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四下已经全黑，暴雨中除了符箓天顶下的篝火外。四周伸手不见五指。

    永乐宗四人正闭眼休息中。不知合时，雨中居然已经有了丝丝缕缕的雾气。

    野外露营，又在有兽群出没的地带，天上还暴雨倾盆。四人当然无法睡的熟。

    燕昭岄发着抖跪坐在火边。坐功上，她完全没法和另外三人比。另外三人都是走修仙道路的。修仙功法很强调坐功。坐着睡一觉在修仙者这里基本就是基本功运用。

    可燕昭岄是术士，术士修法不是靠功法提升的。虽说修法和修仙原理相同，但术士不善坐功这是一定的。

    神完气足的标准坐功一天。燕昭岄还可以完成。但赶路几天后在雨夜用坐功睡觉……这就不是所有术士都能完成的事了。

    “起雾了……”燕昭岄嘟囔了一句。那雾越来越大，雨却丝毫不减缓。隐约还可以看到天上的雷光透过雾气偶尔亮一下。

    燕昭岄眯起眼睛，奇怪的盯着浓雾的深处。

    偶尔的闪电光芒，似乎照出远处有些事物。仔细看了半天越看越奇，闭眼再睁开，确认没看错。

    燕昭岄推了推白婉“那边……好像有个村子……”

    另外三人听闻，立刻醒转。顺着燕昭岄的指点看去。果然看到远处在偶尔的闪电光芒中，有些影影绰绰的轮廓。确实如同村庄的房子一般。而且此时似乎还有些好像灯光一样的光点。

    “奇怪了，适才我们在天上寻了那么久，确没见这村庄呀？”郝三疑惑道。

    “这村子没头没尾的突然出现，若是平时干脆不该去的。”白婉沉吟道

    “但我们是前锋在探路呀……”

    商议一番，最后四人收起天幕符，准备去这个突然出现的村子看一看。

    到了近处看，确觉得这村子房屋居然甚是美观，和这几天经过的村子截然不同。

    而且各个屋子之间道路清晰，路面虽然被雨水打的噼啪作响。但仍然看得出经常有人清扫维护。

    “这村子不一般呀。”白婉摸了摸旁边院子的墙壁。“这都是真实存在的，不是鬼物，适才看不见这村庄。可能是和我们永乐宗的永乐山一样被施了幻术，远处不可见。被雨水乱了幻术现在才显现出来。”白婉皱眉说道。

    燕昭岄此时依靠漂浮术，仿佛羽毛一般勉强踏在雨水上。但由于不会避水术，衣摆，鞋子都湿了……

    郝三和岳生源如今也被淋的瑟瑟发抖。他们虽然懂得避水，但周围被雨水带走得到热量确实实打实的。

    “怎也好，快敲开一家。给我们避一避雨吧！？”岳生源，当先叩了院门。确无人回应。

    四人连叩三户，都无一间有人。

    燕昭岄觉得心里越来越发毛……自从越来越适应身份，胆子似乎不如以前大……当然以前遇到这种明显恐怖片画面。心里也要发毛……

    敲到第四间房子，终于有人开了门。

    确是一对爷孙。那小孩扎个冲天辫，跟在爷爷身后看着门外的四人。

    “这位居士，我们四人路过。遇这大雨难以行走。想借宿一宿，希望居士能行个方便。”

    这老头小心的看了看着四个人。深山老林，大雨瓢泼这四人看起来确身上滴水未沾。

    说是赶路，但两个男的衣着干净不见什么行走的风尘之色。

    两个女的一个下大雨天居然一身白衣，长裙。上面还没一个泥点。

    另一个一身贵族小姐的金丝弓字纹大红袍。也是毫无泥水沾染。

    “你们是修士？”老头小心问道。

    郝三只能点了点头“是的，我们都懂些法术虽不精通，但确是修士。”

    “进来吧”老居士把几人让进屋里。

    身边温度上升一些。燕昭岄才觉得好些了。抬头看那老头却觉得有些奇怪，在再低头看看小孩……心中一动。悄悄运了看人疾病的望诊之术。

    这两人都眼神有些迟钝，脸色发白，在望诊术中他们情绪很是低落。头顶还有疫类气息若隐若现。

    好像是有什么慢性病，弄的神情都开始萎靡了。

    燕昭岄询问的目光看向白婉。白婉是老牌治疗师，燕昭岄这种半吊子都看出来了。白婉没道理反而看不出来。

    白婉也没什么表情。在喜怒不形于色这个品质上。白婉除了会在吃上偶尔表达情绪。其他一概好似不太在意。只是在察觉论武燕昭岄请教的目光后，轻轻点了点头。

    “老居士，这村子盖的这么好。怎么没人居住？人都去哪了？”

    郝三还在和老头攀谈。老头好像反应了几秒才知道回答。“以前有人，现在人都死了。”

    “可是闹了疫灾？之前也有碰到空村无人居住了。”燕昭岄插嘴道。

    老头依然反应了一会才回答了两字“是的。”

    白婉突然对燕昭岄说道“昭岄你用瞳术驱掉他疫气，再问吧。他现在反应太慢。听的难受。”

    燕昭岄点点头，“老居士，你看着我的眼睛呦。”燕昭岄眼中异彩一闪，那老头仿佛被击打了脑袋一下。头顶仿佛有一些灰气冒出。眼神瞬间清醒不少。

    “啊！”他有些惊慌的叫了一声。再感受一下身体，又有喜色。不由得看向已经进后屋的小孩。

    “说说怎么回事吧？我们只是路过，不会想惹麻烦的。不过若确有疫灾，我身为治疗修士也不会见死不救的。”白婉不客气的找了个座位。坐下问那老头。

    那老头有些惊喜，又有犹豫之色。最终叹了口气，“我们山中村民，不过，不过是饲养了些灵兽谋个财路而已。但兽群闹了些疫病，传染了人……”

    越说居然神智又慢慢溃散。燕昭岄都看出来这老头没说实话，干脆从手腕处寄出八法灵针，给他施了一针。直接插在灵台上也不拔下。否则一会儿就驱一遍疫气，太也麻烦。

    这八法灵针的明心作用虽然和她的术法重复处很多。但此时无疑比瞳术驱散更合适。

    “养了些灵兽？那附近村子都没了人烟。只是疫病所致？”郝三疑惑的问道。

    “呃，几位仙长，仙子。确实还有些别的缘故。”老者支支吾吾。“我们附近三个村子，一起养些灵兽。可那兽群得病失控……现在以跑的干干净净了。”

    岳生源倒是很和气“老居士呀，我白师叔和你说了，我们不想惹事。我知你们是无照私自驯养兽群。但和我们没什么关系。我们只是看你疫气缠身，纯粹想帮帮你而已。”

    老头似乎松了口气，带出小孩由燕昭岄再施一针。那小孩经过施针后，倒是灵动许多。向着燕昭岄奶声奶气的行礼道谢。“谢谢医士姐姐！”

    把燕昭岄叫的神清气爽，成就感爆棚！听听！这是群众的夙愿！当年考医不够分的怨念，带到修仙界！如今这一声医士简直如同天籁！那声姐姐确代表隔世……

    “你们三个村子既然敢饲养兽群，又有幻术保护村子。那你们村里的修士怎么不去桃源郡请治疗修士来给你们治病？”郝三问道。

    那老者还没回答，小孩却说道“天沫叔死了，好多死人。”

    老者拦住小孩的话，自己说道。“天沫是我们段家村的散修。兽群散掉前踏死了不少人。”

    白婉站起来“你这老头，你们这里都如此严重了！你还在想隐瞒尸情？！这小孩说的是好多死人！不是你说的死了好多人！”

    白婉鲜有的露出怒色！“你两人身上根本不是疫气，而是尸气呀！我不管你们为什么接触这么多尸气！只问你还有多少活人。都在哪里？！”

    郝三和岳生源都吃了一惊。这不就是个偷偷跑到边境，非法饲养灵兽的家族吗？怎么还有尸气的事了……？转头看向燕昭岄，确见燕昭岄一脸茫然。这位“医士小姐姐”压根没看出那是尸气……可见水平那是非常一般……

    老头终于说了点实话。“地下……”

    打开一道暗门，四人走下一条宽阔地道。这地道宽阔程度足够三人并行！看起来比外面的村子都气派。

    四人越走越狐疑，这怕是摸了个大瓜……外面的村子和地下的地道规模相比完全不值一提！

    燕昭岄现在满脑子都是丧尸系列作品……别说，居然很好的抑制了一些恐惧感……因为对丧尸题材有位面携带的麻木感……

    但这个规模代表后面可能有某些势力控制，不太像他们能应付的局面了……金丹修士的厉害燕昭岄当然毫不怀疑。

    但这个闲事管的，纯属自己撞进来的……白婉侯不侯的住。别说燕昭岄，经验更丰富的郝三，岳生源也同样心里没底。

    再行一段已经进入一片天然洞穴。宽阔的石阶一直向下。底部以可以看见几拨人坐在几个火堆旁。

    那些人见进来了外人都紧张起来。

    发现来者似是修士，好像又有些激动。不知是什么心理活动。

    “段老七！”一名衣着还挺华丽的消瘦中年汉子，唤了一声老头的名字。看看跟下来的修士，又不再说话。

    几人走到人群近前，才惊觉这些人。各个情况都比段老七和段老七的小荪儿严重……有的都有了严重的黑眼圈。甚至嘴中有包不住的獠牙要外翻一般。

    而火光照不到的地方居然有不少棺材。有的甚至轻轻晃动，那些棺材有的崭新，但也有三成是灰扑扑的满是土结，显然是迁到此处不久。

    “大家不要慌，这两位修士是医士！”段老七说道。

    但那些已经有些活尸化的人，明显反应极慢。或根本显得漠不关心。

    那好像商人打扮的中年汉子，反应了一会才说道“这样甚好，可……可天沫还在外面呀……”

    白婉已经在用瞳术给人治疗。燕昭岄瞳术远不是白婉那么强力，她只有八根灵针……这灵针扎在灵台上等于不断施法驱散尸气，这些人都是驱掉了，又重新生出尸气，除非是白婉那么强的瞳术，燕昭岄这种除非让所有人都盯着她的眼睛，让她不断施术。

    但除了雷法和金术，燕昭岄从没仔细练过魅术中的瞳术。她的瞳术耗费的灵力可不低。

    随着白婉这个真正的医疗修士和燕昭岄这个半吊子的救治，大部分人都得到缓解。

    思考变得快起来的村民们。七嘴八舌间终于能让人大致串联起事情原委。

    要说起来，段老七并没有撒谎。确实他们三个村子合伙，私自大规模养殖放牧灵兽。那个段天沫就是他们强行弄出的筑基修士。

    燕昭岄当年听蒲重讲解修仙流派。知道流传最广的主流，正是两句童谣。

    修法一条线，修仙一大片，修道根本找不见。

    炼神一根筋，封神能摘星，千门万法归元婴。

    这说的是最主流的方式。

    而不主流的，尤其是散修中。尤其是在筑基前，积累灵力的方式五花八门。且不一定都是那么平和安全。

    其中就有活祭，生祭，等方式……修士的力量在修仙界不但是自己的保障，而且是宗族的保障。

    这段家就是为了求财，才来到边界。劝动了两个村子合力祭出了段天沫这个堪比筑基的修士。

    有修士就可以管住灵兽群，而灵兽群长期在同一地点活动又可以在地下产生灵石。同时放牧灵兽又可以获得灵兽材料，卖给龙源国，或月轮国。

    虽然这种事是被王室，和皇室严令禁止的。用活祭的方法，做出的修士一般本身就没什么资质，基本不可能更进一步。而且这种修士心理问题巨大！

    本质上来说活祭类似封神。但活祭可不禁禁是信仰……还有更重要的是疯狂，怨恨，贪婪。并且这些并不是祭品一个人的情绪，而是将祭品送上祭台的人的情绪……

    这类修士是一群人的巨大的带有大量负面情绪的思虑，集中到一个既虔诚又绝望的祭品身上。最后将这股力量赐给这个修士的。

    这你能侯的住这种经历，心理还特别健康，那只能说果然意志坚定。活该天下无敌。

    高风险当然有高回报，但大家并不满足。

    段家给大家谋了更好的更赚钱的福利。在一个据说叫老黑金的组织帮助庇护下，开设了地下隧道。养尸，养尸的产品如棺材菌，幽香，尸珠。都是更加暴利的项目，大家也犹豫过。这是掉头的买卖。

    但活祭难道就不是掉头的买卖吗？底线果然就是用来被突破的，有一次突破就会有第二次。况且，大家都拿了钱。那些不拿的，都搬走了。

    但那个被所有人寄予希望的活祭修士段天沫，他疯了。

    甚至帮助段家村建立地下养尸场的老黑金的几个筑基修士都没有发现，段天沫想要依靠尸气提升修为的意图。

    当发现的时候，段天沫已经死去。但他又站了起来。站起来的段天沫，有着段天沫的所有记忆。又有全新的观点，和迈向更高修行层次的可能。这就是尸修。

    在修仙界中尸这种无主躯壳确实会在漫长的岁月中产生一些意识，修仙界称为灵识。所谓飞僵，白僵，僵王，旱魃级，这些其实不是以所谓实力划分的。

    而是以这具尸的灵识是否完整。或者说他的自我意识，自我认知是否完整。完整的，就是旱魃级。且尸的危害程度和强大，基本同尸的自我认知同步提升。

    尸修则一直都会有自我意识，但很混乱。直到旱魃级尸修才会稳定。此时他就和元婴同级。并且旱魃级尸修，就是拥有元婴。此后的路几乎和其他元婴修士无异。

    千门万法归元婴。

    “这养尸场不会无人驻守吧？不是还有那个什么老黑金的几个筑基修士吗？”郝三问道。

    “那几个筑基修士都跑了，天沫变的怪物就追了出去。已经一天了。”有村民回答。

    “跑了就好……”岳生源呼了口气“邪门歪道做出的筑基期……用尸修突破了，那不就是和金丹期一样的僵王？！”

    “天沫恨我们，他说会回来的，他要……”段老七咽了口吐沫。“他要把所有人都活祭。”

    那中年汉子怒道“他有什么可恨的！他能有这样实力，还不是因为我们！”

    燕昭岄也怒道“你可真心安理得呀！既然这么问心无愧，怎么不赶快跑？！”嘴里虽然叨叨，手里还是将一个状态很不对的村民插上八法灵针优先祛除尸气。

    村民们面面相觑“很多养的尸都起尸跑出去了……村子里有些预防的驱赶行尸的阵法，它们都跑到了村外。而且以前养的灵兽没了天沫控制，村外有好几群戾凤……村子还有幻术保护，另外两个村子的人都跑来避难了，我们还出去？”

    岳生源仔细琢磨了一下，突然放松道“对我们没什么威胁呀！无非一群游尸，一个僵王，打我肯定好打。但我相信白婉师叔不会让他打我的……”

    郝三确怒道“这是威胁与否的事吗？，关键这群人简直……简直”郝三嘴里简直了半天都没能找出个好词。

    燕昭岄接道“知法犯法！”

    郝三点点头“没错！但不足以形容！”

    白婉一直在逐个治疗。燕昭岄目前就是个急救大夫……能拿出药来治疗的只有她。“那几个筑基修士如果没逃掉，怕是已经成了僵王的傀儡了。”而且僵王的尸修，附近如有老尸，同样会因它而起尸。

    “已经起尸了，向东三里就是墓岗……我们三个村。”段老七叹了口气欲言又止。

    郝三点点头“懂，就是祖坟全冒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