房门,商丹粟见他如同行窃后的贼一般的作为,不禁有些好笑,道:“你这是去盥洗还是去偷东西了?”哪知慕容墨面色略带紧张,示意商丹粟禁声,商丹粟见慕容墨面容不对劲,当下缓步走到慕容墨身旁,伏在他耳边问道:“是发生了甚么事么?”慕容墨只感一股细微的气息吹的耳朵有一些痒痒,闻到了商丹粟身上似是女子又似是花的甜香,回首见到商丹粟那美艳不可方物的脸几乎贴到了自己的脸上,当下扭过头,红着脸低声道:“似是有人要找我麻烦。”商丹粟低声道:“你武功这般高,不能直接将这二人制服么?”慕容墨听商丹粟夸赞自己的功夫,不自禁有些飘飘然,但却低声道:“敌在暗,我在明,殊不知他们用甚么手段对付我,是故不能掉以轻心。”商丹粟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竟是将头靠在了慕容墨背上,慕容墨不禁整个身体犹如触电了一般激灵了一下,慕容墨只感觉此时心脏犹似要跳起来了一般,闻着商丹粟身上阵阵香气,不禁有些意乱情迷。又过了半晌,门口竟有人走动之声,慕容墨当下便紧绷了起来,手中握住了折扇,听得那人停在了门口,慕容墨更是紧张无比,另一只手竟是不自禁地护住了商丹粟,商丹粟自然是心中更多了一丝感动和好感,只听有人叩门,慕容墨咳了两声,问道:“何事?”只听门前那人道:“客官,小的来问问您午餐需要些甚么?”慕容墨听声音是适才引自己盥洗的小二,当下松了口气,道:“来几个简单的小菜就成。”小二应道:“得嘞!”便听门外之人走开,慕容墨示意商丹粟去床上藏着,心中想着若是自己遭了毒手,商丹粟也可以装作房内再无他人,他虽不能确定这些人是否知道自己与商丹粟同来客店投宿,但即便此时让商丹粟从窗子逃走恐怕也会被早已堵在窗口之人所擒,况且商丹粟武功低微,更是难有逃脱希望。商丹粟不明所以,便悄声回到了床上,不一会又有人靠近,慕容墨当即紧绷了起来,哪知竟是小二将菜品上了来,慕容墨当下开了门,却一只手紧握着折扇,哪知竟是虚惊一场,小二上了菜便退下了,慕容墨续将门关了起来,又以身上的银针逐个菜品试了毒,均不见银针有变,便轻声唤了商丹粟一同进餐。商丹粟刚用筷子夹起了一块菜叶,忽见慕容墨愁容不减,当下也不将筷中菜送入口中,只是柔声问道:“墨公子,可是有甚么麻烦?”慕容墨本在思索为何这二人竟不动手,听商丹粟问起,更是一脸的忧色,不禁强挤出一丝微笑,道:“有可能是我多虑了,适才菜品我已都检查过,确是无人下毒的。”当下用筷子夹起了桌上的菜送进口中以示无需担忧,便又在一旁发愣起来,商丹粟本是担心慕容墨,但听慕容墨如此说道,便不好问些甚么,毫无顾忌地吃了起来,哪知吃了几口竟是在余光中见到慕容墨仍是带着一丝顾虑,商丹粟又停下了筷子静静看着慕容墨,慕容墨初时并未察觉,哪知后面一眼见到桌上的菜竟似是上桌后无人问津一般,慕容墨抬头看了看商丹粟,哪知那极美的面容上竟是写满了担忧之色,慕容墨心下不忍,暗道:“这几人是冲着我而来,自是不能让商姑娘被牵连,一会便找个借口让商姑娘离开便是。”当下便不动声色地吃了起来,商丹粟见慕容墨面上忧色已缓,当下微微一笑,便也一同动起了筷,时不时还给慕容墨夹菜,弄得慕容墨甚是不好意思,直道:“姑娘照顾好自己便成。”商丹粟听慕容墨这般言语,更是笑靥如花,只是慕容墨此时乃是毫无闲心去欣赏这美人,心中只是生怕商丹粟被自己牵连。饭罢,慕容墨甚至没有叫小二来收拾碗筷,只是身体倚着窗口听了听窗外动静,商丹粟只是静静地看着慕容墨折腾,哪知慕容墨呆了半柱香的功夫,待确定了窗外并无他人气息,便走到商丹粟身旁,悄声道:“商姑娘,在下甚是对不住你,竟是将你牵连进来,此时窗口无人盯梢,姑娘便从窗口溜出去,骑了马便快走罢!”商丹粟本是对慕容墨甚有好感,但听到慕容墨又让自己独自逃跑,不禁脸色一沉,冷声道:“公子若是讨厌我,大是不必这般费力撵我走。”慕容墨先是一愣,随后道:“在下并非是嫌弃姑娘,只是有仇家追到,姑娘实是不必为在下犯险。”商丹粟听罢,脸色更是一沉,冷声道:“多谢公子好意。”当下一跃而出,慕容墨只感与此前相遇之时商丹粟与自己在林间相遇如出一撤,便也没甚多想,虽是对商丹粟的态度极其不满,但总归是没有说出口。

    哪知慕容墨静候了两个余时辰,仍没见有人上门找茬,不禁正自奇怪,却听门口有人叩门,原来竟是小二来问晚餐的需要,慕容墨先是吁了口气,随后便让小二简单准备点便好,小二当下也没有多问,慕容墨却仍是心下忐忑不安,想到白日间听到的对话,仍是不敢有半分松懈,哪知除了小二将一碗面条上了来,便无人再走近自己的房间,慕容墨只感自己紧绷了一整天,身心俱是疲惫,便锁好了窗,从门口悄声溜了出去,出去之时却不乏谨慎地在门缝中塞了一小块菜叶子,以防有人闯入而自己难以发觉。

    此时天色已是渐黑,慕容墨看着夕阳渐落,夜幕渐起,不知为何心中顿起一股悲凉。昨日听到老者一番话后,慕容墨这数年的心境竟是再度天翻地覆起来,此前慕容墨只道是此前慕容瑀得罪了诸多武林世家方才隐居,此时却感觉此前所发生之惨剧竟是要将慕容家灭门,虽不知何人与慕容家有这般恩怨,却更加教慕容墨心烦意乱,加之慕容墨此时已是知晓了丁家与慕容家的恩怨,更是愤意难平。慕容墨被思绪所牵,竟是不经意间行至了一片杳无人烟的树林,慕容墨但见天色已晚,正欲离开,却听林中有人正自对话,便也不知是出自本能抑或是惊恐,当下伏在一旁的树后细细听来。

    且听一人说道:“不知二位尾随在下是何用意?”慕容墨对这声音已是熟悉得很,此人正是此前误会自己的佟以轩,且听另一人奸笑道:“无知小辈,既已被你发现,便也不怕说了,你这一闹早是喧宾夺主,怪便怪你的多事罢!”声音竟赫然便是日间慕容墨盥洗之时,所偷听到茅房中谈话的一人。佟以轩疑道:“甚么?”哪知听那适才言语之人冷哼一声,接着便似是直接发难,动起手来,慕容墨心中暗道:“当真奇了怪,这二人不是冲着我来的么?怎会找上了这傻汉子?”当下也不现身,只是静观其变生怕有诈,但听得这三人兵器相碰发出叮叮之响,似是交战甚为激烈,过不多时却听得一人大吼一声,随即便听到一人倒地。慕容墨识得这吼叫正是佟以轩的声音,显是中招,但自己仍没有轻举妄动,只听一人不停奸笑,说道:“本来我们准备大闹一下这武林大会,哪知竟被你这小子抢了风头,更是让这些武林中人聚集在一起,连下手机会也没有了,当真白瞎了这迷雾连绵的好时机。”只听得另一人道:“你废话怎地这般多?还不快给他个痛快?”先前一人笑道:“此时他便如同待宰的羔羊,又何以惧怕?这人误了我宫大事,岂能让他死得不明不白?”另一人道:“你这人怕不是有甚么病,快些解决了他,我在客栈等你。”说罢便听一人步伐声渐行渐远。慕容墨此时悄悄侧身,借着树木的遮挡望去,但此时天色已黑,隐约借着透过树木间隙的月光,见有一个纤瘦的身影手中似是持有兵刃,兵刃在月光之下竟是微微有些反光,而另一人卧倒在地显然是佟以轩。只听那纤瘦之人咯咯咯笑道:“要怪只能怪你小子多生事端,待你去阎王爷面前报到也别死得稀里糊涂,哈哈哈哈。”说到此处竟是放声大笑,但是声音如同乌鸦一般沙哑,让人听到有说不出的诡异和难受,慕容墨见佟以轩遇难,虽不愿多生事端,但想到此人虽是误会自己,却并非穷凶极恶之辈,但想到此时自己的危险处境,确需谨慎行事,当下便撕下了袖口蒙住了口鼻一跃而出,冷声道:“住手!”那纤瘦之人显是没有发现慕容墨竟在一旁,不禁向后跃了一步,手中的兵刃护住了上半身,冷声问道:“何人?”佟以轩显然是听出了此人正是慕容墨,正欲开口,慕容墨却先开口道:“此处虽是荒郊野岭,却非你行凶作恶之地,识相便快滚罢!”只听那阴森之人笑道:“又一个多管闲事之人。”当下便一溜烟地从黑暗中消失了,身法诡谲慕容墨竟是背后冷汗直流,哪知下一秒慕容墨竟是感觉右颈有一丝凉意,慕容墨当下足下发力跃开了一丈有余,只听黑暗中那纤瘦之人“咦”了一声,慕容墨只感觉此时似是颈中已被利刃之利割开,有一股热流在颈中缓缓淌落,不禁又惊又怒,惊在此人身法之快甚至可以在夜色中让自己毫无察觉,怒在这一刀险些便让自己丢了性命,此时慕容墨不禁怀疑自己帮助佟以轩的作为是否正确。纤瘦之人阴森笑道:“小子还有点本事,但这下一刀定是要送你去见你祖上!”说罢便潜入了暮色之中,慕容墨此时背上的冷汗已是将长衫浸透,此时的慕容墨已如一只待宰的羔羊一般,慕容墨此时心中想到此人轻功甚是诡异,而且竟是有些熟悉之感,但是此人显是善于将自己隐藏在黑夜之中,此时自己视线甚是受限,犹如瞎了一般,仅靠耳力怕是要被这纤瘦之人砍死了也不知发生何事,想到适才颈中挨的一刀,慕容墨脸色更是难看。此时的慕容墨犹如惊弓之鸟一般,绷紧了浑身的神经,却仍是难以察觉那纤瘦之人所在之处,哪知此时竟在林中不断回响起了阴森的笑声,此时所处的森林在夜深之时更是望不见尽头,慕容墨很是难判断声音来源的方向,正在侧耳倾听之际,左背上又挨了一刀,只听那奸笑之声笑得更是狂妄,慕容墨不禁全身的汗毛都悚立了起来。此时慕容墨心乱如麻,此时除了那一丝月光,已是伸手不见五指,在这漆黑之中显是对自己甚是不利,纵是常年与木寒的生活之中,亦是难以有这般漆黑,此时慕容墨回想适才惊悚的场景,更是一股惧意涌入心头,心中却一时间想不到对策,正自思考之时却感左背部有一丝寒意,忙趴在地上,却感觉背后似是已被利刃所伤,哪知此时慕容墨却一反常态哈哈大笑道:“你输了。”只听背后有人道:“胡说八道些甚么?再一刀便送你去阎王爷那里报到,输这字又从何说起?”慕容墨此时已感觉到了背上伤口的隐隐痛楚,口中却不服输,笑道:“适才你说一刀便送我去见祖上,此时我既然没有见到祖上,自是你输了。”只听那人奸笑道:“嘿嘿,油嘴滑舌的小子,我便是用两刀杀了你又有何妨?这般荒郊野岭,你便是死了恐怕也没人替你收尸……哎哟!”哪知此时慕容墨借着他说话之际已是判断出了他的身位,当下双手用力向后推出身体,双脚已是缠绊在了那人脚上,一个翻滚竟是将那纤瘦之人绊倒在地,此时慕容墨忙手上发力,上半身直立起来,那纤瘦之人虽欲挣脱,但慕容墨苦练数年下盘功夫,又岂会被轻易挣脱?借着这纤瘦之人欲挣脱足间束缚之时,慕容墨已是压在了他背上,右手急出拿住了这纤瘦之人的大椎穴,口中气喘吁吁,显是适才一度惊吓之后的后遗症。慕容墨适才一番搏命之招竟也是出自木寒所传的“非寡即夭掌”,此路掌法乃是性命不保之时搏命而用,适才慕容墨难以在黑暗中捕捉纤瘦之人的身影,只得用言语相逼,倘若适才这纤瘦之人不接话,恐怕慕容墨已是一具尸体。其实慕容墨只是听到适才这几人对话,便赌起了这人恐会接话,心中其实一点底都没有,哪知竟又被他赌中了,慕容墨此时内心激动不已,甚至连自己所知的神明俱是感谢了个遍,正当慕容墨有些得意忘形之际,却哪知那纤瘦之人被拿要穴却并不惊慌,口中只是发出阴森的笑声,说道:“好小子,当真有两下子,但你真当我便无计可施了么?”言罢,还未待慕容墨反应过来,竟是左腿被那纤瘦之人划伤,慕容墨不禁大怒,心道:“此人怎地犹如亡命之徒一般,要穴被制竟还敢还手。”当下手上用力,几是再用一分便可将这人大椎穴周遭的颈骨捏碎,换作常人此时怕是一阵酸麻难以动弹了,哪知那人手上竟是不停,一刀一刀切着慕容墨左腿,慕容墨只感此时怕是已切到腿骨,当下左手用出飞鸢擒拿手,直拿那人手腕,岂知那人一声怪笑,手中刀刃反转,竟是将刀刺向了慕容墨手腕,此时慕容墨收手已是不及,惊恐之下侧身翻开,哪知那人一失了要穴被擒,便又冷笑起来,隐入了黑暗之中。

    慕容墨只感此时左腿剧痛无比,恐怕已是伤及腿骨难以起身,更不用提以轻功逃脱了,但此时尚有强敌在旁,也无暇顾及左腿伤势,手中不禁握紧了折扇,心道:“今日便是不幸交代在此,也不会让你这般得意。”适才见此人出刀之势亦是十分眼熟,但此时忙于应敌,自是无暇思考。伴随那纤瘦之人诡异笑声的消失,慕容墨已是知晓此人又准备偷袭,然而虽是林中并没有甚么回响,但此人轻功之高确是已经超出了慕容墨的认知,此时慕容墨张开折扇护住胸口,自己靠在了树上以防被一击毙命。此时慕容墨屏息凝气,此时这林中除了初入夏日的虫鸣竟是再难辨别其他声音,更是让慕容墨紧张到了极点,此前数役终归是能见到敌方出招,纵是难以防御却总是能辨别敌人方位,此时慕容墨只是仰仗隐约月光之下见到此人所用并非是长兵,倘若是长兵纵是背后靠树亦是难以防备,想到此处慕容墨不禁感觉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已成了累赘,却故作镇定,以防敌人发现他心中所想。慕容墨此时已难做出谨慎判断,只想着倘若那人再攻来便用折扇上的奇功应对,但究竟有几分胜算他亦是心里没数,正自思索却感觉那人似是迎面攻来,当下便已折扇上一门防守甚是密集的路数迎击,招数虽是破绽甚少,但此时这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却让慕容墨感觉手足无措,哪知那攻势竟似是被化解,那纤瘦之人亦是“咦”了一声,慕容墨却抓住机会,当下循着发声方向便如闪电一般出招,那黑暗之中的纤瘦之人显是没想到慕容墨在一条腿负伤之际仍会选择主动出击,顿时招式混乱起来,却仍是仰仗着黑暗之中仍能清楚辨别方位躲过了数招险攻,但却也被慕容墨伤到了数处。慕容墨此时虽是不能见物,但是心中却是无比明镜,此时那纤瘦之人虽是在夜色中的视力远高过自己,但自己已然是破釜沉舟,不破不立之势,显是在气势上已有了优势,加之那纤瘦之人视力虽好,却也难以规避自己精准且快的招数,心下不禁也有了一丝底气,他自知那纤瘦之人能看得清自己,不禁计由心生哀,叹道:“想不到我墨染殇竟要折在这小林子中了,这无名小林竟是我葬身之地,可真是教我心寒……”佟以轩只道慕容墨放弃了挣扎,当下有些义愤填膺,怒道:“男子汉大丈夫,怎地像个懦夫一般?”慕容墨不答,只是等着那纤瘦之人开口,哪知那纤瘦之人竟似是知道了慕容墨的心意,竟是丝毫没开口,慕容墨见状不禁又开始流起了冷汗,但却面不改色续道:“你这形如鬼魅的轻功我似是在川蜀一带也见过,却也在汉中之地见过,当真是不赖。”佟以轩听慕容墨不理自己,正欲开口说道慕容墨怎地如此不似丈夫所为,却听那纤瘦之人“哦?”了一声,慕容墨当即听声辩位,用手中折扇当作暗器射了出去,佟以轩只听得似是有破空之声,似是有暗器发射出去,哪知片刻却听那纤瘦之人“啊!”地一声,随后便似是有人倒在了地上,佟以轩顿时被慕容墨适才风驰电掣般的进攻所惊呆,一时语塞。只听那纤瘦之人怒道:“小子,你使诈?”却似是仍倒在地上不起,哪知慕容墨笑道:“兵不厌诈,我还生怕你不当回事,还不肯接话呢。”那纤瘦之人冷笑道:“不愧是能阴得了丁时济的人,佩服,佩服,终归是我大意了。”慕容墨笑道:“也并非是你大意,只是我适才确是以此相搏,一来为了知晓你的方位,二来也确是想知晓你和那些人是不是有关系。”佟以轩此时听得云里雾里,却听那纤瘦之人笑道:“哈哈,小子你当真有趣,也无怪乎宫主那般在意你,不让我们出手了你性命。”慕容墨听到此处更是疑问道:“你说甚么?了我性命?”只听那纤瘦之人道:“你是真傻还是装糊涂?你与丁时济对拼之时,我们众人本想至你于死地,哪知宫主却阻拦下来,真是你小子福大命大。”慕容墨越听越是糊涂,问道:“我与丁时济对拼又碍着你们甚么事了?”只听那纤瘦之人嘿嘿诡笑,只笑的慕容墨、佟以轩二人汗毛直立,却不发一言,待得那人笑够了,慕容墨又问道:“我此前在荒郊野岭遇到过数次与你功体相似之人,只是这些人均是枯瘦无比,行事诡谲……”说到此处,那纤瘦之人冷笑道:“这些人却是宫中弃子,嘿嘿,想不到竟被你遇到过,有趣,有趣。”慕容墨听到此处更是诧异,只因适才他仅是灵光一闪,想到此人轻功似是与那些枯瘦之人如出一脉,便用出了孤注一掷的方式诈这纤瘦之人,殊不知竟出奇效,牵制住了这纤瘦之人。此时又听那人口吻确是与这些枯瘦之人相识,只是此前所见之人均是被他口中的宫主所抛弃,不禁问道:“我看你们做的尽是些烧杀抢掠之事,又有甚么分别?”哪知那纤瘦之人竟是被激怒,冷笑道:“小子,莫要口出狂言,吾辈又岂是那些弃子可比?”慕容墨见状,当下笑道:“又有甚么分别?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当真便是你辈之人的所作所为,正可谓是恶贯满盈、无恶不作、凶神恶煞、穷凶极恶!”只听那纤瘦之人冷笑道:“呸,小子无知便不要多言,此时我也无需再向你说半个字,只是这奸诈的武林迟早一日会被宫主裁决!”说罢竟是犹如赌气一般不再言语,慕容墨数次相激,那人却似是听不见一般不理,纵是后面慕容墨开口大骂这纤瘦之人口中的宫主,此人仍是不闻不问。慕容墨见状也不再追问,当下先是从衣裳撕下了布条裹住身上伤口,方才扶着身边的树一瘸一拐地走向佟以轩,问道:“你还能动弹么?”佟以轩想到适才慕容墨的机敏应变,自己却是会错意本想说道慕容墨怎地这般没骨气,此时听到慕容墨问候自己,更是羞愧难当,满脸发热,只是此时树林之中毫无光亮,慕容墨自是没有察觉。佟以轩顿了一顿,道:“多谢墨公子不计前嫌,舍命相救,在下感激不尽……”这几句话却是发自内心,佟以轩从一开始错怪慕容墨,甚至一度将慕容墨推至风口浪尖,待昨日老者解答了心中困惑,本是倔脾气的他,竟是前所未有地尴尬,心中几度踌躇如何向这位墨染殇公子致歉,但佟以轩这人面子极薄,在云阶宫内便仗着自己名分极少道歉,加之云阶宫亦不似武林错综复杂的关系,佟以轩在心中想了数次致歉之词,却每次想好都羞愧难当,面红耳赤,心中一度想过“也可能此生再难遇到这墨公子,倒也无妨。”哪知道隔日便遇到,此时慕容墨却成了自己的救命恩人,便纵是再难以开口,此时佟以轩亦是开口表达了自己的歉意和谢意。慕容墨听罢不禁有些好笑,心道:“这傻汉子倒也有趣,只是适才尚有一人逃回了客栈,想来客栈亦是不安全了。当真要防这些形如鬼魅之人可真是件难事。”想到此处心中已有了答案,忙道:“此时不是谢我之时,有话回头慢慢说,你且看自己还能不能动弹,此地不宜久留,须得快些离开。”嘴上说着手上也不含糊,回手点了那纤瘦之人的“膻中穴”、“玉堂穴”等诸穴,让这纤瘦之人一时难以提气,又顺道点了“哑穴”以防止这纤瘦之人乱叫引来敌人。慕容墨先是一蹦一跳地跳到了适才扇子掉落之处,凭借适才丢出扇子落地的声音,慕容墨大概约莫了一下距离,待得到了附近便在地上摸索起来,佟以轩不知慕容墨在干甚么,只是此时他已是被吓得够呛,也没甚么心思询问。慕容墨摸了一会,喜道:“有了!”,提起折扇,摸索着砍下了一段细木,拄在手中借力,跳回到佟以轩身旁拉起了佟以轩,一瘸一拐地离去。

    慕容墨此时心中疑惑未解,但此时自己身负多处,纵是已这纤瘦之人做诱饵,自己恐怕也难以应对那另外一人,但一想到此前这纤瘦之人的对话,不尽寻思起来:“听他所言,此前武盟大会他们这宫主怕是也在现场谋划着甚么阴谋诡计,只因为佟以轩一闹便阻碍了计划,只是这宫主竟似是不欲伤我性命又是何故?”一时难以想出个答案,便也不再合计此事,但走了一炷香的功夫,慕容墨却感觉自己的腿越发的沉重,甚至在疼痛之中还有一丝麻意,此时已非林中茂密之处,尚有一丝光亮,慕容墨低首一看,腿上伤口的鲜血已是渗透了包扎伤口的衣条,可能适才一瘸一拐急于赶路,伤口复加严重了,慕容墨苦笑,佟以轩发觉异样,见到慕容墨伤口如此严重,不禁吓了一跳,忙道:“墨公子你且坐一下,我来给你看看。”慕容墨道:“哦?你懂医术?”佟以轩道:“略懂,只是适才林中毫无光亮,自是没法看得清,还望公子莫怪。”当下扶着慕容墨坐在一棵树旁,为慕容墨打开了绷带,但见伤口极深,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想到适才慕容墨一瘸一拐地走了这许多路途,怕不是疼也疼死了。佟以轩借着微光看了看伤口,道:“墨公子,你此处伤口甚深,需要以针线缝合,但此处光线不大好,恐怕还是要移步村落,加之我身上虽带有针线,但伤口还需要以酒处理,烦请墨公子稍待片刻。”说完只见佟以轩竟是走到一旁折起了粗木条,慕容墨心中有疑惑却没有开口。一盏茶的功夫,佟以轩捡了数十根根长约1尺的粗木条,横向绑在了一起,竟宛如木席,佟以轩扯下腰带系在了木席的一端,道:“墨公子躺好,我们便走罢。”慕容墨方才明白这佟以轩净是做了一个木橇,竟是欲将自己拖拽回村落,想到此处不禁心下也对佟以轩更增好感,小心翼翼地爬上了木橇,佟以轩在一旁帮忙,待得慕容墨躺稳,佟以轩拉起了绑在木橇上的腰带缓步走向村落,但因佟以轩身上亦有数出刀伤,行走速度亦是不快,加上木橇本便不轻巧,木橇上还躺着慕容墨,佟以轩行走起来甚是吃力,但纵是满头汗水,一滴一滴地流下,甚至还有许多汗水滴在了地上,佟以轩仍是没有一句怨言,缓步拉着木橇。

    前后能有两炷香的功夫,佟以轩终于行至村落,此时他亦是不敢再去客栈,便将慕容墨先安置在林中,自己去敲了敲民居的房门,此时尚且亮灯的民居已是没有几户,待得佟以轩敲了三家被拒绝后已是有些焦急,哪知这第四家的老人见佟以轩狼狈之态,竟是答应了下来,佟以轩喜出望外,忙拖着慕容墨进了屋子。慕容墨见此人竟是个面色慈祥的老婆婆,心中亦是有些过意不去,口中连连致谢,还说道待处理了伤口便离开。哪知那老婆婆却道:“你们是被仇人追杀罢?是以不敢去客栈投宿。老婆子没那么多的讲究,今日这夜色已黑,你二人便明日再离开罢!”说罢,还拿了许多旧衣物出来道:“乡野村间,也没什么好的绷带,这些旧衣物也早已没人穿了,便用这些衣物将就一下罢。”看了看满脸血污的二人,不禁又叹道:“哎,这世道何事才能有个平静!”佟以轩谢过了便接过了旧衣,但老婆婆家中定是难以有酒,佟以轩便给了老婆婆一锭银子,求老婆婆帮忙买酒,老婆婆回首看了看二人,又叹了口气,走出门去。佟以轩忙找衣物撕成布条,慕容墨见衣裳都是些男装,虽已有年头没穿,却仍是洗得一尘不染,不禁心中有些难过,暗道:“这些衣物怕不是老婆婆最珍爱之人之物,此时竟要被拿来当绷带为自己治疗伤口,慕容墨啊慕容墨,你可当真是难报此恩!”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直接老婆婆拿着些碎银子和一坛酒回来了,佟以轩执意让老婆婆收了碎银子,老婆婆却执意不收,慕容墨微笑道:“老婆婆,那些银两便当我二人投宿在您府上的房费,您看还成么?”老婆婆听慕容墨如此说道,也不便再拒绝,便收下了。

    佟以轩当下便用火烤了银针,向慕容墨道:“墨公子,你忍着点,伤口需要以酒清洗。”慕容墨微微颔首,云淡风轻地道:“来罢!”慕容墨已是做好了心理准备,哪知佟以轩将酒倒在伤口处时,慕容墨仍是疼得青筋暴起,险些喊叫出声。慕容墨只感伤口之处犹如被刀子重新划开一般地疼痛,佟以轩只感觉此时慕容墨已是颤抖起来,忙穿针引线,将伤口缝合起来。慕容墨此时还未从这酒入伤口的疼痛中醒过来,却哪知待他回过神来,佟以轩早已缝合好伤口,并在伤口处涂抹上了药物,正在为他包扎伤口。慕容墨此时面色惨白,微声道:“多谢你了……”佟以轩忙道:“不敢,岂敢让救命恩人谢我?在下佟以轩,若不嫌弃你便叫我一声佟兄罢!”慕容墨缓缓点头道:“多谢佟兄……”回首又看向老婆婆,道:“多谢老婆婆,晚辈无以为报,若是婆婆有甚么心愿大可和在下提。”那老婆婆看了看虚弱的慕容墨,声音沙哑却又不失温柔地道:“我一个乡野老婆子,半只脚都踏进棺材了,能有甚么心愿……”慕容墨见老婆婆不欲开口,便想着待得明天离开前私自谢过。佟以轩又处理了一下二人身上的伤口,待得处理完已是深夜,老婆婆已是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睡着了,慕容墨见状,便示意佟以轩低声,二人在地上和衣而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