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树木百年树人

第六十四章 不让我吃肉

    那次期末考试结束之后,我们班的近一半同学都在教室里面,男同学在教室里面下棋,有的创造性地组装了一个不伦不类的乒乓球桌,我们在这个乒乓球桌上玩的是不亦乐乎,每次有人把乒乓打到中间的裂缝上,然后像无头苍蝇似的弹到相反方向时,打乒乓的人就会发出一阵爆笑。罗翔甚至这样说:“现在不是我们在玩乒乓,而是乒乓在玩我们了。”

    鲍淑是杨月月的同桌,她是一个性格开朗,外向大方的女孩子,杨月月把第二组分给了她,罗翔和高洪长已经帮她把最后那三排的垃圾哗哗地扫到了前面,她很快又把剩下的打扫干净,还把讲台旁的垃圾扫出了教室。她看到男同学大乒乓打的那么高兴,对他们说:“让我打几个吧。”

    这时正是罗翔在和钱多多对阵,罗翔说:“钱多多你球技不好,就让鲍淑和我打几个。”

    鲍淑说:“我球技不好,我要和你们当中球技最差的那个人打。”

    可是钱多多也已经把球拍扔在了乒乓桌上,走回自己下象棋的桌上和李双轩继续下棋。鲍淑拿起乒乓拍,她对罗翔说:“是不是你的球技最差,我只会一点点,你可要让着我一点。不能让我输的太难看。”

    罗翔把乒乓扔给了鲍淑,说:“好,就让着你一点,你发球。”

    那个乒乓在球桌上蹦蹦跳跳,跳到了鲍淑的前面,本来一抓就能抓到的,可是鲍淑没有抓住,乒乓从桌上跳了出去,跳到了地面上。最后被徐胜抓住,扔给了鲍淑,鲍淑把双手合在一起,乒乓这才落在了她的怀里,她嘻嘻地笑着,自嘲地说:“你们看,我的球技很差的,你们可不准欺负我。”

    围观的同学也嘻嘻地笑,我们已经看出来了,连一个乒乓都接的这么困难的人,那球技肯定是不咋的。

    果然,罗翔已经非常让着她了,他把球打得高高的,打在了中间,可鲍淑还是一个球也没赢,她也觉的脸上挂不住,说:“算了算了,不玩了。”

    高洪长鼓励说:“你能打成这一个样子已经算是女生中比较厉害的了。”

    这时本来就阴沉的天空越来越雾蒙蒙的一片,有同学说:“要下雨了。”

    在教室里面打球的同学说:“不玩了,回家吧,要下雨了。”

    这时已经快到十二点了,大家玩的那么高兴,几乎忘记自己的肚子已经饿了,于是,我们一起把桌子搬了回来,高洪长说:“以后没有抢到外面那两个乒乓桌,我们就在教室里面这样玩。”

    罗翔附和说:“有什么不好的?这样子再大的风我们也不怕。”

    当我回到家里时,我的妈妈正在烧着灶台,我的姐姐手里拿着一把锅铲在锅里面翻来翻去。我还是一路上小跑过来的,一个是担心马上就会下起大雨淋了衣服,一个是因为打了半小时的乒乓肚子饿的不行了。我以为一回到家里,只要掀开锅盖就能吃饭了,可这样一瞧,居然还是回家早了十分钟了。

    我能看出来,我的姐姐正在熬着猪油,我失望地说:“这个时候了,才还没烧好呀,想让我干吃米饭吗?”我揭开电饭煲的盖子,可是里面空空如也,上面也没有。我更加失望了,我绝望地说:“我的妈呀,饭都没有烧好?”

    妈妈非常生气地对我说:“广播都快停了,你到现在才回家,在外面干什么,游来荡去的,到现在才回家。我没责问你就算了,你居然还和我犟嘴。”

    这下我没词了。我姐姐问我:“你们考试就考了这么长时间吗?到现在才回来。”

    我只好坦白说:“在学校和同学打乒乓来着呢。”

    我姐问我说:“这次期末考试考的怎么样?”

    我回忆了一下自己考数学时的状态,立即装出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说:“我觉得不怎么难,不过我的同学都觉得难,甚至我们的班长都这样觉得。”

    建芬继续问我:“能拿到奖状吗?”

    我说:“这,应该没有多大的问题。”

    建芬继续说:“上个学期拿到了单科积极分子。你可不能退步呀。”

    妈妈对我说:“建业你过来烧火,我那两顶草帽上交的期限只剩下三天了,我去织,你和你姐来做饭。”说完,她就从灶台后面走了出去,洗了洗手,然后就去编织草帽了。

    我走到灶台旁,这才发现,原来中午不吃米饭,吃炒糯米饭了呢,而且还有不少的瘦猪肉,顿时脸上洋溢着一种兴奋的表情。我就兴冲冲地跑到了灶台后面,抓起一大把又一大把的棉花秸就往里面塞,我还打算把一大块的木头往里面塞。这个时候,灶台里面的火呼呼地燃烧着,一股股的浓烟往烟囱里面跑,还有很多的浓烟跑偏了,居然从灶台的塞柴火的洞口冒出来了。呛的我眼泪都流出来了。姐姐一再提醒我说:“不要烧那么大的火,慢点烧,慢点烧,把鼓风机关掉。”

    在前面编织草帽的妈妈看到灶台这边浓烟四起,弥漫了整个厨房,她不断地责备我说:“建业,你烧这顿饭是不是要把整个灶台都赔上,是不是要把这个家都给烧掉喽,是不是要把十五块钱买过来的棉花秸全部烧掉?”

    黑烟把我的眼睛呛出了眼泪,把我的鼻子也呛出了清涕。我的姐姐建芬也呛地直打喷嚏。我直起身子,把鼓风机的开关关上,这下,灶台里面的火立即小了很多,里面的火焰立即停止了呼呼地直立向上,开始摇曳起来,不时的有火星从棉花秸中闪了出来。

    我的姐姐建芬对我说:“对,这么大的火就差不多了,火太大了,容易把瘦猪肉给炒焦喽。”她又对我说:“妈妈这次炒糯米饭,里面加上瘦猪肉和两个鸭蛋,可都是特意为了你而加的。”

    妈妈在前面织着帽子,往我们这边瞅了一眼,然后继续织她的帽子。建芬看我一声不吭的,又继续说:“我读书好不好无所谓,因为我是个女孩子,可你就不一样了,你是个男孩子。”

    我愤愤不平地说:“姐,你这不是废话嘛,谁不知道你是女孩子,我是男孩子,净说那些不着调的话。”

    建芬继续开导我说:“你可是我们郑氏家族的长子,而我充其量也就是郑氏家族的长女,如果在古代,如果我们家是皇亲国戚的话,那爵位可都是你来继承的。”

    建芬的话把我说的洋洋得意,我说:“那当然,如果我们家是皇族的话,那我就能当皇帝了。”

    建芬说:“你看看,我这个长女有什么用,所以呀,妈妈这个炒糯米饭就是为了炒给你吃的,在你考完期末考后犒劳犒劳你的。”

    姐姐的话绕来绕去就把我给绕进了她的圈套里面,我仔细地回忆思索着这里面前前后后的逻辑关系,可就是想不出她是怎样把我给绕进去的。

    我的妈妈也听到了,她对我们说:“建芬,你错了,这顿炒糯米饭加了瘦猪肉和两个鸭蛋,都是为了你,不是为了建业,待会,你把所有的猪肉和两个鸭蛋全部先夹到你自己的碗里去。”

    在里面生活的建业以为看到妈妈铁着脸,说的郑重其事的样子,立即委屈地跳了出来,我带着哭腔说:“我不吃饭了。”我跳着往楼上跑,把楼梯踩地嘚嘚的响,就像奔跑的一匹骏马的声音一样。

    这时,建芬已经把糯米饭炒好,她看到我赌气跑走,就盖上锅盖,来到灶台前烧火。姐姐还不停地说:“妈妈在逗你呢,你就当真了?”

    妈妈说:“别管他,让他一个人在楼上哭。”

    这时,我跑到了楼上,脸颊上还留有泪痕,坐在床沿上,开始想起自己怎么莫名其妙地就哭了,想明白了,原来自己是被她们娘俩给说哭的,我感觉自己也真够窝囊的,胡永锋那哇哇——的哭是被他老爸用扫帚和木槌给揍出来的,越来越觉得自己为了她们那几句话流眼泪不值得,于是我用衣袖把眼泪擦干,拿起一本刚发下来不久的《小学生天地》看了起来。

    楼下糯米的香味和从灶口里面蹿出来的烟味混杂在一起,从楼梯口飘了上来,我能从那香味的浓度略微地辨别出糯米饭已经煮的差不多了。果然下面鼓风机停止了呜呜——的声音。我妈说:“不要再往里面塞柴火了,再闷几分钟,就熟了。”她又叫我了:“建业,快下来吃饭了。”

    我知道这糯米饭还没有全熟,于是我就不去理她,装作没有听见一样,继续看那本《小学生天地》,学校还会发一些报纸,但是那报纸大多是一些学生写的作文,对此我不怎么感兴趣,所以很多时候,那些报纸被我用来当做写毛笔字的铺垫用。

    这时,我听到了我姐掀锅盖的声音,锅盖掀开的刹那,糯米的香味夹杂这瘦猪肉的香味就飘从楼梯口飘了上来。我的妈妈故意大声地问我姐:“你尝尝,那米饭熟了没有,熟了的话就拿口碟子盛起来吃。把里面的痩肉还有两个鸡蛋全班夹到你的碟子里面,你弟弟不吃了。”

    我在楼上也听到了我的妈妈说的这些话,但还是赌气没有下楼,我心想:“这样下去太没面子了,一定要让她们求我下去,至少也要叫我下去。”

    果然,我的姐姐在叫我了,她喊着:“建业,下来吃饭了,再不下来,那个廋肉和鸭蛋可要被我一个人吃光了。”

    我心想:“这和我姐没有多大的关系,主要是我妈妈不让我吃瘦猪肉和鸭蛋的,妈妈不叫我下楼,我就不下楼。”

    我的妈妈和我的姐姐在下面静静地听着楼上的响动,我妈说:“这小子居然来真的了。”她喊着:“建业,快下来吃饭,不吃饭会把肚子饿坏的。”

    我的妈妈一连叫了三遍,我才耷拉着脑袋,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走下了楼梯,我拿起那碟属于我的糯米圆,用筷子搅了一下,发现下面有非常多的瘦猪肉和鸭蛋,我忍不住破涕为笑。

    建芬这时也看着我,我妈妈叹了口气,说起了我们这里的一句顺口溜:“这孩子呀,一会哭一会笑,癞子蛤蟆嘎嘎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