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少年恃险若平地
“阿秋,今天没什么收成,这是刚打捞上来的两条白条,你凑合着吃吧。”
“婶子,既然是白条,那我可就白拿了啊。”
“你这小鬼头,你哪天不是白吃白喝的。”
“多谢乡亲们的照顾,明天我就要离开这里了。以后就少了一个吃白食的人了。”
“哎,大家只要有口饭吃,怎么会多你一张嘴。好好的一个镖局啊,怎么就破落成这样了。”
忘川江边的一个渔村,原来村里最大的一座院落,如今已只剩破壁残垣,四处漏风,只有一个小角落还能勉强容身。
大门坍塌了一半,一块断成半截的门匾,摇摇欲坠,依稀还能看出是镖局二字。
“身子骨这么消瘦,都是活生生饿的。”
见胖婶絮絮叨叨地转身离去后,凌清秋连忙把两条干瘦的白条放回了江中。
白条瘦小,没几口好吃,而且离水几分钟就会死,然后会快速腐烂。
凌清秋觉得自己天生就是个走镖的人,从出生开始,就被老爹带着走南闯北,虽然现在刚成年,但已走过万里路。
但从三年前,或者是四年不到的时间,凌清秋已经记不清了。
那是唯一一次没带着自己的镖,而就成了永别。
老爹不回后,镖局快速败落,就再没接到过一趟镖,坐吃山空,一年前镖局中的人就走光了。
一场狂风暴雨,用来当镖局的祖宅也被掀了个底朝天。
终于,凌清秋决定在今天把镖局关门,虽然门都已经没有了。
在心里把镖局关了,然后到江湖上闯闯,毕竟他被困在这里太久了。
白条离水,几分钟就会死。而他离开江湖已经三年多时间了,再不拔剑,凌清秋觉得自己就是腐烂的白条。
“你把鱼放了,可还有吃的?”好奇的声音,让凌清秋莫名的烦躁。
“少吃一顿,死不了人。”
头都懒得抬一下,凌清秋自顾自的转身离去。
身后的脚步声始终跟着,凌清秋也不以为然,渔村很小,只有一条路。
直到脚步声随着他,一同停下来时,凌清秋才确定,这人是跟着自己的。
“我要托个镖。”
“不巧,镖局刚在今天关门了。”
“这门不是敞开着吗?”
饿着肚子的凌清秋,火气顿时上来了。
但一看到来人的面容时,火气就消散了大半。
因为这是一张看上去很从容的脸,特别是那双充满好奇的眼睛,让人面对时,就不忍敌视。
“镖局早就解散了,现在一个镖师都没有,走不了镖。”
“不还有你吗?”
“大哥,你要托镖就去找个正经的镖局可好!你看看我这,荒草丛生,遍地狼藉,没有那条件。”
“但我所托的镖,只有你的镖局能接。”
“为什么?”凌清秋一翻白眼,这个人要是再纠缠下去,准备打烂他那张人畜无害的脸。
“因为我要找的是幽冥镖局。”
“忘川江畔,幽冥镖局,天下第一镖局。”
凌清秋挺直了腰杆,刚在心里关上的那扇门,被高帽一戴,马上又重新打开了。
“你要托什么镖?”
“江湖中有一种镖,只有幽冥镖局敢接。”
“哪位宗师的宝物?”
“宗师榜第八,春秋笔司空无情,冰魄凝魂珠。”
“付哪种镖银?”
“没有黄金万两,也没有山海令。”
凌清秋盯着燕飞,就像平常盯着江里的鱼,“你在寻我开心?”
“现在没有,但是可以货到付款。”
“凭什么?”
“凭我已杀了一个司空无情,再杀两个宗师,不就有山海令了。
凌清秋眼里窜起战意,眼前这个人,看上去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竟然可以搏杀宗师。
幽冥镖局,唯一敢托运宗师秘宝的镖局,镖价也很高。
不管送到哪,不管远近难易,价格都一样,非常的公道。
而且还可以二选一,选财是黄金万两,选权是山海令。
宗师榜九人,只要有三人愿意欠下一个人情,就可成一枚山海令。
当有三个宗师当靠山,在江湖上基本就可以横着走。
而一个能杀三大宗师的高手,威慑力甚至是1+1+1大于3的,如九爷青宸。
这正是凌清秋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老爹最后一趟镖,走的就是宗师秘宝。
但一不见黄金万两,二不见山海令,不然镖局也不至于在短短三年多时间,就破落至此,山穷水尽。
莫非当时老爹也遇到了骗子,就像自己现在的情景。
“你杀了司空无情,然后再要托运他的宝物?”
“你玩的是哪出啊?”
“我要告知全江湖的人,冰魄凝魂珠就在我手中。”
“想要夺宝的人,尽管来,爷等着。”
“一路征战,英雄谁敌手!”
凌清秋的热血在沸腾,仗剑江湖,不就是自己刚才的决定。
“我要验货。”
“货自然在我身上,我会跟着你一起走。”
“时间?目的地?”
“一个月,太室山禅林寺,白道大会!”
“我还有个条件。”
“讲。”
“这一路你管饭!”
“当然。”燕飞毫不犹豫地先答应了下来。
“怎么称呼?”
“惊鸿剑燕飞。”
“凌清秋,还没有江湖称号。”
“走完这趟镖就会有了。”
凌清秋昂起了头,不错。因为宗师秘宝,江湖中只有幽冥镖局敢接。
“镖旗可还在?”
“无马无镖车,这镖旗无处可插,不用也罢。”
“不,既然是走镖,仪式感不能免。”
凌清秋从一处石头缝里,掏出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盒,展开一面陈旧的旗。
该旗以红色木葫芦和铁制云枪头作杆首,作为饰品的缨穗、珠络已破碎不堪。
凌清秋一把扯掉这些毫无意义的饰品,只余旗幅。
旗幅更是简单,分为两色,上半幅黑色,下半幅白色。
旗好不好看,精不精美,没任何关系。只要知道这是幽冥镖局的镖旗就行。
黑白相间,如阴阳,如生死,如人间与地府。
“好,你有旗,我有马!”
当凌清秋看到瘦马时,他不得不再一次怀疑,自己是不是遇到了骗子。
“阿秋,你把鱼放生了,我们等会吃什么?”
“飞哥,刚说了是你管饭,难道你也是身无分文?”
“我刚从一个狗大户那里来,忘了要一些银票了。”
“那我们再去找那个狗大户。”
“他已经坐船离开了。”
“那我们喝西北风吧!”
“江湖上是不是可以劫富济贫的,你说我们现在连饭都吃不上,是不是接济的对象。”
刚来准备送些吃食的胖婶,听着不断走远的交谈声,“幽冥镖局终于又起镖了,但看这两个不靠谱的人,会不会饿死在路上。”
“到东京的路你可认识?”
“当然认识,别看我年纪没你大,早就走过万里路了。”
“那太好了,实不相瞒,我刚入江湖还没几天。”
“放心,有哥罩着,丢不了。我们不是去太室山吗?怎么要先去东京溜达?”
“我想去看看菊花,我花开后百花杀,沾点喜气。”
“啊哟,飞哥还是惜花之人。”
“等你有了心爱的女子,也就懂花了。”
凌清秋眼里有着无限向往,哪个少年不怀春,心爱的女子,那会是种什么感觉。
两人一马,两个人分别走在马的两侧,马上插一旗,缓步走着。
夕阳的余晖,映照着绚烂的晚霞,风很轻,路旁的青草温顺地摇曳着。
“飞哥,你看天边的晚霞,像不像一块大大的红烧肉。”
“你选的是一条什么路,连个野味都没有。”
“这是官道,哪来的野味。”
“那你就望霞止饥吧。”
“唉,都走了一路了,怎么就没人来劫镖呢。”
“快,喊个镖,生意上门了。”
远处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听声音,应该是一队十余人的人马。
“得嘞,您听好了。”
“幽幽黄泉路,鸿飞入青冥。幽冥镖局走镖,道上的朋友听好嘞。”
“在小小的江湖里走呀走呀走,喝最烈的酒呐,玩最美的妞。”
“在大大的江湖里走呀走呀走,运最贵的镖呐,打最凶的虎。”
十数骑飞驰而过,吃了一脸的尘土。
“飞哥,还是没用,这一路我都不知道唱了多少遍了。”
“唉。”燕飞叹了口气,“估计是你唱的太难听了。”
“等到了东京,送你去青楼好好学学唱小曲。”
“哥,你认真的?”
“除非这队人能回来劫镖。”
“刚才扯着嗓门鬼哭狼嚎的人,不是江边村的阿秋吗?”
“站住!”
骑队调转马头,风一般的回旋而至。
燕飞和凌清秋哪能走呢,都毕恭毕敬地等着好汉们能到来,看上一眼。
“阿秋,你今天是吃了什么鱼,竟然走起镖来了?”
“诸位爷是哪条道上的?”凌清秋笑脸相迎。
“哈哈哈,竟然连我们都不认识。”为首的汉子,豹头环眼,燕颔虎须,一看就是个豪爽的汉子。
“我们行不改姓,坐不改名,威震十里三乡,江湖人称正道的光。”
燕飞顿觉心脏漏了半拍,把手中玩耍着的树枝,折成了两断。
小小的江湖,每个地方都有地头蛇,在他们的一亩三分地,所能看到的地方,就是他们的江湖。
大大的江湖,只要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五湖四海,三山五岳,都是横刀立马的地方。
“原来是名震江湖的九环刀豹爷,失敬失敬。”
“豹爷,您要不劫个镖。”
“劫镖,你一个连吃鱼都要施舍的人,还真以为自己在走镖。”
“豹爷,这小子窝身的那地,以前好像确实是个镖局。”
“阿秋小子,那就快报上来,你押的是什么镖!”
凌清秋一脸兴奋,清了清嗓子,郑重其事地道,“冰魄凝魂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