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飞雪池边会
时光荏苒,自上次餐霞崖相见已经是一月光阴。
山中无甲子,于修行中人不过略略打坐的时间,但于尚未窥见大道门槛的新一辈,倒是不同的。
各峰通向飞雪池的云径,皆是霭气升腾,灵舟渡虚,既有红巾翠袖,有女如云,亦有翩翩儿郎,华秀自生。
凌烟台上,风急天高。
云云撑着灵舟船舷,百无聊赖,“清平师姐莫不是忘了飞雪之约!”她蓉晕双颐,梅飘五发,此时面颊横贴舟边,说不出天真意态。
而另一边的赵漪澜则是端坐船头,手不释卷,闻此则摇摇头,“她说会来,便会来。”口气甚为笃定。
云云瞅了瞅端雅袅娜的赵漪澜,挑眉奇道:“赵师姐,你为何如此笃定?”
赵漪澜一笑:“你听说过尾生吗?”
云云点头:“这个一个旧典,他曾经同一个女子相约桥梁之上,可是女子失约未至,后来涨大水了,水漫过桥梁,可女子依旧未来,尾生为了不失约,抱柱而死。”
赵漪澜一笑:“清平就是尾生一样的人啊。”
云云坐在赵漪澜身侧:“赵师姐真是天底下清平师姐的第一知音,所谓高山流水不外如是。”
赵漪澜:“我可不敢比之钟俞之交,只不过,我与清平相交四十余年,总归是要比旁人更清楚彼此的脾性。”
不多时,徐缎和石飞联袂而至,石飞看到云云,眼神一顿。
赵漪澜则是嘻嘻打趣:“小石飞的眼睛怎么都不会打弯了?”
云云微窘,石飞则白了赵漪澜一眼。
徐缎一笑,有云开月明之色:“必然是那边交割事务耽搁了,我们且等一等。”
赵漪澜想起什么道:“自从律师兄本月成就九转金丹,迈入真人境,大家心里都憋着一股劲呢,想来法会后,有一番沉寂了。”
“沉寂后,便是百花齐放了。”云云突然出声。
同时。
一方矮崖忽然转出一人,毫无波动,就这么平平淡淡地走出。那人双目澹澹,神色闲定。她脚下升起云气,便径直向凌烟台而去。
而云头刚跃出矮崖时,却见一人,布衣芒鞋,神情散朗,缓缓自云上走来,他每迈一步。却有十里。
千里庭户之法!
两人隔空对视一眼,陈清平只觉双目如视冰雪千里,体内赤金宝珠一荡,方定了神,便见布衣人冲她微微点头。亦是回礼,随即便各走各路。
“布衣芒鞋,绰如冰雪,也只有碧游剑派年青辈第一人律九师,有这份萧然林下的气度了。”陈清平暗赞道,脚下云气行得更疾。
一道云气自远方电射而来。
须臾便至十里,观者见之无不心惊。
“好生利害!”有弟子议论纷纷。
赵漪澜四人方于舟中等候,忽地,临舟打坐的徐缎眉间一动,修眉倏然上扬。而后,石飞和赵漪澜亦是不约而同地抬起眼来,只云云一脸懵懂,拉着赵漪澜的袖子奇道:“你们三个好生奇怪,可是发生了甚事?”赵漪澜颔首示意:“来了。”
云云凝神看去,只见目力所及处,忽然现一点,须臾便至数里,端得骇人,细细看来,居然是蓝袍玉带的陈清平。
云云方知他们已然知晓陈清平到了。
云云暗暗心惊,却也并不特别在意这种差距。
“甚是抱歉,劳你们等我了。”人未至,声先到。徐缎听罢,洒然笑道:“我们可是合计好了,让晚来之人掌舵呢。”
“原是应该的。”陈清平己然立于舟外,毫不推辞。
众人见陈清平神光内敛,身法惊人,哪里不知她又有精进呢,纷纷祝贺。
陈清平则笑掌了灵舟瞭首,手中捏诀,清喝一声:“起。”登时如云飞霞动,化作一片梭光而去。
“近时可有什么新闻?”陈清平一心两用,问道。
赵漪澜负手走到陈清平身边,娓娓道来:“若说新闻,倒是有两件,”她负目光悠然,“咱们这一代的第一人律九师于半个月前归来,已是丹成九转,法号真人了。”
陈清平并不意外,“我方才已然于云上得遇其人,一步即为十里,确乎是真人了。”
赵漪澜摇摇头,“可料见便不算得新闻了。”
陈清平蹙眉,莫非尚有其他变故?
“他于南边剑魂海里,带出一残剑,唤作——秋泓。”徐缎忽然接口。
“秋泓?莫非是五代掌教真君秋水真君的佩剑?”陈清平思索片刻道。
“正是。”
五代掌教,乃是当年开辟南进的一代领袖,功力参玄,乃当世阵法大宗师,曾布下十二都天门阵,封印妖王腾蛇,方扭转了战局,当时推为南修真界的盟主,当年其佩剑秋泓就在妖祸中遗失,后人苦寻不得,本早已放弃,谁知峰回路转,居然教律九师得到。
“故掌教真人特许律九师入南陵岩观道林三次。”徐缎目光神往。
“这倒是天道不亏了。”陈清平浅笑。
众人侃侃而谈,说话间便到了飞雪池边,众人看时,只见素来便繁华的飞雪池边,修仙之人列如麻,挥汗成雨,呵气成云,云车宝舟如水如龙。
收了灵舟,众人方有些少年气性,皆是颇好热闹,连刚刚在舟上一直默默的云云亦是一脸兴然。
只见山道两侧,皆是盘坐之人,他们面前或陈法器,或陈符箓阵盘,林林总总,千奇百怪。云云将方才的些许沉默一扫而空,只将眼光觑在诸物上。尤其是一位女修所陈的北海月明珠,真真是皎然如月,满室生辉。
云云秀眸亦是流光溢彩,比星子还亮上三分。拉着赵漪澜和陈清平走上前去挑拣还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