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国瑞回到家，看着床上的五百块钱发笑，这个傻女人，竟然想用钱来打发他，从来都是他用钱来打发别人。

    他忽然想起今天是元旦，遇见她算不算是今年最幸运的事。

    赵国瑞由他姥姥姥爷带长，他妈妈生他的时候难产去世，他从小被姥爷军事化管理，一直乖巧懂事，大学毕业后听从姥姥的安排进了千江集团。谁知两年前自从他姥姥去世后，他性情大变，从千江出来后不学无术，天天只知道吃喝玩乐。

    他的父亲赵博坤十年前又娶了新夫人，现在有一个八岁的女儿。他自觉对这个儿子有愧，所以只能在金钱上补偿他，父子俩的关系就是就像是没关系一样。

    赵国瑞去洗掉那个怪异的发型，昨晚为了秦峰的生日，他不惜“改造”自己。无论他现在有多叛逆，他还是不敢顶着这种头去见老爷子。

    老爷子今年七十九岁，也许是一辈子呆在部队的原因，总会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他看着赵国瑞湿漉漉的头发说：“大冬天的洗完头也不吹吹。”

    “没事，一会就干了。”他随便地说

    “你今年不去看看你爸？”老爷子问。

    “我没事看他干什么。我吃饱了，先回房间了。”老爷子看着他直摇头，别人十三四岁叛逆，他怎么二十五六了才开始。

    赵国瑞回到房间，还是盯着那五百块。“我怎么忘了问她叫什么呢？”他自言道。他发微信给秦峰问他在哪里。他打电话回来了。

    “你昨晚怎么那么早就走了，你穿的衣服我还没有好好看呢。”秦峰说。赵国瑞以为他肯定会问昨晚那个女人的事，想不到他只问衣服。

    “丑死了，姥爷幸好没看到我的发型，要不肯定会被打断腿。”

    “姥爷对你才不会呢。我和小印还在‘一面’呢，你还要过来吗？”

    “我不过去了，你们好好玩吧。”

    他放下电话就冲到垃圾桶里，他想起昨晚的衣服。捂住鼻子又把那件丑陋的T恤放到了洗衣机里。

    看着阳台上晾着的衣服，他怎么看怎么丑。这么明显的蜜蜂，她为什么会看成是萤火虫。他总想起她昨晚抓住他衣服不放的样子，是不是萤火虫指引着他们相遇？上次是，这次又是。这次不知该感谢那件衣服还是感谢她醉了，眼神不好。

    他的手机上收到好多人的祝福，都在说“瑞，新年快乐。”他都分不清哪个是哪个，头像倒是一个比一个漂亮。他又想起她那张清纯的小脸。他把手机放在一边，闭上眼想着想着就笑出了声。

    丁沅从不知道有个人在这么想着她。她一回到家就后悔地挠自己的头，她努力回想着昨晚的事，她进入一家店，然后自己点了酒，因为那些酒都太好看了，她忍不住一口一口地喝。她好像喝多了，好像还看到了萤火虫。后来怎么会到了他的房间呢？

    幸好没出什么事。他一看就是一个公子哥，应该也不会看上她这种清汤挂面。她告诉自己以后再也不走那条路了。

    她给自己做了一点吃的，顺便给合租的那位留了一点。旁边的姑娘叫张莉，是半年前她在路边捡的，她说自己失恋，半夜三更在马路边鬼哭狼嚎，说自己没地方去。那时候丁沅合租的姑娘刚搬走，她就把她带回家住一夜，谁知她一住就不走了。名正言顺地成了她的合租人，她说自己失业了，所以半年来从不交房租。丁沅就当自己还没找到合租的人。

    难得有假期，她开始收拾房间里的东西。工作两年来，她好像没有过休息日一样，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感觉时间这么富余。

    张莉从房间出来，看到这么整洁的样子有些不适应。

    “你今天怎么在家？新年快乐！你昨晚好像没回来吧？去哪儿了？”

    丁沅看了她一眼说：“先去厨房把面吃了。”

    “谢谢沅沅。你最好了。”她过去抱了一下她。

    张莉真没想到现在还有这样的傻姑娘，愿意收留她这样的人。她大学没毕业就跟着男朋友来到B城，想不到三个月不到男朋友就有了新的女人，她一气之下离开了。身无分文她在马路边遇到丁沅，她竟把她带回家。还和她住在一起，虽说是合租，她知道自己现在没有钱所以也没交房租，她却不跟她提一个字，还常给她烧东西吃或带东西回来。她虽然没有常给她笑脸，但也没有给她冷脸。她想，等我有钱了一定要好好报答这个傻妞。

    “我明天加班。”张莉说。

    “好。”

    “我这个月发工资了就给你交房租。”

    “我不急用。”

    新年第一天，她把时间都用在了各种整理上。第二天，她骑上她心爱的自行车去北面的森林公园了。

    三个月前的一天，她告诉张莉说自己买车了，张莉以为是汽车想蹭着上班，谁知道她说的是自行车。这三个月以来，她一有空余时间就喜欢去骑行。

    她喜欢骑在路上的感觉，非常的自由。冬日骑行的人不多，她绕着南园骑了三圈后停了下来，找了一张凳子坐下。她拿出耳机，闭上眼睛开始听音乐。她听着王菲的《致青春》，她空灵的声音在这安静的环境中特别振动她的心。

    贪恋的岁月被无情偿还

    骄纵的心性已烟消云散

    她跟着轻轻地哼唱。

    忽然，她的耳机被人拿了下来，一个大阴影挡着她。她抬头一看竟是昨晚的男人。她站了起来，问：“你怎么在这里？”B城这么大，竟能在这里偶遇他。

    “我就在附近锻炼。”他笑着说，那张晃眼的脸，她不好意思正眼看。

    “你跑这么远锻炼？”她有些不信。

    “我开车来的。”他没有告诉她，自己神经病昨天晚上睡不好觉，今天一早就守在她的小区门口，一路上跟着她来到这里。公园里面不能开车，他停好车后在里面跑了一圈才找到她，真是不好找。

    “好巧。”她忽然变得很客气。

    “你听什么呢？”他刚想把耳机放到耳里，被她抢了过来。她不想跟他这么亲近。

    “我刚好要回去了，我是骑自行车来的。再见。”说着她准备走。他才刚到怎么会让她走，他说：“等一下，我……”他半天也没想到留下她的合适理由。

    “我被我姥爷批评了，你陪我去理个发。”他说。

    “理发？我陪你？为什么？”

    “就当你昨晚吐我一身的代价。”他说。

    “我昨晚吐你一身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捂住自己的嘴。

    “对啊，如果不是昨天的衣服也不会被姥爷发现。”他生生地把理发跟她扯上关系。

    “那陪你理完发，咱们算不算两清了？”

    “嗯，没再遇到算两清了。”他想，两清？不可能的事。

    “好。”她真不愿意跟他搭上关系。

    他让她坐他的车，把自行车放后备厢，她不愿意。就这样，他在前面开车，她在后面骑车。他一直从后视镜里看着她，真是个执拗的人。

    他们来到一个很大的美容美发的地方，她想理个发都这么麻烦，真是个讲究人。

    好像还没有开门，他打了一个电话就来了一男一女，都叫着“赵哥”。女的给他洗发，洗完后男的问他要理个什么发型。他忽然指着丁沅说：“你问她。”

    丁沅一脸懵，指着自己的脸。她怎么知道他想要什么发型。他们还是都看着她，她想起他房间的那张照片，就说：“理个小平头吧。”

    “小平头？”理发师不敢相信。

    “怎么小平头就理不出水平了？”她问。他看看赵国瑞，赵说：“就按她说的做吧。”理发师给他理着发，他的嘴角在上扬。

    “赵哥今天心情不错。这位是赵哥的什么人？”他还没回答呢，门口走进来一位打扮很时髦的女子，她一看见他就快步走过去说：“瑞，你也在呢。”说着也不怕他脸上有头发茬，就在他脸上亲了一口。丁沅撇了一下嘴，转过脸去。赵国瑞在镜子里看到了她的小动作。

    “我就坐在瑞旁边。”她对理发店里女工说。

    “瑞，你那天怎么这么早就走了？秦峰带来的那个男的是谁呀，王萱说自己特别喜欢他。”

    丁沅一听他们聊天，就站起来说：“我在外面等你。”她走出了理发店，坐到了自己的自行车上，又在那里戴上耳机。她一走，赵国瑞的魂都不在了一样。

    “瑞，我问你话呢。对了刚才那个女的是谁啊？”

    “路上碰到的。”

    “她为什么跟你来？”

    “欠我东西。”他随口说。

    理平头确实快，很快他就理完了，他站在镜子前一看，感觉自己又回到了以前一样。

    “瑞，你怎么理这个发型啦？不好看，感觉很土。”那女的说。

    “也许我本来就很土。我先走了。”

    赵国瑞出来的时候看她还在听歌，她看见他出来了就把耳机拿了下来。她说：“你理完了，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都中午了，你陪我吃完饭。”

    “里面不是还有一位吗？我就不打扰了，再见。”她边说边戴上头盔就骑走了。

    “怎么又忘了问她叫什么了。”他看着她远去的背影自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