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安县。

    长虹剑呼啸而来，苏薇的青丝被风吹的有些变形，俯首一看，回到了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地方，情绪有些复杂。

    夏衍御剑直荡荡地越过城墙，如入无人之境，哦苏薇小声道：“仙师，这会不会太高调了？”

    其实她想说的是，“这样影响不太好，太引人注目了…”

    然后她惊讶地发现，大街上穿行不息的人们似乎没有注意到他们。

    两人轻声落地，少女脸上仍有恍惚之色，然后才注意到前边似乎是一个酒楼客栈。

    “先吃饭！”

    夏衍走进店家，招呼着小二让他准备这里的招牌菜，拿出白花花的元宝银子往桌上一砸，甚是响亮。

    小二眯起了眼睛，“爷，这边坐…”

    “这里好像是苏家六长老辖下的店铺。”

    苏薇也没说什么，自然是跟了上去。

    少年道人与貌美女子同座，却是引来不少闲话，一些江湖汉子刀上舔血，喝酒上头，自觉肆意洒脱，实则口胡花花，张嘴就来。

    “那肯定是个假道士，细皮嫩肉的，说不定是哪家公子哥披了身道袍，倒真是会玩…”

    “那小娘子真不错，身姿容貌俱是一绝，我有经验，定然是个雏…”

    苏薇虽听得不大清，可也知这些人的习气，明白不是什么好话，怒目而视，反而让那些人来了兴致，吹着口哨。

    夏衍神情玩味，想不到自己也遇到了这种经典桥段。

    他可是正经道士，杀性内敛，只是轻敲桌面，让几人闭上了“嘴巴”。

    苏薇却看到那伙人张着嘴巴，阿巴阿巴的，没有声音传出，憋红了面庞，他们自己也意识到了不对劲，明白被人下了道。

    一身酒气醒了三分，想要跑过来求饶，身体却又动弹不得，牢牢地坐在原地。

    心中一急，壮硕的汉子竟哭了起来。

    这滑稽、荒唐、不寻常的一幕自然也被其他客人所见，纷纷交头接耳，小声交流，却又隐隐看向道人这一桌。

    “我没有看错吧？那不是苏家那位小姐吗？她不是被镖局的弟兄护送前去祭祖吗？怎么她一个人回来了？孙镖头他们…”

    随即被同伴拉住，示意不要乱说话，又指了指对面那伙人的下场，暗暗坐立不安。

    苏薇默不作声，低着头吃着精致的饭菜，寻常人家舍不得的美味，在她口中有些索然无味。

    …

    …

    …

    苏家。

    落安县名副其实的豪强，流水的县令，铁打的世家。

    盘根错节，上下一心，令人生畏。

    百姓只知苏家，而不知县衙。

    六进六出的宅院低调而奢华，行走在大理石与鹅卵石铺就的道路上，打量四周，风光霁月，怪石嶙峋，人工湖水清澈见底，喜庆的鲤鱼打着转儿，假山上的泉水涓涓流淌。

    不知从哪弄来的珍奇树木，名贵花草，甚至还有专门豢养异兽的地方。

    苏家老族长在家中佛堂敲着金丝楠木质木鱼，念诵着悲天悯人的经文，老态龙钟，倒真有几分慈眉善目的气质。

    忽然，门外有人匆忙而来。

    老族长虽然闭着眼睛，却觉察到了，眉头一锁。

    熟悉的族人联袂而至，毕竟几十年的交情了，闻其脚步声便知道是何人。

    “何事？”

    “族长，老六这厮又坑害了一户族人。”

    被称作老六的人明显不爽，吹起胡子眉毛一瞪，另一人也不甘示弱。

    “族长，别听五哥瞎说！他就是眼馋我管的那些店铺、赌场。”

    大家都是族老，分管的资产、领域俱是不同，有的人油水吃腻了，有的人望眼欲穿。

    老族长自是知道其中缘由，也不阻止，太过铁板一块反而不好。

    “好了，老五也不至于污蔑你。说说看，为什么又要了一户族人的性命？”

    老六这才脸色难看道：“我的小孙子身上冒出了那个该死的鬼脸印记。”

    “为了防止扩散，我才不得不用他们的血脉联系来…”

    “都怪那对夫妻，耽误了时间。”

    老六咬牙切齿，全然忘记了他们曾经为家族做出的贡献。

    老族长皱着眉头，“即便如此也未免太过荒唐，只是刚刚出现印记而已，等到扩散至少还有一个月的功夫。”

    老六满不在乎，“我可不想我的小孙子变成那副鬼样子，那是怪物，恢复不了的。”

    老族长也知道他们的想法，但也不能没有表示，“再有下次，你手底下的赌场就交由老五负责了。”

    老六瓮声瓮气的应下，然后又瞪了旁边的五哥一眼，两人不愉快地离开佛堂。

    老人继续他的诵经大业，佛堂里恢复平静，一片祥和，家族安稳，族亲和睦，实为典范。

    …

    “吃完了？”

    “嗯。”

    “看起来你没什么胃口。”

    “不知怎的，我没有食欲。”

    “这是病，需要一出哄堂大孝的良药才能治！”

    “欸？”

    “走吧！”

    “好。”

    道人和少女离开后，那伙口胡花花的江湖客才恢复了正常。

    有人暗自嘀咕，“妖道！”

    旁边缓过神的同伴捂住他的嘴，恨铁不成钢道：“你是嫌自己死的不够快吗？怎么说话的，忘了刚才祸从口出吗？怎么不长记性？那是仙长！”

    …

    一缕飘忽的纯白剑光飞入苏家府邸，将两人裹挟越过带有铁篱笆的高耸院墙。

    带路党苏薇尽心尽力，边说边指着方向。

    道人和少女款款而至，剑光从不缺席。

    面前的门户无声无息间化作扉粉，里面的老人还在敲击着光泽动人的木鱼，“哒，哒，哒。”

    夏衍一不小心，剑气走火，将佛堂的神像、木牌摧残，他真的不是故意的，而少女的脚步声则让老人惊醒，因为太过陌生。

    他抬眼一看，见到的场景却是让他心神欲碎，供奉的一切变成了大把的灰尘，纷纷扬扬，心里空落落的。

    老人阴沉着脸，转身望去，露出惊愕之色。

    “怎么是你？

    你怎么回来的？镖局的人呢？”

    苏薇不答，却是挑起另一个话题。

    “怎么？让族长失望了吧！我的父母，以及那些无辜的族人们，除去诅咒之外，他们又是怎么死的？”

    老族长神情冷漠阴狠，“我不管你知道了什么，你不该回来的，你的宿命早已注定，不会更改。”

    “可我现在回来了。”少女毫不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