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荡荡的病房，由于是夜间的缘故，温度也略带着寒意，只有病床上有一丝人的体温留存。

    路子寻睁开眼睛，刺眼的阳光照射进来，正好打在他的脸上。路子寻紧忙看向病床却已经发现没有人影。

    “这里，子寻。“女人柔声说，“医生说多晒晒太阳可以增强免疫力，打扰到你睡觉了吧。“

    路子寻走上前去紧紧拥抱女人。

    这是一年多没有见到的亲人啊，可如今世事难料，马上就要阴阳两隔。

    “我到现在还没有相信你会得病，你告诉我都是假的好不好？“路子寻伤心的哭泣，如果不是女人搀扶着，他已经跪倒在地了。

    “都是假的对吧？“

    女人摇摇头。她的头发已经很稀少了，整个人骨瘦如柴，像是个八十岁的老人。

    “妈也没料到这么严重。以为只是普通的疼痛，知道昨天晕过去邻居们送我到医院一查……“

    路子寻心如刀绞，如果自己早点回来几个月，或许一切都会朝另一个方向发展了。

    “都怪我，妈，是我害了你……“

    “傻孩子，妈知道你有本事，妈也从来没有认为是你的错，只是这生死难料，没人能独善其身，就算是你爸爸也不例外。“

    “我感觉我爸会来看你……你记得我给你说过我能看到我爸的投影吗？今天他不见了，他肯定来找你了……“

    “我也在等他，所有人都希望他没有死，我们也不例外，可是谁能说准呢？你李继光叔叔都没办法确定你爸是不是还活着，可他已经十几年没有联系我们了………“

    “我说的是真的，妈……“

    铛铛铛……

    “伯母好。”莫问推开病房的门。

    “小问，你也来看我了……”女人面露喜色。

    “你们认识？“路子寻惊奇道。

    “路子寻，你知道的事情还太少。“莫问笑着说，“这位是子寻的女朋友，伯母你叫她小娇就行。”

    谢沉娇从门的另一边跳出来鞠了一躬，“伯母好。“

    路子寻大脑瞬间短路，他现在真的是又气又无奈。莫问这家伙也太能整事情了，偏偏整得事情还让人无法反驳。

    路子寻只好点点头，“是的，这是我朋友莫问，和女朋友谢沉娇，我们已经相处一年多了。”路子寻只能被迫圆谎。

    “好啊……“女人面露喜色，“快过来，让阿姨好好看看……咳咳。“

    “别激动伯母。“莫问安抚道。

    “伯母，子寻都和我说了，我真的很抱歉，这是我买的水果泥和热粥，多吃点东西身体有利于康复……“谢沉娇提着红色的塑料袋走进来，“我爸爸是国家作战部的军长，他认识好的医生，我给他打个电话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说完谢沉娇拿出手机要拨通号码。

    “不用，不用。我这个晚期了，治不好了。“女人连忙摆手。

    “对不起伯母。“谢沉娇留下眼泪。作为一个千金大小姐，她还是第一次见到病房里骨瘦如柴的病人。

    “伯母，“莫问走上前，“我和子寻出去办一点事情，先让小娇陪着你吧，我们很快就回来。“

    “你们忙，你们忙，我正想和小娇聊聊天，这是我未来的儿媳妇啊。“女人眉目上露出笑容。

    路子寻只好跟着莫问走出病房。

    “又搞什么名堂？你也看到了，我妈就这几天了，我真的得陪在她身边。“

    “不耽误太久的，陪我找一个人，我知道你们这里有一个算卦大师很有名，但是我不知道他住在哪个庙宇里。你得帮我带带路。“

    “你说的是我们这里的殷大师，你随便找个出租车，说去殷大师哪里，出租车就能把你带到，我不用去。”

    “不，你也得去，我找殷大师帮你妈解一卦，你也可以去庙里求个香火，给你妈带回来点做法用的小器物，这样也能增强你妈一点信心，说不准病就好了。”

    “你又迷糊我呢，我现在大致已经明白到你的门道了，你把所有都安排好，就等着我往里面跳呢，我不去。“

    莫问皱皱眉头。“你这样我就很为难，病房里你妈和小娇聊的多好，你进去免不了尴尬，我这是带你出去散散心，顺便确实想尽一尽自己的心意。你不知道我每年都来你妈这里看看她……“

    “为什么？”路子寻不明白。“你们很早就对我有打算了？“

    “我们没你想的那么没有底线好吧，我只是和你妈认识，在你爸爸的葬礼上，当时我和你岁数差不多，我跟着大人一起去拜访你家，你都已经忘了？常去你家和你玩的那个小哥，那个就是我，后来你出去上学去，咱们也没在见到过。“

    路子寻一脸的不可思议。

    “为什么你会来我家？！是因为我爸的事情对吧？“

    “什么都瞒不住你。其实你爸和你妈曾经都是我们那个组织的成员，他们在那里相遇并结婚，后来才有的你，可以说是我们组织造就了你，一个天赋异顶，过目不忘的路子寻。“莫问继续说，“现在我们想要招募你，就得先让你符合我们的标准。“

    “我爸做的什么实验？“

    “世界性保密实验，即使是你也不能知道，不过话说回来，你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吗？“莫问笑起来，“从你出生七年时间里不知道自己父母是干什么的……“

    路子寻一阵头痛。确实长这么大以来，这是第一次有人给他说起这次科学界举世瞩目的实验。

    “你等着，我去问我妈。“

    “你不加入我们之前，没人会对你说。“莫问自信的回答。

    黄色的风神出租车再山路里转了四五个圈，终于在远处朦胧中，两人看到了一个庙宇的轮廓。

    “这么偏远，人却不算太少。“莫问打开车门扫了司机的二维码。“你去拜一拜吧，尤其是主堂的雕像，如果愿意的话，你可以买几束香火，小贩会送给你纪念品。“

    路子寻撇撇嘴跨过入口的门槛，“这里是你家还是我家，你知道的比我多。“

    “一会电话联系。“莫问走到远处挥挥手，“别忘了，去主堂看看，不然许的愿不会灵。“

    整座庙宇笼罩在烟雾缭绕之中，倒显得神秘宁静。整个布局呈四合院的结构，左右两侧沿着走廊可以到达侧堂，走廊两侧有不少摆着香火的小贩，不停地招呼着路过的游客。

    路子寻走到正中央的莲花池旁，从水影中照出的自己满脸疲惫。

    “小伙子买一点吗？“一个大妈模样的商贩把一束香火递到路子寻的眼前，好像有一种不买不让走的架势。

    “买一点……“路子寻无语的说，“有赠品吗？哄孩子高兴的那种。“

    “你挑一个吧。“大妈从口袋里挑出来几个稀奇古怪的小物件。

    手环，圆珠笔，变魔术的小道具，一个钥匙扣……还有几个叫不上名字。

    “这个钥匙扣也是赠品，很精致啊。“路子寻询问。

    这个钥匙扣是一个小企鹅的模样，白色的肚皮，黑黝黝的脑袋。小企鹅侧卧在一块石头上，顶部还有一个按钮。

    而肚皮里面是一个正在行走的闹钟。

    大妈把钥匙扣挑出来，“这个钥匙扣是檀香木的赠品，你要是想要，便宜点卖给你。“

    “多少钱？”

    “三百。“

    “成交。“路子寻拿出手机，“我扫你的二维码吧。“

    “小伙子有眼光，钥匙扣可以送给女朋友，这种装饰的小东西女孩子们最喜欢了。“大妈笑盈盈的说。

    买了香火，路子寻径直往主殿走去，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明明有很多人路过，却没有一个人往主殿里面走。路子寻刚迈过门槛，里面就穿来一个清脆女的声音。

    “时间没有到呢。“

    路子寻看不到主殿里面是谁在说话，只好退了出来。

    “几点可以进去烧香呢？我赶时间。“路子寻抱着檀香木询问。

    “上午十点整。“

    路子寻举起企鹅小闹钟，时针正好指在十点钟的方向。

    “现在就是十点整了。“

    “那请进吧。刚刚还差一分钟呢。“

    路子寻轻轻的踏进去，突然主殿的灯光亮堂起来，雕像后面传来诵唱的声音，在外面看上去并不大的主殿内部却是宽宏亮堂，巨大的雕像摆放在正中央，两侧有无数的小雕像，每一个都亮光满面。

    庄严的诵唱声从平淡突然开始神秘，从内到外仿佛有万丈光芒。

    “欢迎你。”一个女孩拿着扫帚俏生生的立在门口一侧，“刚刚还没有打扫好卫生，现在请进吧。“

    女孩有两个酒窝，笑起来甜甜的，身上穿着不合身的围裙，但丝毫挡不住她甜美动人的气质。

    此时女孩正微笑着看着路子寻。

    “你好……我不知道……怎么上香。“路子寻罕见的有点紧张，“能帮我一下吗？我买的香火比较多，我可以分一些送给你。“

    女孩子甜甜的笑起来，“我认得你啊，你是路子寻吧。我也是洪门大学的学员，今年刚刚上大一，在聚会上我就见到你了。“

    “很抱歉当时人有一点多，如果我能看到你，我想一定会记得你。你有很独特的气质。“路子寻赞美道。

    女孩捂着嘴吧兴奋极了，“你不会忘记每一个人，这就是我去那个聚会的原因，我也是你的粉丝！“

    “好……“路子寻有一种招架不住的感觉，“你的名字……“

    “宇晨晶，请多指教。“

    “路子寻。“

    两人握手，一个冰凉，一个柔软。

    “我帮你点香吧。”宇晨晶靠近路子寻，一股香气扑鼻而来。

    所有女孩子都有体香吗？路子寻心想，真的好香，甘甜而又温暖的感觉。

    宇晨晶将檀香木插进香炉里，然后率先在坐垫上跪下，双手合十轻轻跪拜下去。

    “像我这样。“

    路子寻连忙双手合十，也鞠躬下去。

    “要认真啊，不然会不灵的，尤其是心里不要乱想。“

    路子寻闭着眼睛细细品味宇晨晶百灵鸟般的嗓音，在眼前黑暗处又出现了带着两片酒窝的脸颊。

    路子寻睁开眼睛，女孩正好奇的看着他。

    “怎么了？“路子寻心里一慌。

    “你的脸上有泪痕，你应该碰到什么难过的事情吧。“

    路子寻紧忙想擦擦脸颊，一片湿巾出现在眼前。

    “谢谢，还没有问你，你是哪个院的？“路子寻转移话题来缓解尴尬。

    “气物啊。“

    “气物？“

    “气象物理学，一种专门研究各种气象的物理形成原因的学科。“宇晨晶两眼放光。“这是我最喜欢的学科，我真的没想到当时调剂，我的运气这么好。“

    “爱笑的女孩运气都不会太差。“路子寻回应，“很喜欢这门学科吗？“

    “这是我从小的梦想，我总是想弄清楚每一个熟悉的事物，云、雨、闪电……，你不觉得它们神秘吗？那么缥缈而又近在眼前……“

    路子寻点点头。

    就在这个时候莫问背着手走进来。

    “处理好了吗？好了咱们赶紧回去，你不是有事处理吗？“

    路子寻哭笑不得，“其实也不着急。我给你介绍一下，宇晨晶，也是咱们学校的，这就是缘分。咱们学校统共就一千来人，能碰到一个同学的概率真的很低。“

    “你好，莫问。”莫问点头示意。

    “宇晨晶。“

    路子寻突然有一种错觉，好像这两个人都将是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值得托付性命，也值得付出一切。

    “宇晨晶，你常在这里打工？“路子寻把剩下的檀香木往莫问怀里一摔，“现在学校应该还没有放假……“

    “我偷溜出来……学长你可别告诉别人，“宇晨晶转转眼珠子，“还有你可以叫我晶晶，我的朋友们都这样称呼我。“

    “你可以叫我子寻哥。“

    “好的学长。“宇晨晶调皮的说。

    “随你吧。我得走了，明天希望还能见到你。“路子寻认真的说。

    “只要你来……我跑不掉啦，我要在这里打工一星期。“

    “那明天见吧。“

    宇晨晶挥挥小手，精细的纹路肉眼可见。

    “再见。“

    俩人走出主殿，对目一笑。

    “这个女孩喜欢吗？“莫问首先发问，“高马尾，鹅蛋脸，再加上两个酒窝点缀，还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

    “肤浅，我更看重她的语言魅力。“

    “那你是承认心动了？“莫问大笑，“明天还来？学心理的就是不一样，以最快的速度就能确定朋友关系，照你这速度，一周之内，我就得改口喊弟妹。“

    “我感觉差不多，不出意外，三天搞定。不能给咱们学心理的丢了面子。“

    “有自信是好事。没本事可就难堪了。”莫问举手示意远处的出租车。“光打车算什么事？明天我调过来一辆玛莎拉蒂让你开。“

    “对了，那个殷大师见到了没？“

    “见到了，他说凶多吉少，节哀顺变。“

    莫问把剩下的檀香木放到后备箱里，出租车里的氛围一下子降低到了零点。

    “他一算命的懂什么？真搞不懂你个高材生还去算命的地方走一圈，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个大聪明。“路子寻气不打一处来。

    两人一路上没有多言直接到达病房。推门而入，谢沉娇正举起一勺热粥喂女人吃。

    “去哪里了？“谢沉娇幽怨道“这么久。“

    “伯母，这是我找大师给你求的护身玉，能保证您的身体越来越健康。“说完莫问从兜里掏出一块玉佩。

    “贴身带着吧。伯母。“莫问上前放进女人的口袋。

    “谢谢小问。看到你和子寻在一起，我这个当妈的也放心了，在以后，你要好好指导子寻，别让他走歪路，保护好他。这也是我最后的期盼了“

    “当然，伯母。“

    路子寻也在一旁点点头，“你们俩要是有事就先走吧，这里我陪着我妈就行。“

    谢沉娇站起来，“好吧，如果有事的话记着给我打电话。“

    病房终于只剩下母子两人。

    “妈~“

    “不记得莫问了？他以前经常来咱们家玩，那个时候你们两个是很要好的朋友，后来你上学去了，莫问样子也变化了不少。“

    “妈，你说我该怎么办？“路子寻握住母亲的双手，“我真的怕失去你。“

    “妈知道，以后妈不在了，就跟着莫问走吧，莫问是个很好的朋友，他能给你解释更多的东西。“

    “你能说说你和我爸是在哪里工作的吗？我爸那个实验到底是干什么的？从来没有人给我说过，我只知道我爸为了一个实验弃咱们而去。“

    女人摇摇头。“时机成熟了，莫问会给你说的，现在告诉你，只会让你不知所措。“

    “为什么？你们到底做什么的？”

    “你不是讨厌物理吗？“女人突然反问。

    “和物理有关？“路子寻垂下头，“我早该猜到了，如果真的和物理科学有关的事，我想我真的没办法做到。“

    “别丧气孩子，你早晚会克服恐惧的，你要知道，恐惧只来源于不了解，当你弄清楚一切的缘由后，就没有什么可怕的了。“

    “我试试吧。“路子寻咬咬牙齿。

    夜来的突如其然，它跳过了黄昏，犹如跳过了枯燥单调的老年，直接迈入了死亡的黑暗。

    看着母亲打了止痛剂之后终于入睡，路子寻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下。

    路子寻走进院子里想找一个安静的凉亭休息。

    这些陪护病人的家人们都挤在窄小的走廊里打地铺，聊天说话。每个大规模医院的手术室外往往都是这样的情景，很难让人入睡。

    路子寻终于找到一个亭子，他赶紧躺下，感受着石板的冰凉，眼泪又不自觉的落下来。就在今天黄昏的时候，医生下了病危通知单。之所以母亲还能说话，全是因为止痛剂起作用。一旦停止，就是痛苦的痉挛。

    路子寻一夜无眠。

    第二天清早，莫问打来电话。

    “走吧，上山在求求上苍，顺便看看我弟妹去。“莫问半开玩笑的说。

    “我快困死了，今天就算了吧。“

    “谁说的一周之内就把这个女孩攻克下来，不知道什么叫言出法随吗？你如果失信了我可看不起你。“莫问语言尖锐的讽刺。

    路子寻啧了一声，“行，你喊给小娇，让她陪着我妈，咱俩在医院门口碰头。“

    “真绝情啊，又不喜欢人家小娇，就这么吊着人家，还让人家一个女孩子跑东跑西呢，真没人性。“

    “有完没完？她自愿的关我啥事。“路子寻气不打一处来，“你今天存心和我对着干是吧，莫问。“

    “我可没有，往门口走吧，我已经到了，小娇马上就到。她说出去做个头发，估计现在应该做好了。“

    “行。“路子寻刚挂断电话，路口一辆闪亮大红的兰博基尼飞驰而来，它肆无忌惮的冲过路口的红绿灯，向路子寻的方向重开。

    “不是吧。“路子寻话换没说完，兰博基尼一个急刹停在医院门口。车窗缓慢的滑下来，赫然正是莫问。

    “上车。昨天晚上我调人用两架直升机吊着这辆车给咱们送过来，崭新的，这不，连牌都没挂上呢，刚闯了个红灯，不出意外当地的警察很快就要找过来了，快上车。“

    “你的心可真大，莫问。”路子寻一脸不可思议，“你还会开这种车？听说兰博基尼很难操作……“

    于是在当地交通管理局的中央电脑前，四五个交警目瞪口呆的看着监控上一辆红色的兰博基尼招摇且肆无忌惮的闯着红灯，车速还开的飞快。

    “出警。“一个组长模样的警员大命令道。

    总警长推门走进来，“不用出警，这是国家直属机构的车，看到这辆车左上角窗户上贴着的金龙标志吗？咱们管不了，也管不起……“

    ……

    很快两人就到达山顶。路子寻看了看手里的企鹅小闹钟，时间刚刚九点半。

    “刚刚好，十点的时候，主堂才开放。”

    “当然，咱们还比上次晚出发半个小时，怎么样这辆车，你要是喜欢，等你加入了我们组织，这辆车就算是我给你的礼物了。“

    “谁稀罕。“路子寻提高音调。

    ……

    “你来啦。“

    宇晨晶早已经站在主堂的门口。

    “还不能进吧？“路子寻说。

    “等等……“宇晨晶跑进里面，很快抱着一个围裙出来。

    “穿上这个，你也算是在这里的打工的啦，这样你就可以提前进来了。“

    路子寻穿上围裙，轻轻迈过门槛，一股庄严肃穆的气息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