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有当小白鼠的潜质。”

    “那是什么意思？”

    陆泽问。

    “小白鼠么？实验品的代称。以前那些家伙都那么叫。我以为你知道。试试吧，不过这可能会很疼，资料上可没有说你有免疫疼痛的能力。要吃点止痛药再试试么？不过止痛药是要收费的。”

    “这次不用了，不过还是麻烦你给我准备一些，以后我可能用得到。”

    “你右手边的抽屉第从上往下第二个抽屉，自己拿，费用算在张医生身上。”

    陆泽接过陈颖递来的匕首，在自己的手心缓缓划了一刀。

    殷红的鲜血沿着刀锋的缓缓流下，陆泽摊开手，看向其中。他并没怎么用力，伤口也并不深，不断有血液从刀痕的位置渗出来，伴随着阵阵疼痛。

    “很疼吧。”

    “还好。能力似乎没发挥作用，要不然就是愈合的速度比我想象的要……”

    陆泽的话音刚落，他便感觉到了掌心的异样。一种不同于伤口本来疼痛的火辣辣触感从伤口传来，像是有什么刺激性化学物质滴落在伤口之上，与此同时，陆泽还感到一股奇怪的瘙痒感从同样的位置传来，尽管在痛觉的托衬下这种感觉并不明显。

    接着他惊讶看到自己的掌心，伤口的位置正发生肉眼可见的变化，无数细小尖锐的肉芽从伤口的两边缓缓长出，像是雨后破土而出的植物嫩芽，肉芽的顶部在接触后发生融合，它们的相连让伤口闭合，短短几秒钟的时间后，陆泽手部的伤口已经完全看不出刚刚的形状，除了还残留在手上的血渍外，他就像完全没有受伤一样。

    “看起来还算不错。”

    陈颖一边说着，一边从一旁包中翻出纸来扔给陆泽。

    “确实不错，说起来，你为什么选择成为能力者？”

    陆泽接过纸开始擦拭自己手上残留的血迹。

    “抱歉，我现在不想谈这个。”

    “好吧，那说说你为什么救我？”

    “什么？”

    “为什么救我？我是说，在地下隧道，你完全可以当作什么都没看见的逃走。在我们出来的路上，你也完全可以把我扔给那个看守着入口的家伙，或是在我晕倒之后对我弃之不顾，所以说，为什么救我？”

    陈颖将眼眸低垂，片刻之后才再次张口：

    “你看到了吧，现在的避难所。”

    “你指什么？”

    陆泽不明所以。

    “指这一切，掌权者以避难所没法容纳更多的人居住为由，拒绝了更多人进入避难所，然而实际上这里除了你所在的中心区寸土寸金外，其他的地方都是一片片的废墟、一片片的贫民区，他们要求研究所研究出更强的能力者，以供他们巩固自己目前的地位以及提升在其他避难所中说话的分量，却丝毫不顾及有多少人会被当成实验品平白无故的接受各式各样的折磨，直到最后惨死在那肮胀的实验室中。再看看周围，杀人、纵火、抢劫……那些只配活在下水道里的蛆虫，在这片大家本来能和谐共处的地方为非作歹。

    “你问我为什么救你？我不知道。看到‘螳螂’的那一刻我就打算离开，但我没有，我有能力自保，也有能力救你，但我并没有那么做的想法。我看着你发现怪物后的警惕和小心翼翼、看着你让朋友逃跑、看着‘螳螂’蓄势待发然后扑向你。我想看着你是怎么被自己的愚蠢和善良害死的，就像我相信的那样，这个世界不存在什么善有善报，也没有神灵会在你死后评判你的是非对错，善良、正直、慷慨、宽容、勇敢……这些所谓人类的高尚美德，只会让拥有它们的人活的更艰苦，不是么？”

    陆泽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注意到陈颖的双眸中似乎有泪花闪烁。

    “对，我打算看着你就那么死去，作为一个十二阶的能力者，即使面对的怪物十一级怪物奄奄一息，我也不想赌上自己的性命去救你。但看到你竟然为了那个同样愚蠢的家伙与怪物僵持的时候，我动摇了。我不知道该怎么看着你死去，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陈颖强忍着不让泪滴落下，她双手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角，用力的程度让那白皙瘦纤瘦的手背上骨络分明。尽管如此还是有泪滴从她的眼角滑落，沿着她粉白色的脸颊缓缓流下。

    “明明我见过那么多人死去，明明死是那么一件简单不过的事情……我当时在后悔为什么要跟着你过来，为什么要做这么蠢的举动，如果我没有跟过来，如果我去酒吧喝个酩酊大醉，然后再回到家大睡一觉把你忘得一干二净，我就不用那么看着你……不用去忍受……可我……”

    抽噎让她的话变得不连贯。

    “可我就是见不得你就那么死去，明明世界上该死的人有那么多，偏偏是你在那个漆黑的死巷子里对我出手相救，偏偏是你让我觉得这个世界还有那些能够对陌生人出手相救充满良知又愚蠢的家伙存在，又是你偏偏要为了救别人的性命要死在我面前……明明比你该死的人多得多，可偏偏是你要死去……”

    她的抽泣变成了小声的呜咽。

    陆泽走到她身边，一把将她抱住，她没有挣脱，也没再说话。

    “抱歉，我不该问这么愚蠢的问题的。”

    陆泽感觉着她的呼吸逐渐平稳，身体的起伏也趋于正常后说道，对于在他面前哭泣的女生，陆泽一直都感觉手足无措。

    “是啊，太愚蠢了。”

    她回答道，声音很小，带着哭腔。但足够陆泽听清。

    “其实我只是想谢谢你，就像你说的那样，等到知道了我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再对你说谢谢也不迟。我想现在我知道了，也是时候跟你道谢了。我要去布兰德家里看看他的病情，你要一起么？”

    “那个跟你一起去地下隧道的那个笨蛋？当然，我正好也要去他那里检查护理机器人的运转情况。”

    陈颖的身影消失在原地，与此同时一个一模一样的人影出现在门口，唯一不同的是她精致的脸上没有刚刚哭泣过后留下的泪痕。

    “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现在？为什么要换成假身？”

    “你怎么知道我现在是假身而不是真身？也许我只是让假身趴在你怀里哭了一场呢？带好你的手机、钥匙以及武器，那东西在你那里比放在我这里作用要大。”

    陈颖拉开门准备出去。

    “你的假身和匕首一同消失就已经足够说明刚刚留下的是你的真身了。”

    陆泽指了指墙上还插在靶心的匕首：

    “你怕不是觉得尴尬才召唤出假身来佯装自己没有哭过吧？而你的真身可能现在正打算找个地方把眼泪擦干把妆补全？”

    陈颖听到这话把已经迈出一半的腿收了回来，接着迅速把门关上、反锁，然后回到陆泽面前：

    “这件事你要敢说出去就死定了，听到没有！”

    “好好，我不说出去就是了。”

    陆泽两人告别了正在出诊的张医生来到街上。

    “我的车子送去翻新了，副驾驶和后座都是血迹，等我想起来送去清洗的时候血迹已经干涸了，难处理的很。我索性把它翻新一遍，我早就想这么干了。现在翻新应该还没完成，我们乘悬浮车去吧。”

    “抱歉弄脏了你的车子。”

    “这没什么好抱歉的。你没看到那个翻新店老板的表情，不然你绝对会笑出声来，看他的样子，估计是以为我在车子里进行了一场反抗激烈的谋杀。”

    两人一路闲聊，朝着不远处的悬浮列车站口走去。

    “喂！你是中心区来的么？”

    在他们的对面，一个与陆泽年纪相仿的少年走了过来，他身上披着棒球服，帽子歪扭的倒扣在头上，手中的棒球棍张扬的挥舞着，像是那根棍子能带给他高于他人的权力一般。在他的身后跟着几个同龄的少年嬉笑的看着少年朝着陆泽陈颖两人走来。

    “听不见？难道中心区的人都是聋子？”

    “有事？”

    陆泽看着他的眼睛问道。

    “原来不是聋子，你为什么要到这里来？这里不是你这种中心区爱哭鬼该来的地方。”

    少年说着拿着棒球棍推了推陆泽的胸口。

    “你不会想挡着我的路的。”

    陆泽平静的说。

    “我说，你们真的打算惹怒他么？”

    陈颖在一旁说道。

    少年将目光转向陈颖，并从上至下的扫视了一遍。

    “惹怒他又怎样？你难道不会数数么？我们有七个人，而他只有一个人。不过你的姿色倒是不错，跟我们走吧，我们不会亏待你的。”接着他又将目光转向陆泽：“这是你的女友？还是你的妹妹？让她陪陪我怎么样？”

    他说着便伸出那只没有握着棒球棍的手朝着陈颖的方向伸去，可却被陆泽一把拦下。

    少年不由分说的一拳打在陆泽的下颚，让他惊讶的眼前这个看起来与他年纪相仿的人并没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打倒。按照往常他这样一拳之后对方就算不一屁股倒在地上也至少嘴角的会流出点血，可眼前这个人的反应与别人都不一样。他只是静静的看着自己，眼中的平静多余怒火，冷静胜于愤怒。只那么一瞬，少年感觉自己完全输给了这个领着漂亮女孩的男人，从任何角度他都输的彻彻底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