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反派混迹书院的日子

21.困惑

    马文才自觉失言,松开祁誉的衣襟,收回手道:“我没有冒犯你的意思,别介意。”

    祁誉哼了一声整理着衣领:“我是和师姐关系更好,但是我师姐已经定亲了,你不要动其他心思!”

    马文才嗤笑两声,转头对祁誉不屑说:“谁对你师姐有兴趣,要有兴趣也是……”

    说到这里忽然脸色一变住了口,停顿稍许:“前面就是医舍,我向回去了。”随后转身慌乱地离开了。

    祁誉看着他的背影,冲他挥挥手道着“再见”,见他也不回应嘀咕了句“莫名其妙”。

    南星京墨已把饭摆好,祁誉运动完食欲更佳,正想盛下一碗粥,南星压住了祁誉的手摇摇头说:“这是第三碗了,不行哦,晚上不能多食的交代都忘了?”

    京墨看祁誉瘪着嘴一脸委屈,开始心疼护犊子:“多吃一碗又怎样,这粥几泡尿不就没了吗?”

    南星瞪了他一眼:“她肠胃本来就不好,撑出个好歹怎么办?”

    祁誉放下碗筷无奈道:“算了,京墨这么一说也没什么胃口了,我还是洗澡去吧,一身汗好难受。”

    南星一边收拾碗筷一边说:“热水已经放好了,灯盏也都点上了,换洗衣服在床上。”

    祁誉满足地摸摸肚子,起身回了内屋沐浴。

    宿舍这边,自马文才回来脸色就不佳,马统在一旁战战兢兢问道:“少爷,衣物已经给你备好了,今天踢了一下午球快去洗洗吧,等会儿澡堂没水了。”

    马文才把枕头丢向马统,然后拿着衣物去了澡堂。马统一把接住,心里哭喊:我怎么这么倒霉啊!

    马文才洗澡回来觉得身上清爽不少,心中也平静了许多,熄灯后躺在床上回想着和祁誉的点点滴滴。

    “我怎么可能对她有兴趣?祁誉是个男的啊!我又没有龙阳之好怎么会差点说出那种话?”马文才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最终披件外衫坐到宿舍外台阶上吹风,回想起祁誉球场上的身影、清亮的声音、身上的药香,还有那张让人惹人恼火的嘴。

    忽然拐角处出现一个白色身影,马文才抬眸一瞧——是荀巨伯。

    荀巨伯也看见了马文才,俩人都是独身,对视了会儿,没有打招呼但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

    马文才脸色更难看了,语气中带着厌烦:“大晚上的不睡觉你瞎转悠什么呢?”

    “我乐意,书院又不是你家开的,我想去哪儿就去哪儿。”说着还坐到了马文才的身边。

    马文才瞥了一眼也没多理睬,二人无语,过了会儿又同时叹了一口气。

    荀巨伯先开了口:“你为什么苦恼?”

    过了一阵,马文才说道:“因为一个人。”

    荀巨伯用手托起下巴,唉声叹气道:“我也是。”

    “你也想的心烦睡不着?”马文才转头问道。

    荀巨伯掏掏耳朵摇头道:“那倒没有,你等会儿就知道了。”

    马文才嫌他故弄玄虚,撇过头去不再搭理。

    “你是因为谁睡不着觉,也是因为一个姑娘?”荀巨伯一脸八卦的问。

    马文才皱起眉头:“要是有病就去医舍找祁誉开药。”

    荀巨伯对马文才的嘲讽丝毫不在意:“不是因为姑娘,难不成还是为着一个男人?”

    马文才举起胳膊就要给他脸上来一拳,忽然被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吸引。

    荀巨伯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土,往他身后递着眼神,语气中尽是无奈:“喏,这就是我睡不着的理由。”

    马文才转身一看,是荀巨伯的室友秦京生,此刻秦京生抱着一颗大树死不松手。

    马文才眉头皱的更紧了:“他有病吧?”

    荀巨伯点头:“确实,梦游,我自从跟他睡一个屋就没睡好过。”

    马文才嫌弃地看看二人,撩袍就要回屋,却听秦京生嘴中喊着“小玉”,一边叫着还一边猥琐的蹭着树。

    马文才听他嘴中叫着“小玉”,莫名升起一股怒火,上去直接一脚把他踹翻在地,又从地上揪起掐着他的脖子咬牙切齿问道:“你再叫一声试试!”

    荀巨伯见状赶紧上去拉着马文才:“马文才别打别打,他在梦游呢,你把他打醒他会疯的。”

    马文才还是红着眼眶满脸怒气,死命揪着不放,一字一句地问:“他叫的是谁的名字?”

    荀巨伯愣了一下,想了想回道:“应该是个叫什么玉的姑娘,他有时候睡觉会经常叫小玉。”

    马文才几番犹豫甩开秦京生,纠缠中从秦京生衣袖中落下来一条帕子。

    马文才弯腰捡起,闻到一股刺鼻的脂粉味,不禁嫌弃地皱起眉头,却见上面绣着一个“玉”字。

    这才放下心来,往秦京生身上一丢,没想到他竟躺在地上睡起觉来,还打起了呼噜。

    一通折腾后,俩人又坐回了台阶上,荀巨伯望着地上的人问道:“你刚才生气是不是以为他叫的是祁神医?”

    “不用你管。”

    “唉,祁神医长相俊逸,医术又好,才学也高,还是出身藏堰谷,你作为她的朋友护着她很正常。”

    “祁誉只认我一人当朋友,其他人没可能的。”

    “我不是想说这个……唉,算了,缘分自有天定。”

    瞥见荀巨伯一脸失落,马文才又细细品味那句意味不明的话,忽然脸色一变揪住他的衣领:“你敢打祁誉的主意试试!你要是敢对她有不轨之心我就把你撕了。”

    荀巨伯脸色涨红:“你说什么呢!我又不喜欢男人,对祁神医能有什么不轨之心!”

    马文才眼神再次威胁过后松开他的衣领,荀巨伯是彻底不敢招惹身边这位阴晴不定的爷,紧了紧身上的衣服说:“我说的缘分是王兰姑娘……你中午不也看到了吗?”

    马文才想起中午那会儿祁誉对王兰的殷勤,又听他话语中多有酸味儿,嗤笑一声:“祁誉才多大,对王兰没那种心思。”

    “就怕祁神医无心,她有了意啊。”荀巨伯苦恼地锤着脑袋。

    马文才一脸鄙夷:“你来书院是为了上学,还是为了情爱?”

    “我本是为了读书,奈何心上添了佳人。”

    马文才“嘁”了一声,整理衣衫起身要回宿舍,荀巨伯忽然说道:“你别看不起我,等你心里也有了人,估计还不如我呢。”

    马文才头也不回:“你看不到的。”

    马文才回到屋想起荀巨伯对祁誉的评价,长相俊逸——确实,比祁誉俊美风流的长相还真没见过几个;医术又好——邛禧道人最疼爱弟子,从小学医,连宫里的贵人都夸赞,那肯定差不了;学识又高——会多种语言,还能翻译佛典,对兵法又颇有见解;这般优秀的人,就算是男子,引起自己的兴趣也是正常吧。连死对头荀巨伯都如此赞赏,可祁誉是我马文才的朋友,还是唯一的。

    想到此,马文才摸出祁誉送的玉罐,扭开后置于鼻前缓缓感受,安心的躺下睡了。

    时间来到和王兰约定一起去后山的那天,祁誉早起收拾好药篓药锄,又把炭笔和平常做笔记的本子塞进怀里,刚出院门就看见了王兰。

    “早啊王兰姑娘!”祁誉挥手打着招呼。

    王兰冲祁誉温婉一笑:“早啊祁神医。”

    “叫我祁誉就好,不要神医神医的叫。”

    王兰低头笑了笑,和祁誉一起进了后山。

    “我来后山的次数不多,七天前来采药的时候发现山西头有丛特别的草,长得很像卷柏,但是又和卷柏不大相同,你帮我瞧瞧。”说着祁誉从怀里掏出笔记本,翻到那页递给王兰。

    王兰接过看了一眼笑道:“兴许是我们这里特有的种类,叫摩来卷柏。”

    祁誉忙在本上记下:“是这样啊,我说尝着怎么比一般卷柏味道稍甘,试用下来止血药效却好一些。”

    王兰一边蹲下寻着自己需要的草药一边问:“你是生在中原不常来南方吧。”

    祁誉点头:“我从小就被师父带回藏堰谷了,小时候来过一次杭城,其他时间一直都在中原居住。”

    “北方胡人时来进犯,那样乱的世道,也是苦了你了。”王兰心疼起祁誉来。

    祁誉倒不觉难过:“有陛下和师父的护佑,过得也不艰难。”

    王兰又拿给祁誉指出几样中原不常见的草药,祁誉挑没见过的认真做了笔记,并采植了几株在杆上坐上标记。

    “祁神医,那你去西域的时候可见过什么特别的药?”王兰问道。

    祁誉认真的回想了一下:“没有什么特别的药,反倒是他们的医理让我印象深刻,比如拂菻国他们更重视预防和养生,在希波克拉底《论人类的本质》中,他提出了“四体液论”,即人体要素是血液、黏液、黄胆液和黑胆液,它们同冷热干湿和一年四季共同作用,当它们失去平衡汇集在某处或是某处体液空虚都会使人疼痛生病。如果你感兴趣的话,我有空把我记得的篇章默下来供你参考。”

    王兰听罢全无端庄之态,脸上带着少有的兴奋:“真的吗?”

    祁誉看她脸上欣喜的红晕,点点头答应。

    王兰又拿出祁誉的笔记问了许多关于穴位的问题,祁誉一一解答,又给王兰引申出其他的医理知识。一路上王兰兴奋异常,拉着祁誉问东问西,一改平时温婉淑雅的模样。

    祁誉更喜欢这样的她,此刻的她闪着光,为事业而努力,因兴趣而快乐,尤其是在这个时代,祁誉欣赏她这样的女子。

    “王兰姐姐,你很厉害。”祁誉注视着王兰的眼睛认真说道。

    王兰有些不好意思,把垂下来的发丝撩在耳后:“我只是个小小女子,幸得父亲准允才学了几日医术,称不上厉害二字。”

    “那姐姐是为何学医?”祁誉踮起脚把她发上的蒲公英毛摘下。

    “小时得了很严重的风寒,终日咳嗽不止,躺在床上以为自己时日无多,后来舅舅带来了一位名医,我喝了三贴药过后竟止住了。那时的我就想学,也想将来能救助更多被病痛折磨的人。”王兰望着山头升起的朝阳说道。“其实,我很佩服你们藏堰谷那位裴姑娘。”

    清晨林中的薄雾刚散尽,时不时的鸟雀声衬得周围更加安谧。

    王兰忽然哀伤起来:“只是我一时的感慨罢了,祁神医就当个笑话听吧。”

    “不,这不是说笑,祁誉尊重你的理想抱负。”

    王兰转头惊讶的看着祁誉:“理想……抱负?”

    祁誉点头:“是,姐姐的理想抱负值得尊重。”

    听到此话王兰眼眶中盈满了泪水:“当初学医的时候我也曾把这些当做理想,可是父亲说女子便应待在闺中刺绣习琴,连读书都只让我识字便止,我……”

    祁誉慌乱地找帕子为她擦拭泪水:“谁说女子一定要待在闺中,十月份要来书院教习的谢道韫谢先生,还有我师姐裴芙此刻也在江南给病民施药,她们都在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王兰逐渐停止抽泣,祁誉递过帕子:“我不会宽慰人,也不懂什么大道理,我只知你不该为别人的否定而放弃。女子是多种多样多姿多彩的,若因刺绣习琴感到快乐那便刺绣习琴,你因学习医术救治世人而快乐那便也如此!”

    王兰呆呆地望着祁誉,祁誉也觉得自己这番慷慨陈词有些中二,挠了挠头不再多言。

    “多谢祁神医,你那时同意我可完善药谱,就已经很开心了,也感谢你今日的宽慰,王兰始终铭记于心。”王兰揪着帕子低头谢道。

    祁誉笑着摆摆手,随后又有些为难:“不用谢,我刚才也有些激动了,姐姐快去山泉那边洗把脸,要是回去被人看到眼圈红着,都以为我欺负了你呢……”

    王兰终于破涕为笑:“好。”

    采完药后祁誉邀请王兰到医舍一起完善药谱,祁誉把重点的两株草药先描画了出来,又大概问了四季长势和药理功效,一一实验过后和王兰把药谱上的这两页补充完整。

    做完这些后时间已到中午,祁誉要去食堂顺便送王兰回去。路上又讲了许多笑话和异域奇事逗她开心,最终王兰站在门口笑着说:“我要是有个你这样的弟弟,不知道得怎么样呢!”

    祁誉一脸乖巧:“那我以后就能名正言顺的叫你姐姐了。”

    王兰笑着用手指点了点她的头:“赶紧去吃饭吧,一会食堂没饭了还在这耍嘴呢。”

    祁誉冲她眨了眨眼:“姐姐再见。”然后蹦跶着转身离去。

    到了食堂刚巧碰见梁祝荀三人,梁山伯和还像往常一样和祁誉打招呼,祝英台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荀巨伯却一反往日热情的态度,今日看见祁誉只点了点头便一脸落寞地进了食堂。

    祁誉丈二摸不着头脑,正想前去问个明白,被马文才揪着后领坐在了他身边。

    “想知道他为什么不理你吗?”马文才凑近低声问。

    祁誉点点头也凑过去:“为什么啊?这不前几天还好好的吗?”

    马文才直起腰和祁誉拉开了距离,一脸斯文地掰饼往口中送,也不搭理祁誉这茬。

    祁誉看着心急更往前凑:“文才兄你告诉我嘛!你看我这急得都出汗了!”说着要把汗往他身上蹭。

    马文才彻底没了招,抓住祁誉的胳膊控制住他们之间的距离,然后在祁誉耳边缓缓开口道:“你离那个王兰远一点。”

    祁誉不解:“为什么啊?”

    马文才瞧她一脸懵懂,像个老父亲一般解释道:“他对王兰有意思,你在那儿瞎凑什么热闹。”

    祁誉一听就明白了,合着自己跟王兰关系太近他嫉妒了。一拍脑门赶紧和马文才解释:“我那是跟她讨论医术呢,她就把我当弟弟看待,怎么就闹出这种误会来了!”

    马文才想着祁誉在藏堰谷跟师姐厮混在一起,肯定无人教过她这些道理,抬起手用食指轻轻敲了敲她的额头,说道:“你都十四了也该注意点分寸,和女孩儿们保持些距离。什么姐弟,万一哪天她不想和你当姐弟,想和你当夫妻怎么办?”

    祁誉尴尬地僵在原地,他说的也不是没可能,这万一真要出了事可不就伤了人家的心吗!

    “文才兄你说得对,那我现在该怎么办?”祁誉苦恼的问。

    马文才给她夹了个鸡腿:“离她远点儿。”

    祁誉吃了凉两口,一脸无辜问道:“那我要不要和荀巨伯解释一下啊,他这么误会万一以后都不理我了怎么办?”

    马文才瞬时冷下脸来:“不理就不理!他很重要吗?”

    又看祁誉满脸委屈,一双桃花眼潋滟迷蒙,像是要垂下泪来,自己也慌乱起来:“你要解释就去!大男人哭什么哭!”

    祁誉一摔啃净的鸡腿骨,硬气的说道:“谁哭了!我是想起来今中午苏安没给我盛鸡腿!”

    马文才担心她吃不饱,又把自己的饼分给她了一半:“给,别闹了。对了,工匠的事儿给你问好了,我让他们九月底之前来书院给你修院子。”

    祁誉咬了一口饼,变脸笑道:“多谢文才兄,您可真是我异父异母的亲哥哥。”

    马文才无奈的叹了口气,招呼马统回宿舍再取些点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