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二人都听到了对方身上的呼吸声。

    许久，沈峰才开口起来。

    唉！傻姑娘，思凡将来必有成就，且又贪恋着你……

    师傅，我……风秀儿整个人都有些发抖起来，脸色惨白。

    傻姑娘，你去吧，你可见过有几个姑娘不是奉父母之命而结为良玉之好的！去吧！去吧！对了，你顺便帮我去把思凡叫来。

    风秀儿脑袋中变得混乱一片，她机械的转身，往房门走去。

    对了！沈峰从后面又说道：风秀儿回头，双眸中已是泛泪。

    沈峰双目见状，把头低下，心上也不忍。他不露声色，把目光移开，低声道：天地乾坤，正气所存。邪不压正，自古以来。……我为江湖者，天下客也！路有不平，而拔刀出手……

    停顿了一下后，沈峰又道：秀儿，我明天要行天常，捍天道……你忘了他吧，他不值得你……我不想你……算了，你去吧！

    风秀儿眼泪再也受不住，落了下来。她急冲冲的转身，门没有带上。

    唉！沈峰叹了口气，低声道：秀儿，你要怪，就怪为师吧！他抬头望着房梁，眼角也泛红了。

    你还年轻，青春正好啊！青春正好，他喃喃道：我不想你，不想你守着岁月孤独终老啊！所以，你恨我吧，但我知道你会理解我的，理解我的啊！

    ……

    客栈外，妙空摇摇晃晃，手中带着一坛酒，在街道上行走。

    两个兵甲又从黑暗中出现，尾随他而去。

    妙空一路无人阻挡，又到了城东桥上。他倚靠着桥墩，想起了那晚的醉汉。他叫什么名字了？他说什么了？对了，对了，他说他要和我去送饭，在地里，阳光很好呢！可怜的醉汉……

    妙空脑袋疼得要命，他突然就灌进了一口酒，因为太急，被呛到了，咳嗽着。

    去年月下蝶影飞，芳香梦里盼谁归。似妾有意郎有心，可恨贼人竟横刀。今日深醉为伊故，卧倒桥头念往初！

    妙空唱了起来，曲不成调，眼泪却落了下来。再也受不住似的，吧嗒吧嗒的落个不停。

    我杀了人……

    他猛的又灌上了几口酒，突然对着对面的桥墩大声道：我杀人了啊！杀人了……他哭着，单手掩面。

    对，酒。他举起酒坛，咕噜咕噜，啊！好酒啊！好酒！好啊！

    我杀了人，他又哭了起来。

    突然，他带着哭腔急声道：对！对了，对啊！对了，我是沉冤而去的！可是人们却没人听我的，没人信我！他们在阻挡我沉冤，对，不是我的错！对了，哈哈哈，他笑了起来。

    许久，笑声停住，他又哭了，只是这次没有了声音。

    先前的老更夫敲锣从远处来，见一人影在桥墩上坐着，浑身酒味，不禁摇头。他走进妙空身前，提起灯笼往他脸上照去，又不禁摇头。

    唉！可怜的人，今夜无家可归了？你知道吗？我有个儿子，也像你……

    老更夫话还没说完，桥那头另一个更夫正满头大汗的从他身后跑来，见了妙空正倚在桥墩上，气也不喘了，他在远处一直向老更夫小心翼翼的挥手！

    老陈，过来啊！过来啊！他气喘吁吁的说。老更夫见前边一黄灯笼在闪，止住话，抬头，模糊中见自己一同事在不断的向他挥手，忙向妙空抱歉了句，就说：叫花子，老朽应朋友的局去了啊！整个人缓缓的走了。

    哐啷！亥时到，天好眠。天干物燥，小心火烛！老更夫的声音渐渐远去，妙空却不曾注意。

    我杀了人，在安静了许久，脸上的眼泪干了，他突然道，打破了寂静。

    我是罪人了，他整个人倒在了地上，酒坛子立在手边。

    酒肠则妄，他闭上眼睛，半边脸贴着桥面，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我是罪人了，他又到，笑容隐去，代之的则是痛苦。

    呼呼！他打起了呼噜，许久，他眉头突然皱起，接着又舒展开了，是啊！对，让我受刑吧！让正义来审判我，还、罪、吧……呼呼竟是做梦。

    迎客栈内，思凡进入房间，沈峰背着他。师傅，他道。

    嗯，沈峰没回头，思凡又道：师傅，风师妹是怎么了，似哭过！

    思凡！沈峰回头，严肃地看着他：我跟秀儿说了，我做媒，许与你了！

    思凡一听，整个人的脸涨红了，什么?巨大的幸福冲击着他，让他如飘在云里雾里，有种不真切的错觉。

    师傅，什、什么！你、你、你说得是真的吗？思凡脸涨得通红，幸福感跃上表面。

    我决定把秀儿托付给你了！别负她！

    思凡立马接过话，立誓不负，否则天打雷劈！

    沈峰点了点头，就让他去了。思凡后退几步，向着沈峰跪下，庄重的磕了三个响头，退了出去。回到客厅，青瑶四人还在。

    思凡一道桌前，有一人就到：思凡师兄，师傅跟你讲了什么，你一路飘着过来。

    思凡没有听到，只是径直开声道：风师妹呢？

    青瑶有些微恼道：她先去睡了。

    先去睡了啊？那就不打扰她了！

    青瑶见思凡心中有事，心思全不在现场，心下气不打一处来。带刺道：思凡，怎么师傅先后把你们二人叫去，一个像哭着，一个却乐着？难道师傅是两面人吗？

    两人笑将起来，思凡只是喃喃道：好，也对，睡觉了就先不打扰了，那我也回去睡觉了啊！

    青瑶见思凡一门心思全不在这，恼道：好，去吧，去睡吧，我要去跟师傅论理，看他今晚他是怎么把被他叫去谈话的人的魂给勾走了的！哼，她气哄哄的走了。

    但她毕竟没有去敲自己师傅的房间。

    街上昏黑，月光只能照到些许人间，而照不到的黑暗反而更使得黑暗阴黑可怖了。不知谁家的狗叫了两声，叫声在空气中消散，寂静代之而来，掌管了一切。

    今夜，多少对愁人碾转无眠。世上有人笑着，有人哭着，有人睡去，有人醒来。人间的万事，在寂静中的对比更觉得越发的明显。

    玉人碾转，几番复榻不堪眠；壮士枕寒，半壶老酒到明天。

    月隐西山，星沉晓雾之际。风秀儿枕上开眼，妙空桥边侧身，思凡梦中有笑，青瑶眼角落泪，沈峰呆望无言。众人心思各异，或唯有同躺才不为其异吧！

    第二日天大明，妙空转醒，四周已是人声鼎沸，在不远处围着他。

    他刹那间突然清醒，沉睡的迷惘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