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纪:轮回葬歌

第十四章:优雅’的智慧

    无论是植物的吸收,还是动物的撕咬,本质都在为了生存。

    同样的,植物为了阳光更多从而长得更长,动物为了脂肪更多从而为了厮杀更多。

    更有一点,它们不会分享……只是依照设定的规律进行天生的选择,无论是粗壮的植物周围孕育着适合的毒物,还是强大的动物团结着自身的同伙。

    这不是分享,而是丢弃了微不足道的东西,为了更多的利益,只要是关于成长的所有利益!

    而人类也是一样。

    断狼知道秦政没有说谎,他不是当权者,也不明白当权者是怎么样思索的,作为加工品的螺丝钉,断狼没有太多的时间去思考人与社会的关系。

    当然,麻木的生活总有闲暇,不过,那微不足道的闲暇也为了更好的生存被付出了。

    即便偶然想到自己为何深处绝境,想到最后,也不过一声‘还能怎么办呢’。

    这窝囊的一句话,让人觉得身体的木桶之中满是泥浆,沉重的无法自拔,却不知游离在其中的火药静待爆发。

    智慧是有高低的,断狼从来都这么认为,他自认人在智慧上确实有差距!但是,汲取智慧的手段并不在智慧之中!

    你的所学所知都是别人给予的!而一个人除非生而知之!是的,只有生而知之!即便你是天生圣者也无用!

    那个时代的人心道德已经被先贤归纳,足够他们摒弃一段时间发展一切与金钱有关的事物!

    哪怕是断狼这个底层的小人物都知道,一个好老师与坏老师的区别!

    可怕的是,他们只有被发现时才有区别!

    当然,学不学在于自己,学不学的好也在于自己。总有些人的光芒是无法遮掩的……然后他们被传唱甚广,作为榜样。用事实来告诉你们!

    看呐,这个时代十分美好,依旧有能者出没于世界之巅,而你们不行就是不行。我们规划的时代是没有问题的!

    不过,设身处地的仔细想了想。

    “我为什么没有当场打爆他们的狗头?”断狼喃喃自语,并没有被秦政那轻描淡写露出腥味的言语吓到。

    反而激情了一股欲想除之而后快的豪情?!那股冲动感仿佛毒药,沁人心脾!

    秦政似乎没注意到断狼的心不在焉,饶有兴致的回应道:“在我年纪小的时候,历王朝的那个老家伙很蔑视我。当时我在藏拙,像个傻傻的憨货,吃得也圆滚滚的。因为我的祖宗太残暴了,所以我还挺怕被人突然暴起,然后干掉。”

    说着,秦政砸吧了下嘴巴:“即便亚父说我应该表现出应有的气魄……那可不行。我知道那个老头总有一天要死的,但是我很想自己杀了他,别人动手,我不痛快。”

    “那一天来的还算快,人嘛。免不了自大,真以为叫他声爷爷,我就丢了面子?秦王就丢了面子?他长脸了?得到自由,得到一切了?”

    “哼,老了就是糊涂!四年孙子,敬一杯毒酒换一条老命,总觉得亏。但是我捏碎他的喉骨时,抠出他的眼珠时我很痛快!”

    “后来想想,也没意思。因为那是头愚蠢的野兽,他不仅收起了爪子,也忘了猎人手里抓的套索和刀。有些,索然无味。”

    断狼想到了。

    原来,他忘记了自己是没有刀的。

    而在这里,他捡到了一把新的刀,即便这把刀没有任何意义,但是能杀人,就够了。它的意义在等待赋予。

    “杀人什么感觉?”断狼有些兴趣,从未杀过人的他想知道更多关于杀人的东西……是一切。

    “感觉?”秦政摇头:“没有感觉。”

    “我明白你的意思。”断狼知道,虽然大家都是加工品,但是程度不一样。秦政的思维加工太粗糙,毫无美感,是一种旧时代的产物。

    于是断狼更全面的问道:“我的意思是,杀了他的前后。你的生活有了什么变化,心情变化,地位变化,以及看待生死的变化。”

    秦政闻言,顿了顿脚步,诧异的看着断狼道:“你很像我的夫子……不过,他已经死了很久了。听说是被暗杀了。老实说,挺可惜的。亚父老觉得他太天真了,却总是尊敬他。夫子死的时候,他哭了很久,眼眶都肿了,硬是说风沙糊眼了。明明他都知道我看到了。”

    断狼瞥了一眼身后的老者,他不为所动。

    “我想,他在可惜你缺少了最重要的一环。”

    秦政好奇的‘哦?’的一声,诧异道:“你知道?”

    “我想,人是互通的。我们的思维有差异,对待生死尽管有差异却不会大。总有共同之处。所以,我觉得你缺乏对生命的敬畏。你很珍惜自己的命,家人的命,在关键时刻这些又是可以舍弃的东西,舍弃他们的时候不会比踢开眼前的石头困难。对吗?”

    断狼的话让秦政不由得重新审视眼前这个少年,他沉默了片刻,摇头道:

    “我不知道会不会有那个时刻。我可以同意前半段话,但是我自己的生命……我暂时无法抛弃,我想也绝不会抛弃。我有更多事情要做!”

    “我要看一眼曾经秦朝的遗迹,历史和辉煌。更希望能再现!哪怕是接近!”

    “我想尽我最大的努力让别人知道我的名字!而不是秦朝遗子,甚至是余孽,当然我不以为耻,但是听到这话的时候,总想杀了他们!”

    “我想……娶妻生子,不为别的。那是我母亲的遗愿,我希望有个后代。如果她能像母亲那样,我就带她回到这里,不再管纷争。这也是她的遗愿。我欠她太多。你不会明白的……”

    说罢,秦政勾走眼角的湿润,自嘲的笑了笑:

    “也不知道为什么和你说那么多。也许因为我们未来会是一条船上的人,只是一次简单的交心。也许是因为亚父觉得你会代替夫子成为我最重要的一环。我想,更多的因为你是个陌生人,所以我可以毫无顾忌。”

    断狼微笑道:“我不会说出去的。”

    “真也好,假也好。如果假一辈子,又怎么去说是假的呢?”

    “我没杀过人,也不懂勾心斗角。我现在有了刀,想杀的人却不在这里。我不喜欢无意义的杀人,如果我真的要提着刀进入你们的世界,我不希望只是因为利益。”

    “我不喜欢利益,我只是想要纯粹一点,真要杀人,我希望为了一些值得的东西去杀人。可能是守护,是解放,是成全。唯独不是利益。它可以在其中交织,却不能成为根本。”

    秦政闻言,失声笑道:“温暖让人懈怠,你会被吃的不剩骨头。”

    断狼并不反驳,反而点头道:“但是温暖能深入人心。为帅者,不应只知道如何战斗,更应知道为何而战。”

    “知道吗?世界上最可怕的有两种人!”

    秦政好奇道:“那两种?”

    “有信仰的人,和信自己的人!

    前者汇聚成军,所向披靡!战时是军,威震天下!战后是民,造福一方!后者割据一方,左右逢源!无论是战争前后的刀剑弓弩,棺木黄纸,还是政治上,出卖和收买,皆是利益。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只为利往!”

    秦政赞叹道:“果然十分精妙。”

    “但是那太难了。尤其是这里,因为灵的普适性,每个人都有成长的种子,骄横,狂傲,自大自私!只因为力量带来的强大让每个人都成为了力量的奴隶!”

    断狼摇头道:

    “德不配位的后果就是民不聊生。而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成为一个野心家,所以为帅者必当动如雷霆,一发而牵全身!境界的压制让人根本无法狡兔三窟。一旦我们成功解放远岛,自由之风吹遍,他们压抑的心,立刻疯狂滋长,将不受控制的成为举着火把贩卖自由的疯子,引得天下大乱,从而被天下围剿,而我们,也会深受其害!”

    秦政不由自主的鼓起掌来:“看来我没选错人!谁说少年气盛就是愣头青的!我们简直是天作之合!玛德!不气盛还能叫少年人吗!那帮杂碎!回去就谈,谈不拢就宰了那几个老不死的!敢乱就敢杀!看他们人头多还是我刀子够利!”

    从未有人帮助秦政谈论大势,即便是他的夫子也在教育他做人之道。

    很可惜,断狼当了一辈子学生,也是第一次当老师,也没经验,跳过了对秦政三观的构塑。只希望他夫子的话听进去了吧。

    至于豺齐和貘狸那次,完全就是奶爸的育儿手册,三观的构塑早已定性,不过是行事风格上会略有差异,算不得老师。

    而秦政所言的杀他个人头滚滚也不过是句戏言,本来这几千年来土著依旧没有同化这件事就值得断狼怀疑,更别提还有其他王朝的接引人在接触自己的兄弟。

    所以,秦政这话不能当真。

    断狼自然要否定,但是也不会把自己的位置放高,断然不能一副指点的语气。反而问出了自己的困惑,将二人之间本就朦胧的膈应彻底打散。

    “我一直疑惑,历代王朝还剩几人?即便只剩三代依次对应我们三人,你们是如何控制偌大的十狱。在我的消息中,十狱似乎并不团结。甚至可以说是群雄并起,我想你之前的大乱之举,也绝不是本意。所有的当权者都希望牢笼治世。”

    秦政没有隐瞒,对于断狼光明正大的打探消息,只当满足好奇解答了部分:

    “只是议会制。当然,在我们看来是议会制,而且是议会世袭制。不过我们很清楚,因为彼此之间都掌握着某个秘密,而这个秘密并不是只有王朝家族才有的。这一点是最后才发现的。”

    “发现这点的人是某个土著对吗?位高权重,背着接引你们的使命和传承。”断狼冷不丁的冒出这话。

    秦政突然浑身一激灵,汗毛倒立,却面色如常继续前行说道:“你今天真的让我惊讶到了。”

    “很奇怪,不是吗?”断狼却答非所问,看下秦政道:“我们能单独聊聊吗?我对你的印象还不错,因为某些人让我一直警惕你们这些权谋者,眼下也马上就要到了,也是时候谈谈必要的条件了。”

    时间仿佛凝固,身后唯有跃龙和离凰面色僵硬,整个人不知所措的愣在原地。

    气氛突然的冷清,让二人都有些不明所以,唯独其余人都心知肚明,之前的言语不过是在试探对方的性格,所以言语话锋才在短短几言中说的如此露骨。

    “我们先走一步,你说的那些把他们都吓到了。”静心冷静的牵着两个人的手,穿过断狼身边的时候悄声道。

    “我也不希望这样。”断狼叹气。

    待到其余人走尽之后,两个卸下面具的脸庞才有了触动。

    “真奇怪,为什么你也有这样的城府。断家虽然传承很久,但是如你所说,不过是个信自己的利益者。”秦政的表情依旧,声音冷如寒冬。

    断狼却温和的笑道:“断家信的不是自己,而是整个断家。无论是什么理由,将家作为单位,一切都变的很大。利益很大,恩情很大,当然牺牲也会很大。”

    “哪怕万劫不复?”秦政咧嘴笑道,仿佛有股腥味从中传出。

    “万劫不复?”断狼讥笑道。

    探进身子轻声低嘲道:

    “说实话,对比你们这些旧时代的当权者,我更怕那些土著!”

    “为什么?”秦政并未羞恼。

    断狼微笑道:

    “因为他们真的有冲破枷锁的决心,只是少了我!而你,作为既得利益者的你绝对不会背叛自己的阶级!

    现在的我不需要你们,是你们需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