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失去的那片海

第十章 蜂蜜烤肉和蔬菜沙拉

    我看了一眼墙上的钟,快到中午了。我的作息也成功地被带偏了。

    窗外艳阳高照,此时此刻女主人还正沉浸在梦乡里。

    我正犹豫着要不要下楼时,只见那人把篮子放在家门口就转身离开了。我悄悄下楼去把篮子拿进屋内,篮子上盖着一层很薄的布,还有一张便签。

    “都是您爱吃的”

    我掀开布,是一篮新鲜的水果。

    安妮穿着睡衣披头散发揉着睡眼出来。

    “刚才有个人把这篮水果放在门口。”

    我把水果篮子递给她。她打了个哈欠眯着一只眼接过便签条

    “是酒桶爷爷,他们回来了。”

    “是住在附近的老先生吗?”

    “前一阵子他们家去镇上了,现在终于回来了。”她放下篮子捋了捋散乱的头发:“博士,我们一起去拜访一下他们,新住户应当拜访一下邻居,不然太不礼貌了。”

    “这也是莎菲雅的传统吗?”

    “您怎么知道?”她莞尔一笑:“快去准备一下,我们一会儿去爷爷家吃午饭。”

    我也想见见这颗星球上的其他人。

    一个小时后,安妮跑来喊我下去。我到玄关的梳妆镜前简单收拾了下我的新行头,扎了头发,刮了胡子。换上白T恤和宽松的短裤好让自己看起来更像海岛星球上的原住民。脖子上挂了个天文球戒指,以点缀我“地理学家”的属性。脚上再踩上一双拖鞋更有了大海的味道。

    安妮妈妈已经事先过去了。安妮说酒桶爷爷的家就在不远处,她向我指了指远方的房子,完后就独自跑过去。

    这周围全是空荡荡的山谷不是草就是树,这房子以外的建筑也只有那个,不明白带路的意义何在,难不成再近的地方也要为人带路也是海岛星球上的风俗习惯吗。

    我关好门跟上安妮的步伐,远处的房门敞开着,早上那个大叔从里边走了出来,安妮加速冲过去,一下跳到大叔身上。大叔接起安妮原地转了几个圈,再和坐在他手臂上的安妮击了个掌,仿佛那是他俩的固定招呼方式。

    大叔注意到走来的我,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他把安妮放到地上,此时一个戴着烤炉手套的妇女也走了出来,看到我显得有些紧张。

    安妮妈妈也跑了出来,看到我们几个站着面面相觑,就跑到我身后把我推进屋内,拍了拍我我的肩:“由我来重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新朋友,来自远方的大科学家!你们要喊他博士,现在博士住在我家,由我担任他的助手。”

    老夫妻对视了一眼,妇女就把安妮妈妈带到后厨去,男人端来了茶水让我坐在沙发上用茶点稍作休息,接着也走到房间里去了。

    我悄悄问安妮是不是我有哪些举动不礼貌?安妮让我别多虑,说着从桌上拿起一块饼干要喂我:“嘻嘻~刚烤的,好吃的要和好朋友分享!”。我接过热乎的小饼干,浓浓的蜂蜜与鲜奶的香味。

    过了一会儿他们出来向我寒暄了几句,做了个自我介绍。这对老夫妻看上去有四五十岁,安妮就是他们带大的。男的是安妮妈妈常常提到的酒桶大叔,因为胖胖的体型像酿酒的橡木桶所以被起了这个外号,原先的名字反倒没人记得了。女的是酒桶大叔的妻子香草阿姨。她的本名就叫香草却常常被人以为是昵称。

    酒桶大叔真的是的是刻板到不能再刻板的农夫形象,胖胖的身材,大胡子,皮靴、马甲、背带裤,还戴着一顶牛仔帽。相比之下香草阿姨则是高高瘦瘦的身材,她穿着淡蓝色的连衣裙,手上戴着烤炉手套,腰上围着个白色围裙。虽然脸上和手上有一些大大的褶皱,但也掩盖不掉行为举止里透出的知性和气质。

    总而言之,在安妮妈妈的介绍下,这对老夫妻接纳了我这个陌生人。

    我们握了手以示友好,两夫妻又进后厨叮叮当当忙了起来。

    安妮在木制长桌上摆放餐具,左右各两份,中间也摆了一份。安妮妈妈从后厨出来,在毛巾上擦了擦手,又出门拿了一份书报进来。

    她把书报递给我:“可有兴趣?”

    我接过手,那是岛上的周报,上面记载了海岛星球上的人文轶事,有岛上月供电量和天气预报之类的民生新闻,也有谁家和谁家又吵架了的鸡毛蒜皮小事,还有笑话、谜语和数独游戏。

    我饶有兴致地翻看起来。她坐在我边上也拿了一份周报装模作样看了起来。

    我看完第一页的时间她就翻完整份周报了。她悄悄挪了过来,摊开周报高高遮住脸小声说。

    “我今天这件衣服,可好看?”

    我放下报纸仔细打量她。宽松的大T恤和牛仔短裤,她平日里一直都是这风格。

    “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衣服!衣服!”

    白T恤上印着一直大大的黑白鱼印在胸口。

    “挺可爱的。”

    “嘻嘻,有眼光!这件我超级喜欢!你看你看!这只虎鲸可爱吧!”她指了指胸口的黑白鱼,原来这就是虎鲸啊,还是第一次见。我凑近了些仔细看,她也提起胸口的图案贴的更近些。我感觉有些不对劲又赶紧退了回来。

    “你知道吗,这款衣服是港口商业街五十周年限定款,我平时都舍不得穿呢。”

    乡巴佬……我没什么特别想评论的。

    “你不是平时都这样穿吗。”我随口说完继续翻着周报,下一页的头版新闻是本周星光镇的一个醉汉脱光了衣服爬到邻居家屋顶跳舞,结果掉从楼上掉下去摔伤的新闻。

    我又翻了一页,却渐渐感到一阵压迫感,一双大眼睛在旁边斜斜盯着我。

    “老实说,你觉得我这么穿怎么样?”她把声音压的更低。

    “你的衣服太大,裤子又太短,衣服像裙子一样把裤子全遮住了,远远看上去像只穿了件衣服没穿裤子似的。”

    “你们男人不是都喜欢这样的吗?觉得这样更~性~感~?”

    “至少配条长一点的裤子或者穿条裙子吧,或者把衣服上的布料剪裁掉一些。”

    “我是有很多长裤和裙子啦,尺寸合身的衣服也有很多。终归结底,还是不好看?不穿成这样比较好?”

    她情绪有些失落,全写在了脸上。我合上手里的周报:“穿什么是你的自由,爱穿什么就穿什么,只要你自己喜欢就好,又何必去取悦别人在乎别人的看法?喏,你看。”我摇了摇头甩了甩自己后脑勺上的低马尾辫。

    “在我们那儿男人很少留长发,会被人家以为是流氓混混。学生都是普通大众的老实发型。可我偏偏就喜欢这个发型。当时抉择真是痛苦,到哪里都要被人用异样的阳光对待。可我还是硬着头皮坚持留了长头发。结果你猜怎么着?现在这发辫反倒成为了我的特色标签,成了我与众不同的魅力所在。所以你自己喜欢穿什么就穿什么,不要让其他人影响了你自己的风格,影响了你从“其他人”转变为“自己”的道路。”

    我虽是长发,可与刻板印象里的长发男子稍有不同,我的发型从前面看去普通人完全一样,只是在普通人发型的基础上再加了条辫子,倒不是把全部头发连刘海都一起梳到后面扎起来的那种大背头,我可很不喜欢那种发型。

    她摸着我发辫上的铃铛。

    “哇……这要留好久的吧。”

    “上大学时开始留的,那时的我还真就打扮的像个混混,虽然我很少干混混干的那些勾当。但这么做也是事出有因的。”

    “为什么?为什么要打扮得像个混混?那可不适合你!”

    “你想想,一个喝醉的小流氓踢翻了路上的垃圾桶,和一个背着包的学生踢翻了路上的垃圾桶,同样的事,是不是学生做出这种行为会更奇怪更引人注目?”

    “是。”

    “一个小混混和一个的学生,是不是小混混留长发看起来比较自然?”

    “好像是这样。”

    “所以说呀,我也是一样的。

    “踢垃圾桶?”

    “不是,我的意思是,我没有勇气把自己与他人不同的“怪异点”完完全全地展示出去,只好用一个自己稍微能接受的“虚伪身份”、一个“既定人设”来掩盖真正的自己,不管它是好是坏,至少看上去显得自然就行。”

    “用一个既定人设,来掩盖真正的自己吗……”她自言自语着,眼神渐渐失去了焦点。

    她又犯了发呆的老毛病,我摇了摇她把她拉回来:“你不用掩盖,你做你自己就好,只要你心里喜欢就会有自信,那样的话任何事都会做的很出色的。”

    她回过神,眼睛重放光彩。

    “所以说!我这件衣服到底好看不好看?不管那些别的,你觉得好不好看。”

    我靠到沙发上想了想。

    “好看。”

    “啧啧啧,我就知道,你们男人都好这口。”

    她吐了个舌头蹦跶进了后厨,安妮也过来对着我摇摇头走了,留我一个人傻坐在沙发上。

    她是不是在耍我?

    很快到了午餐时间,一道道菜肴摆上餐桌,香味飘满了客厅。蜂蜜烤肉、烤鱼、蔬菜沙拉和奶油炖菜,还有烤麸、苹果馅饼、蔬菜汤。全都是我爱吃的!

    吃饭的时候安妮妈妈和大叔聊起了镇上的事,他们聊的那些内容我全听不懂。无非是一些进货,农作物,捕鱼之类的话题。我没什么兴趣,就继续吃着我的蔬菜沙拉和奶油炖菜。

    吃完饭后安妮妈妈要带我去虎鲸港,安妮就留在爷爷奶奶家里。

    安妮妈妈从仓库里开出一艘喷气飞船。小飞船外形像充气艇,敞篷四人座没有轮子,用的太阳能电池,旧世代科技的产物。发动后船下喷出强烈的气流把飞船悬浮到离地一米高的空中。安妮妈妈说这艘飞船是她爸爸留给她的。

    “准备好了吗?博士!”她拿出一个护目镜戴上,啪嗒啪嗒快速按着仪表盘上的按钮启动了喷气飞船。她推下拉杆,扎进森林里的山间公路一路冲下山,再沿着公路一路向东,朝着小岛东南方的虎鲸港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