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轮回之境
开车出门,找不到路时,千万不要说:“没路了”。——因为,路还在,不见的人有可能是你哦。
是夜,羊城开始下起了灰蒙蒙的小雨,雨断断续续下了一整个晚上,到第二天晨光初明时雨势突然变大,黄豆大的雨滴重重砸在地上,溅起朵朵水花。
由于雨势太大,早上的时候有人联系她,建议为了安全起见,等雨小了再出发。这一等就是一天,直到天色渐晚,雨势才逐渐变小。
很快苏木接到电话,对方说找不到她家的路。经过长达十分钟的电话指引,苏木确认对方是个十足的路痴,只能无奈的叫对方找个地方停车,她赶过去带路。结果她刚出门没几分钟,就找到了路边孤零零停住的车。
苏木走近扣了扣车窗,车窗缓缓下降,露出司机的面容。
呦!竟然是熟人,还不止一个。
是曲泽汝三人。
首都灵盟总局
少女拖着及腰的白色长发奔走在走廊上,如玉的脸庞因奔跑染上了娇嫩的粉色,一双杏眼眼盈满了焦急。终于,她赶到了目的地,顾不得礼仪,少女拧开门把冲了进去。
“谈叔!我又听到了神降!”
谈璟忙接过少女手中的纸条,上面赫然写着四个字:
轮回之境。
“哒——哒——”
漫长的空间隧道里,男人赶路的脚步声规律地回荡在黑暗中。突然,隧道里诡异地出现了第二道脚步声。
秦子规停下脚步。
“子规。”熟悉的声音如叹息般从身后传来。
“轰——”的一声,秦子规脑袋空白,不可置信地转过头。
坐上车的女孩、空间隧道里的男人,命运的齿轮在轮回的推动中终于迈入既定的轨道,每个卷入其中的人兜兜转转踏上了回溯旧事的归程。萧瑟的大雨拉开序幕,只有死亡,才能奏响落幕的终章。
“奇怪,你不是说就在前面吗?怎么开了这么久还没看到你说的那个小区?”
苏木心里也觉得疑惑,她往车窗外看去。没错啊,就是这条路,“快了快了,前面拐个弯就到了。”
车子驶至转角处减速转弯,但随着视野暴露,曲泽汝发现车子竟驶入了死胡同。偌大的车道上凭空出现一堵墙,且行驶过程无一辆汽车经过,更诡异的是,车上的几人仿佛没有注意到此时的异常。
“苏木,你确定是这条路吗?”
苏木探出头看了一眼路况,“没错啊,我都走了几百遍了,就是这条路。”话音刚落,她突然意识到不对劲。回家的路她不可能不记得,如果不是她的问题,那么……
苏木把目光投向了车里另外的三人。
曲泽汝也朝四周看了看,疑惑地问:“那就奇怪了,前面怎么没路了啊?”
随着这句话话音刚落,车外的景象骤然大变,本该存在的绿景、房屋,以及眼前的墙壁突然消失不见,转而代之的是一片纯白的虚无空间。一缕不知名的透明力量如轻烟般自车窗外渗入没入几人身体内,苏木体内的禁忌之力开始疯狂涌动,她很快反应过来。
中招了。
车窗前悬挂的风铃挂件无风自动,清脆的铃铛此时无疑如警铃般刺耳,震醒本该呆滞的三人。
苏木抬手召出禁忌之刃,森冷的刀光闪过,掀起细碎的破风声,透明轻烟应声折断。神秘的吟唱像是从远方飘荡而来,加塑在几人身上化作一层铠甲。车窗外亮起光辉色的巨轮,动听的吟唱声中巨轮的耀眼足够驱逐一切的阴霾,坐在副驾驶上的女人脸色肃穆,玉手伸进不断转动的夺目光轮中,取出一把巨大的银色弓箭。风铃拉满开弓,日月星辰为之运转,脱缰之箭带着势不可挡的气势朝虚天某个方向洞穿而过。
虚无空间瞬间被击碎,纯白的画布褪去,嘈杂的人声如潮水般涌入众人耳朵里。
四人这才发现自己的车子正大咧咧横在车道正中。
还未等几人反应过来,尖锐的警鸣声刺入耳鸣。失控的笨重货车在苏木的瞳孔中不断迫近放大,尘封的记忆碎片被拼凑,与眼前的场景吻合在一起。
“砰——!!!”
大货车狠狠撞上四人所坐的汽车上,顷刻汽车在凶悍的撞击下被砸出巨坑,巨大的惯性使得大货车顶着汽车倒铲了近十米方才停下来。
“子规……到爸爸这里来……”
秦子规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十几年过去,眼前的男人容貌竟丝毫没有变化,他微笑着看着自己,眼神里饱含温柔,是秦子规这么多年来求而不得的眷恋不舍。
秦子规垂下头,脸上的表情在昏暗的空间内晦暗如涩。他挥动手臂,男人所在的空间被扭曲挤压,很快化作破碎的镜片消散在原地。
果然是幻境,秦子规自嘲地牵起嘴角,他知道,父亲绝对不会对他露出这样的的表情。
“啊……这么快就被发现了,真不好玩。”
秦子规沉脸看向凭空出现的白发男人,只见对方身着一席白色长袍,身形极为纤细,双眸狭长,眼涵戏谑,惨白的肤色在昏暗的空间内如半空悬挂的月轮般,微微映射出莹光。
很强!虽然男人身上感受不到一丝欲值,但对方凶悍的气势如黑云压城般迎头盖来,压得他几乎喘不了气,而这种感觉秦子规在禁域中感受过一次。
“你就是禁域里面跑出来的那个东西?”秦子规全身绷紧,双手在身前作诀,随时准备进攻。
白发男人表情不满:“什么东西,我也是有名字的。”
“我叫,月忌。”
话音未落,一道白色灵罡穿破空气的阻碍,朝着白发男人暴射去。白发男人脸色未变,就在灵罡劈在男人脑袋之际,男人却凭空消失在原地,灵罡洞穿残影而过。
“就让我看看,你比15年前,长进了多少!”
几乎是顷刻间,白发男人便诡异地闪现至跟前,其速度之快堪称恐怖!秦子规不敢有丝毫分心,全身灵力运转到极致,以匹敌闪电之势堪堪躲开男人的进攻。男人看似软绵绵没有任何杀伤力的拳头从头,手,胸,腿,无处不至直逼而来,其中蕴藏的恐怖能量使得周围的空间微微扭曲,甚至擦过空气响起连绵不绝的爆破声。
压倒性的攻势下秦子规甚至觉得自己喘不过气来,每次在攻击即将落到身体的前一刻方才凶险的躲过,而他制造出来的空间隧道早在激烈的打斗中破碎成片。
躲避之余,秦子规挥出一处空间屏障笼罩住对方,白发男人嗤笑一声,并不在意,秦子规变幻手势,修长的手指快速合拢,空间内的气压极速下降,当下降至极点时,空间里气温却猛地上升。
“砰——!!!”
随着巨大的爆破声,那处包裹着男人的密闭空间轰然炸裂,强大的气流如火山爆发般盛开,化作一道道能量海啸,带起满地碎石横扫开来。
风暴过去,男人的身影逐渐显现,只见男人的白衣上出现一道道纵横交错的痕迹,脸上、胸口及四肢均可见斑驳的伤口,奇怪的是伤口上并无血液流出,而是泄出细小的荧光,看起来颇为诡异。
秦子规捂住胸膛大力喘气,方才的攻击几乎倾尽了他所有的灵力。
白衣男人此时眼里的戏谑不复,语气诡谲道:“真是恐怖的天赋啊,继续让你成长下去可不行了……”
他右手作爪状往前扣去,一只无形的巨大利爪猛然出现,狠狠扣住秦子规咽喉,随着男人右手逐渐握紧,利爪也紧跟着收缩,秦子规被掐得满面通红,紧紧握住脖子上的利爪试图挣脱。男人伸出左手,刺目的光芒从掌中向上冲射没入云层之中,随即一道光罩自天空之上而降,将秦子规密密麻麻笼罩住,凌厉的能量波动暴源源不断刺入秦子规身体。
“噗——”秦子规大口大口吐出鲜血。
就在他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住时,身上的束缚却突得一松,他无力倒在地上,光罩下涌动的能量仿佛找到了出口一般,消逝在进入他身体的那一刻。
白衣男人显然也发现了此时的异样,他仰头大笑起来:“哈哈哈,看来你背后的人还是按捺不住,使用了因果转移。好好!真是跟当年一模一样啊!”
突然,一道明黄的火光携着可怖的温度从破空处猛射过来,撞击在光幕上,发出巨大的响声。随后光幕应声而破。
老人略带佝偻的身影踏空而出,挡在秦子规身前。
白衣男人歪头看了看,嘴角微微上扬:“好久不见啊,龙潜局长。”
“月忌……你还是出来了……”
龙潜不欲多言,他捏起一道金色火焰,火苗兴奋地在他掌中跳跃,一股令人灵魂都为之颤栗的温度以火焰为中心,向四周扫射,方圆数十里的温度猛地大涨,仿佛下一秒就要自燃起来。
“传说中可焚烧万物的祝融之火……”月忌的脸此时慢慢变得凝重起来。
车祸现场火势冲天,浓烈的烟雾从两车中喷涌出,此时漫天的小雨淅淅沥沥,倒成了天然的灭火器,使得现场的温度稍有下降。
“有人出来了!”
众人惊呼声中,驾驶座上爬出一道人影,俨然是曲泽汝。
幸亏车祸前一秒几人身上的铠甲尚未消退,且她反应极快地挥出一道灵力缓冲,这才减缓了几人受的冲击。她蹒跚地走到副驾驶处及后座,吃力地把尚有一丝意识的三人拉了出来,大货车司机早就从车上下来,他只受了轻微的外伤,见此大喊帮忙,周围围住的众人见状一呼而上,帮忙着将四人转移到车祸较远的地方。
事发之时由于苏木所坐的位置最靠近撞击之处,所以她受的伤最重,风铃按住她的伤口念出一段咒语,微弱的白光不断注入,好一会苏木方才缓缓睁开眼。
她失措地打量四周,嘴里喃喃呼唤着什么。
“你说什么?”曲泽汝俯身凑近耳朵,隐约听到“妈妈”两个字。
没等她听清,原来躺着的苏木却跌跌撞撞便着旁边的小区冲了进去,身后几人不明所以,连忙跟了上去。
苏木冲进自家房子里,彷徨地寻找着什么。她想起来了,十几年前的车祸,她被父亲牢牢护在怀里,方才从鬼门关中逃脱出来,但是父亲却再也没有醒来。一切仿佛冥冥之中早有注定,她惶恐着,莫名觉得自己会再度失去什么。
终于,她的目光停驻在某处,随即眼神变得惊恐万分。
那是一滩血泊,血泊上苏杏的尸体横陈在上面,触目惊心的血迹从脸上蜿蜒至身下,而出血处豁然是脸上缺失的鼻端,地上被血迹泼洒掩盖住的,俨然是断掉的鼻子,上方细小的美人痣刺目得几乎灼伤苏木的双眼。
“不!!!”苏木发出撕心裂肺的大喊,她几乎是爬着过去抱住了母亲的身体,而掌中的温度早已凉却。
苏杏竟被割掉鼻子,活生生流血而亡。
身后追过来的三人哑然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漫天纷飞的雨势冲刷着外面的火势,却冲不掉发生在血泊上女人身上的惨剧,绵绵雨声中苏木仿佛听见一丝雷吟,雷吟下遥远的钟声不绝于耳。
同样听到钟声的还有白衣男人,他陶醉地沉浸在钟声中:“轮回之境一旦启动,只有局中人的死亡才能终止。”他看着脸色猛然变得惨白的老人,心情愉悦地说:“龙潜,你今日阻止不了我,以后也一样阻止不了!”
暴怒的火势喷涌而出,男人缓缓消失在二人眼前,只留下一句话回荡在原地。
“十五年前之仇我已报,我主即将降临,下一次,我必携禁忌大军踏平人间!”
“局长……”身后传来一声低喊,龙潜回过神来扶起秦子规。
“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什么十五年前,局长,我到底忘掉了什么?”
一再的追问让老人越发沉默,龙潜看着秦子规良久不语,只是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突然,秦子规身上的通讯机器响了起来,他拿出通讯器接通电话,很快脸色猛地大变。
……
苏木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死死地抱住苏母的身子,周围有很多人过来说着什么,但她双耳一遍嘈杂,什么都听不进去。
突然,她听到一道声音。
“苏木。”
她呆呆地朝前面看去,同样狼狈的男人带着满身的伤痕与她对视,无言的温柔环抱住她,苏木仿佛溺亡之前看到了救命的稻草,得以短暂的喘息。
“我带你回去,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