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墨知又去了租界，工部局那边正在查处昨天出席的所有人，有齐思国作保，只是简单询问了几句便放人了。

    她坐上黄包车，去的却不是回家的方向。

    松仁堂。

    墨知推开药铺的门，伙计忙迎上来。

    “不好意思，这位小姐，我们药铺今天不开张，您请去别的店吧。”

    墨知摇摇头，“我不是来抓药的，你们掌柜的在吗？”

    “掌柜的？”伙计看向里间，还未出声，松仁堂的李掌柜已经出来了。

    “小……小侄女儿，你来了？”李掌柜脸上挂着笑，对着伙计介绍道，“你新来的不知道，这位是我老家的侄女儿，以后来直接通报我就行了。”

    “好的，掌柜的。”

    “来，侄女儿，我们到里面说话。”墨知颔首，两人进了里间。

    伙计疑惑地挠挠头，五大三粗的掌柜的竟然有这么漂亮的侄女儿？这得是多远的亲戚啊？

    “小姐，您喝茶。”门一关上，李掌柜就换了一副恭敬的神色，递上一杯茶。

    “坐下说话吧。”

    “好的，小姐。”

    墨知轻呷了一口茶，缓缓道：“你且说说那笔生意。”

    “是，小姐。”说到生意，李掌柜肃了神色，“我们药厂的药与其他药厂的不同，流出一向比较小心，都是分散出货，从来没有大批出过货，所以至今还没引起那些大势力的注意，但昨晚上，有人突然联系到药厂那边，说想买我们的特效止疼药，而且要的量很大，我拿不定主意，只得联系您。”

    止疼药这种药品一向是被管控的，他们也很小心，也不知对方是怎么查到的？

    看来还是得更加小心。

    “大批药品？”墨知指节轻敲，沉思起来。

    李掌柜安静地等待着她的回答，眼里有狂热的崇拜和敬佩。

    谁能想到，最近几月在沪城声名鹊起的黑土药业是眼前这个不过双十年华的女孩儿一手创立的呢？

    黑土药业的前身叫李氏药业，是李掌柜家里两代人的基业，在风云变幻的局势之下，濒临倒闭。

    李掌柜至今都能回忆起，在药厂走投无路之时，是小姐带着资金和药方出现，将药厂迅速改头换面，大力生产，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将黑土药业发展到如今的地步。

    想到药厂里那些效果惊人的药品，李掌柜就是一阵心悸，他从未想过可以用那么低的成本制造出那些药效堪称恐怖的药品。

    关于药方，他从来不问，不敢问也……不想问。

    “查到是什么人了吗？”墨知问。

    李掌柜想了想，不确定道：“阿成跟着来谈生意那人，看着他进了沈公馆。”

    “沈公馆？”

    “对。”

    墨知眉心蹙起，沈公馆？沈秋白？

    说起沈秋白这个名字，在沪城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沈家祖上是前朝重臣，封建王朝破败后，又迅速发展实业，堆积了惊人的财富，可以说，沈家在每一个历史节点都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到了这一代，沈家又在沈秋白手里继续发展壮大，跺跺脚沪城都要抖三抖，沈家虽不参与军政，但各界都会给几分面子。

    沈秋白其人，心思颇深，不是个好相与的。

    “这笔生意，我们做了。”墨知又喝了一口茶，悠悠道。

    李掌柜有点意外，但还是马上道：“好，我安排下去，为了安全，让阿成多带几个人。”

    “不，这次我亲自去。”

    什么？

    “您亲自去？可您的身份……”

    墨知一直隐在暗处，黑土药业明面上当家人依然是李掌柜。

    “无事，你只要把药品准备好，时间地点我们来定。”墨知一锤定音。

    “好，我明白了。”李掌柜点头应下。

    ——————

    不到两日，李掌柜那边就传来消息，价格和数目都商量好了，只等时间地点。

    明晚八点，清雅阁。这是墨知定下的时间地点。

    李掌柜有一瞬的疑惑，清雅阁是近几月以来在沪城声名鹊起的销金窟，来往的权贵众多，小姐怎么会把地方定在那种人多眼杂的地方？

    可到了第二日晚上，李掌柜就明白了。

    清雅阁门口贴了牌子，清雅阁昨日有人酒后大打出手，损坏了些桌椅摆设，今日关张一天以便修缮。

    墨知带着一行人从后门进入。

    “小姐。”有人迎上来，身材妖娆曲线玲珑。

    竟然是清雅阁名动沪城的老板娘，玉莲生。

    李掌柜震惊地看着表情恭顺的女人，她怎么也叫小姐？难道？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出现在他脑海，直叫他心惊肉跳。

    这清雅阁莫不是也与小姐有关系？

    还未等他深想，已经到了包厢门口，李掌柜看了看门牌，竟然是清雅阁一向不对外开放的那一间。

    他更是惊得头皮发麻，只能勉强控制住失态跟着进去。

    “三爷，到了。”林衡下车，拉开车门，警惕地向四周看了看。

    男人穿着月牙白的长衫，手里转着一串檀木手串，漫不经心地问：“还没查到黑土药业背后的人吗？”

    “还没有。”林衡羞愧地低下头。

    在沪城，这还是第一次，有他们沈家查不到的人物。

    三爷看着眼前闪烁的牌匾，眼里露出兴味，“查不到，那就去会会。”

    “是。”

    待人进去后，玉莲生关上了门。

    “李掌柜，别来无恙。”林衡笑着打招呼，状似随意地扫了一眼屋内。

    只有李掌柜一个人。

    “林先生，三爷。”李掌柜看着来人，霍然起身，心里大惊，沈三爷竟然亲自来了。

    三爷沈秋白微微颔首。

    昔日，在李氏药业发展最鼎盛的时候，与沈家也有过不少生意往来，只可惜，物是人非，李氏制药已经改朝换代。

    三人入座，几人也不是爱寒暄的人，三两句就步入了正题。

    “三爷，您也了解，止痛药和消炎药这些药品的成本，价格低不了。”

    谈及生意，李掌柜分毫不让。

    林衡皱眉，“我们要的数目不小。”

    李掌柜歉意地笑笑，“抱歉，这已经是我能给出的最低的价格了。”

    沈秋白神色清淡，骨瓷般的手指敲了敲桌子，“这是你能给出的最低价格，那别人呢？”

    “三爷，您什么意思？”李掌柜勃然变色。

    沈秋白抬起冷沉的眼，轻呷了口茶道：“黑土药业的老板，既然来了，不如一见？”

    什么？！房内还有其他人？！他竟然没有发现！

    林衡猛地起身，条件反射般拔出了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