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转窝囊废们的人生剧本

第二十章 李素华,为母则刚

    周沫想了很久,还是不能确定要添加什么属性。

    因为看着李素华充满关切的眼神,握着她粗糙有力的双手。“热爱生活的勇气”跟“钢铁般的坚强意志”,已经是这位母亲的特点了。大字儿不识的一个山东姑娘,追随男人离家几千里艰辛渡日。在战火和动乱中,养育了三个聪明健康的儿女。一辈子能够忍受跟丈夫的分隔、子女的别离、家庭的变故。她已经做到了,她的极限。还有人能比她做的更好么,加上一点勇气或者坚强,就会让故事改变么?

    他很迷茫。

    安抚了两句李素华,借着去图书馆的理由,他又急匆匆的从家里离开了。

    周家的另外三个人,周志刚是自卑、秉义跟周蓉是自私,秉昆算是懦弱和懵懂吧。想要改变这几个人物,似乎有明确的地方动笔。可这个母亲,他眼下是实在没有办法了。

    没有她,这个周家,早晚得散。

    别人都是自己,只有她才是周家。

    一路神思不属,晃晃悠悠的来到了省图。

    小青年们最能折腾的,都已经去了乡下。剩余的也不安分,仍然每天在变着法的发泄无处安放的激情。容纳人类知识结晶的图书馆,现在也就只有一些老人还来逛逛。

    秉昆的出现,引起了阅读区的注意。

    这些识字儿的,现在顶怕这种没深没浅的毛孩子。以为遇到了什么派系的检查,一个个都低着头,提心吊胆的连大气儿都不敢出。

    周沫没有切身的体会,不懂得背后的原因,只是觉得气氛有些诡异。

    捧了一堆农业种养殖方面的书记,找了个空位,开始心不在焉的翻书。心里头烦乱,一时也看不进去东西,瞅了两眼之后,就开始放空。

    脑中回忆着自己所记忆的“母亲”,试图从中发现规律,找到一个能成为李素华命运基石的属性。

    想着,想着。旁边有人递过来一块浅蓝色格子的手帕,还轻轻的拍了拍他的手臂。

    回过神才发现,怎么不知不觉,竟然泪水打湿了书本。

    左右瞅了瞅,赶紧收拾了一下,对旁边的人,尴尬的表示了一下谢意,赶紧往门外走去。

    出了门,阳光正好,暖洋洋的照在石阶上,恍然以为是进入了春天。

    刚才想的太投入,顺带着也想起了自己的童年,那时候每天真快乐,一直世界会永远存在,明天一定更加美好。如果遇到了什么困难,永远可以找爸爸妈妈,他们总是能想出答案。来到这个世界,当想着改变另一个母亲的命运时。他才发觉,原来子女那无限美好的回忆,后面是父母奋力经营的结果。

    周家需要改变的,不是李素华,是其他人。

    周志刚应该回报更多的关怀和支持;周秉义应该回报更多的关心和感恩;周蓉应该回报更多的理解和孝顺;秉昆应该回报更多的成长。

    李素华是个好人,好人不应该受无端的指责,不应该抱怨她做的还不够多。

    离开图书馆,秉昆去找了涂自强,他现在已经去红星木材厂当了工人,秉昆让他告诉赶超和国庆晚上去家里聚餐。从木材厂,又去了东市场边的河沿黑市。《手册》听了之后,水哥又重新捡起了倒票的事业。他说跟着吃饭的人很多,虽然自己有了钱,可仍然放不下还在挣扎的朋友。

    天气已经转暖,冰面上没了滑冰和钓鱼的人,但河边的风还是比别地方要冷一些。

    水哥裹着一身长款羊毛棉大衣,像个忧郁青年那样,靠在石头围栏上,远眺着江面。

    “嘿,这是跑江边写诗来了,有没有什么大作?”

    水哥猛地一挥手,像是要偷袭一般,吓得秉昆直往后躲。

    “臭小子,你咋来了,不是说当干部了么?不好好上班,还来找我们这帮人混什么?”

    收了嬉闹,秉昆挨着水哥站定,私下里撒摸,看哪个是他的手下。嘴里漫不经心的回着,“不当干部,我能随意外出么?卖书的事儿停了,跟你混的人现在什么想法,继续这么干非法的勾当,还是也想找个正经事儿做?”

    一颗水盆粗的老柳树下,改了发型,换了新衣的郑娟,正在跟几个老太太交易着什么。

    水哥抽了一口烟,认命了一样,“还能怎么办,都是身份有问题的人。下乡去不了,街道也不给安排工作。只能自己找口食儿吃。”

    周沫对具体的弯弯绕不太清楚,按理说,每个人都可以下乡。转过脸,疑惑的看着水自流,想要一个详细的解释。

    “现在斗争太激烈了,就他们的身份,一旦离开了吉春,说不定哪天,就会被当成众矢之的。然后折腾个没完,小命都不一定能保的下来。留在城里当黑户,至少可以活一天算一天。”

    秉昆一扬头,示意远方的郑娟。“她也去不了农村,不就是家里有个瞎弟弟么,写个留城申请,不至于找不着班上吧?”

    水哥抬手拍了拍秉昆的肩膀,“我的好兄弟啊,事儿要是那么好办,我还能等到你来问罪么。她们一家子,早被盯上了,哪儿也去不了。前几年跟着我们倒票,后来家里又帮着卖紧俏的白糖。大檐帽想着从她这里当突破口,一网成擒九虎十三鹰,立个大功呢!你说她想下乡,道上的兄弟们能放心么?她想留城安置工作,大檐帽会不提条件么?”

    啊?还有这种内情。看剧的时候,只记得这是个可怜的姑娘。为了混饭吃,被迫跟了涂自强,不但所托非人,还被骆士宾欺负。幸亏遇到了原身,历经挫折苦难,总算得了一个还算平安的结局。

    之前他从没细想,为啥郑娟家能在苦难时期卖糖葫芦,也没想街道为啥不给郑娟安置工作。现在听水哥一讲,心里头倒有点难受。

    或许是男人天生的救世主心态,也可能是贪恋郑娟的美貌,心底突然有了一个拯救郑娟的念头。

    “对了,今天找你,是来打秋风的。晚上我想请两桌,一个是庆祝我当上了夜大的主任助理,另一个是好朋友们聚聚,宣布一个好消息。”

    水自流笑笑,作势要锤秉昆。带着自己赚了上千块钱,还跑着来臭客气什么。

    从大衣兜里掏出一把各种花花绿绿的票,塞到秉昆手里。“早就说给你拿点,还跟我装客气。让人传出去,我还在江湖上怎么混了!”

    秉昆也没客气,看都不看,直接揣进兜里。

    “晚上一定早到,我给你单独准备一瓶老汾酒。”说完,推车就走,顺便还回头往大柳树那边看了一眼。穿着男士蓝棉袄的郑娟也正好看向这边,意识到是曾经的“小老板”,跳起来不停地挥手。

    水哥看在眼里,知道晚上一个人赴宴,肯定要落埋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