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情李好音早就听初七和十二说过，但她并不在乎。他的利用还不如说是交易，都是摆在台面上的事情，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谁也说不上吃亏。

    蓝暮雨说的这些话，才是真的不了解林靖。

    对李好音来说，林靖从来没有刻意表现出一个好人的身份来骗她，从刚踏进林府开始，他就告诉她要为他做事。

    所以，相信他也好，喜欢他也好，和他在一起也好，都是她自己的意愿。没有人强迫她，也没有人引诱她。

    他是将她从泥沼中拉出来的人，只为了这一点，她就愿意为他做任何事。

    如同信徒愿意无条件相信一个虚妄的神，若那个神还曾经将他们从地狱拯救出来呢，他们有什么理由不为他奉献一切。

    可这些事，李好音都没打算告诉蓝暮雨，她不需要向任何人证明她对林靖的心意。

    “就算是被他利用，我也心甘情愿，不需要你的好意。”

    “心甘情愿？”蓝暮雨道，“傻孩子，女人在爱一个人的时候都是盲目的，等你知道被他骗了的时候就晚了。”

    李好音想了想，大概猜到蓝暮雨为何再三对自己说这样的话，她一定是从前被男人骗过。话本小说里都是这么写的，感情上受过伤害的女人，总觉得天底下所有男人都是专骗女人感情的坏人。

    她突然觉得蓝暮雨有些可怜，可觉得也能理解，“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过去一定被伤害得很深。

    这样想着，她便将本要出口嘲讽蓝暮雨的话收了回去。

    可她这样做，反而让蓝暮雨以为已经说得令她动摇。

    “你看看商初兰，那样的身段样貌，还不是一样被林靖弃之如敝履？”蓝暮雨嘲笑道：“他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若不是为了利用你，怎么可能看上你这样的豆芽菜。”

    李好音叹气，对她的颠倒是非摇摇头，“大人没有抛弃商初兰，她是被你们杀的。”

    她已经没有耐心再和蓝暮雨继续这种毫无意义的对话，提了提手中的短剑，开始有更多底气与她谈判。

    “你不用再费尽心机来离间我和大人的关系了。”李好音气势拔起三丈高，将剑指向蓝暮雨，“我知道你几乎不会武功，所以现在带我出去，否则我就杀了你。”

    蓝暮雨却并无惧意，她知道李好音并不是滥杀无辜的人。因此，即便剑尖就在眼前，她也镇定自若。

    “我从没见过你这么可怜的孩子。”蓝暮雨的个子比李好音略高，此刻，她微微垂眼看着李好音，眼中有了一丝善意，像一个母亲看着她可怜的孩子。

    “你愿意为林靖做任何事对吗？”她问了一个答案显而易见的问题。

    李好音微怔，先是吃惊，然后是疑问，她飞速思索着蓝暮雨话中是否有其他含义。

    蓝暮雨怜悯地看着她问道：“若他与你有血仇呢？”

    李好音吃惊得微微张开了嘴，像有什么东西一下一下敲打着她的心脏，让她立刻开始慌乱起来。

    “之前我让我的左使去兴城找你，就是想告诉你这件事。”蓝暮雨看到她的表情变化，越发从容起来，“这世上大概没几个人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但是我知道。”

    “我说过了，你不要再妄想离间我们之间的关系了。”李好音将剑指得更近，声音中明显有了怒意，“你说什么我都不会相信的。”

    果然是个沉不住气的小姑娘，蓝暮雨笑了，她知道她已经胜券在握，“不仅我知道，林靖也知道。”

    眼前的剑尖开始微微颤动，李好音极力平复着自己的呼吸，她在心中不断告诫自己，一定要冷静，不能中了蓝暮雨的圈套。

    “闭嘴！”李好音将剑向前一送，她心中光风霁月的林靖怎么能由得别人玷污。

    蓝暮雨向旁一闪，剑风割断了她的一缕头发。

    她看着落到拖地的白色裙摆上的发丝，怒从中来，愤愤地说：“别不知好歹了，我好心提醒，你还在这儿执迷不悟。”

    “你可知道你是谁？你是前礼部尚书文旭炎的小女儿，你本名应该叫文淑尤。”

    “十年前的那个冬天，林靖在洒金巷放火，将你们文家上上下下主仆一共八十一口人活活烧死在家里。人肉之躯被硬生生烧成黑炭，你说林靖是个多么残暴的人。”

    “那天晚上，你和你乳母的孩子玩捉迷藏，你躲到床底下。火从大厅烧过去的时候，被我红莲教的人及时发现，将你救了出来。”

    “正因为你乳母的孩子当时在文府，所以顶替了你的人头数，让你侥幸活了下来。否则，林靖天涯海角也会找到你，将你斩草除根。”

    “当时你的脑袋被掉下来的横梁砸了一下，所以才失去了记忆。没想到那横梁还砸坏了你的脑子，让你现在变成了个傻子。”

    “但是，你知道你为何总是梦见自己在火场之中吗？就是因为你脑中还残存有幼时的记忆。那样惨痛的记忆，想必很难忘吧。可怜的孩子，你是不是夜夜都被这样的噩梦所折磨？”

    “本来他们是要将你带到我这里来的，可你有天自己顽皮，在街上走丢了，被人牙子捡了去，卖到了玉楼春，后来你才遇到的林靖。”

    刚刚平复下来的心脏跳得更快了，李好音脸色苍白，没有说话。短剑垂到身侧，她突然失去了将它举起来的力量。

    她闭上眼睛，感到一阵眩晕。明明知道蓝暮雨说的都是假的，自己到底是在紧张害怕些什么。

    蓝暮雨看着她，接着说道：“林靖早就调查出了你的真实身世，你想一想便知道，为何他没有告诉你。”

    “你说，若是你们文家那八十一个人泉下有知，看到你竟委身于那个杀死他们凶手，他们会作何感想？”

    “所以，现在你相信我的话了吗？”

    蓝暮雨的话句句诛心，李好音的脸变得更加苍白，攥着短剑的手指关节也因为过于用力而发白。

    “不，我不相信你说的话。”她急促地说道，为了向蓝暮雨表明，也为了让自己相信，相信事情真的不是如蓝暮雨所说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