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掀开了沉重的眼皮。

    全身肌肉的酸痛感久久不去。

    “哟，客人醒了？睡了好一会呢。”

    苏洛恰那摘下了眼镜，锐利的目光直接贯穿我的眼球。

    她伸出手，递过来一个削好的苹果。

    “谢……谢谢……”

    我试着伸手去拿，却整整偏了两寸距离。

    “傻孩子，累坏了吧。”

    苏洛恰那看到我这副模样，不禁哑然失笑，将手里的苹果直接凑近到我的嘴边。

    苹果的清脆甘甜浸透舌尖，每一个味蕾都好像在欢呼雀跃。

    突然，我的思考静止，我定定的看着手里的苹果。

    “苏洛恰那，这是什么？”

    “嗯？注意到了吗？”

    苏洛恰那的眼神变得柔和。

    “这不是一般的果子吧。”

    “没错。”

    脑袋里的疲惫与昏沉荡然无存，清爽感通彻了整个身体。

    “光之果园的果子是怎么带到这里来的？”

    漫宿为梦中之境，那么……

    “当然是你的梦喽，该醒醒了吧。”

    又一次睁开眼睛，眼前的景色熟悉起来：

    我凌乱的床铺，凌乱的我，以及微笑着的表姐。

    “好啊，小崽子，第二次了呢，明知故犯啊！”

    啊——想死……

    “还请轻一点。”

    我弱弱的回应道。

    “我尽量吧——”

    惨似杀猪的声音再度回荡于整个公寓。

    这次的纸条在上衣口袋里，我到了学校痛苦地坐回座位时才注意到。

    “下次别这么玩命了。”

    这是苏洛恰那十分公整的字体。

    旁边有一道歪歪扭扭的酷似鬼画符的字，但还能勉强辨认。上面写着：

    “谢谢你，巧克力很好吃。”

    秦钥最近在家休养，我旁边的位置空空荡荡。

    撑着脸看着窗外的云朵，一切似乎还是和原本一个模样。

    翻开了昨日我自己记录的本子，上面把这座城市大概与密教相关的地方都标记了一下。

    如果说现在光明是普照的太阳，那黑暗大概就是潜藏于地表的细菌。

    两边都是不死不灭，那么，一切的冲突都由此而来。

    但我无所谓，我只想要我需要的东西。

    我不急不躁地等待着放学。

    伴着黄昏，走在城市的街道上。

    身边是他们的人山人海，我自有我的所向之处。

    于这座城市偏于郊区的地界，我转了三站公交，走了二十分钟，终于到达了我要到的地方。

    推开简朴的红色木门。

    “莫兰小姐？”

    “欢迎光临……”

    一个懒洋洋的女声回应着我。

    “自己随便找点什么看看吧——”

    柜台旁的女人指间夹着仍在燃烧的烟卷，指向了那一排排书籍。

    沙中淘金，水中萃血，想要找到自己想要的，总会有其代价。

    我耐心的翻看一本本书籍，这里有不少晦涩难懂的文献，但身为通晓者的直觉告诉我——这些东西都没用。

    大概四十多分钟过去，我已经取下放回了整整一书架的书。

    “喂？你是不是在找些什么呀？”

    莫兰小姐饶有兴趣的打量着我。

    “啊……不是，只是在找些喜欢的书而已——”

    “哎——明明网络现在这么发达，网上找不行吗？”

    “我只是觉得自己翻出来的比较有价值，是不是有些死板呢。哈哈……”

    “那你看看这本？”

    她向我递过一本蓝色书皮的书籍——花哨的封面，凌乱的配色，上面用着近乎无理的字体写着：

    我试着翻了翻，里面的故作姿态的猎奇与明显是杜撰的纵欲内容几乎令人反胃。

    我脸上勉强挂着笑容，将书合上递回。

    “非常感谢，但这本没什么意思呢……”

    莫兰小姐脸上突然出现似笑非笑的表情。

    “那你再仔细找找吧，还有一个半钟我就要关门了。”

    “不用了，下次再来光临吧。”

    我起身向莫兰小姐微微欠身。

    “再见，莫兰小姐。”

    “再见咯。”

    我背起书包，掏出昨天的笔记本。

    下一站是——奥里弗拉姆拍卖行吗？

    又一次倒了两趟公交，穿过两条街道，在一个宁静的地下停车场附近，我找到了拍卖行的入口。

    这里没有门卫，但并不是无人光临。

    我进入拍卖行内，看着面前一排排新装修的座椅，在橙色的大房间内，数量可观的人都静静地待在座椅上，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油漆味。

    槌响，人静。

    随着喊价声的此起彼伏，一件件展品被拍出又更新。

    这里出售的不过是一些普通的古玩香水之类，看来没有什么有意思的东西。

    正当我想要起身离开，一缕撩动灵魂的香气勾住了我。

    “女士们，先生们，接下来我们来拍卖这幅画。”

    我定睛看向那幅画，喉咙开始不由自主的躁动。

    赤红的主色调，佐以黑色相配称，画布中间那个杯状图案尤为显眼。

    这不就是赤杯吗？

    不少看客窃窃私语，但没人举起牌子。

    “底价三百五十元，有没有人出价？”

    “这啥啊？”

    “不知道啊？”

    “真就抽象呗？”

    “要我说，谁买谁傻O”

    我举起了牌子。

    “四百。”

    不少人面带诧异的望向我，旋即摇摇头转了回去。

    “这年头傻O真是不少。”

    “人傻钱多呗。”

    “他傻由他傻，不管咱的事。”

    我放回牌子等候，抽出仅存的五百块压岁钱。

    丫的，这可真是波大手笔啊。

    我能不能搞的到呢？

    我屏息凝神，默默地等待着回应。

    在几声问价之后，锤音响定，我拿到了那幅画。

    抱着画出了拍卖所，我一脸无奈的避开涌出的人流的视线。

    讲好的九点半以前到家，这次绝对不能再晚了。

    坐在公交车上，一个带着大眼镜的人不住的打量着我。

    等我看向她时，她又快速把视线移开。

    无趣的车程，司机看着车厢内仅有的我和她，也不住的打着哈欠，表情里满是不耐烦。

    “二位到哪？”

    “我到下下个站台下车。”

    “那个……我……我是到东站。”

    等会？东站不是我们学校附近吗？

    我转头看向她。

    “冒昧问一下，你是在做老师吗？”

    她突然与我的视线相对，然后忙慌把头低下，近乎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从刚刚就有些在意，你是不是有什么想问的？”

    “啊，不是……那个……就是……”

    她情绪突然有些激动，话语断断续续，真让人怀疑她的教学能力了。

    车依旧堵在路间，我默默的等她收拾好情绪，在她结巴了两三分钟之后，终于问出了那个问题：

    “你买的……那幅画，为什么……要买啊？”

    “其实这并不有关于喜好，而是在于我更需要这画吧。”

    “啊……是……是吗？需要啊……”

    “那么，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好……好的……”

    “这幅画的作者——是你吗？”

    从她一路上的反应和问题已经不难推断这一切了。

    我直直的望向她。

    她先是愣了愣，然后低下头纠结了好一会儿，左看看右看看，最后点了点头。

    我感觉我的嘴角不自主的挑起弧度。

    一个近乎疯狂的想法在脑海中孕育成型。

    “我有些好奇，这幅画的灵感是从哪里来的？可以让我拜访一下老师的家吗？”

    完全没预想对方的想法，就这么把直球抛过去。

    得到的结果只会有两个。

    一是拒绝。

    另一个——

    “好……好的……”

    “可以吗？谢谢老师！”

    只有出乎意料的举动能带来出乎意料的效果。

    面前的这个人在之后的道路也帮过我不少的忙。

    我时至今日也没有后悔对她所做出的一切决定。

    毕竟——

    她可是我的好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