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寂晴空繁星满

第一百四十九章 旧事新人

    郊外,一间房子矗立在那。妙空的身影站在其前。

    推门,里面寂无人声,一颗垂杨日影下,两庑木色微尘中。

    马车架散在柳下,不见了马。妙空稍稍停留,便入了自己的房间,片刻,拿出了之前背带着的包裹。

    关门,走至大门之时,他顿了一下。转身,径往西厢房走去,推开了马夫的房间。

    里面几套换洗衣物已然蒙上一层薄尘,一张小木圆桌上摆着一个茶杯,两碟小菜,都未吃完。

    走进,妙空看到了桌子上沾染的黑色印记。他用手沾摸,接着瞳孔一缩,他首先想到的是“病城孤戍”,其次他才想到,马车夫是死了。

    他顿在原地,一时思绪万千。此时此刻他在想着该如何做?这些事情又是怎样发生?

    随时间推移,他大概有了头绪。简单来说就是卿侯打算在他和他换过金刀贤身份后便借刀杀人,为了计划的万无一失,马车夫便成了冤死鬼。只是不想自己实力强横,就算他得到金刀贤的位置,没有对应的实力还是很快露馅,因而客栈里的对话,就是在这个背景下进行的。

    妙空皱眉,站了很久。终于,他长长一叹,便盘腿坐下,为车夫念起了往生咒,助他超脱。及念了数重,日已西垂。

    妙空站起,四处看了看,便走到床边抱起了两罐封口酒坛,放到桌上。

    边打开边自语道:老伯,人生惆怅,多是弱肉强食。你一生劳累,非是与人结怨之辈,却不免也惨遭此横祸,命丧黄泉。当是人生,生老病死皆不随己!对此我也久困,无可奈何也惟如是。今惟敬酒,也释感恨之情。

    说罢,抬起酒罐,往隔坐酾了回酒。

    酒香很快弥漫开来,妙空又接着道:当时出山,眼中所见,惟佛家妙里,山色重云。不想片刻之间,便遭人捶打,险丧死于他村;又须弥之际,已饿晕于道路,仿佛命见阎王。起起落落,片刻之间便是大悲大喜。哈哈哈,喝!

    妙空笑了起来,眼中却泛起波光,他往口中灌进几口酒,哈哈之声直响。

    不过啊,他又道:死生既瞬,祸福相依,遇到梦姑,可见而不可得,势比人强。可我该如何呢?人家对我恩义俱尽……

    此处妙空顿了好久,思绪陷入了回忆。

    屋内渐渐阴沉下来,依稀之间只能见到一些模糊的身影了。

    妙空:后来,我随一员外去了,见到了活地狱,我杀了他们。杀了就杀了,可为什么没有人能够理解呢?孤独啊!真是孤独!

    这员外有权有势,难道可以让官府的人来惩罚他吗?可如果我不杀掉他们,被他们虐杀的那些人又该如何?难道世间给正义的选择就只有“服从和灭亡”两途吗?有权势既代表着正义,服从其下,便可安稳渡过一生,可我之前所在空门,又算得了什么?

    我不后悔,杀就杀了,可渐渐我就明白了,我永远杀不尽!我怎能杀尽呢?看到你沾血的桌子,我难道还不明白吗?可在之前战场之上,我也看到,有时杀人者并非罪大恶极……

    几口酒入肚,妙空又接着说道:

    我曾因正义怒杀众人,敢执刀对权势,纵为人所不解,亦不悔!可如今,路多走了两步,就累了!我看到世间的正义,也是恶念的帮凶。我也看到,世间的正义,阻碍了恶念的蔓延。在孰是孰非之间,明白了世间的本源,便是这孰是孰非,或者说“似是而非”。

    我可以一瞬间是,也可以一瞬间非,尺度不在于对真善的追究,而是群体认同的大小。

    我该怎么办呢?我敬你酒,是因为我不会再如从前,若渝州城内一般了,呵呵,我还是我,只是又不是了!

    现在终于明白佛说冤冤相报之意了,非为冤不可解,只谓有人便有冤,唯一彻底摆脱之道,便是脱离人身,成就佛体。不然,若我,人何其多变也,对不起,我不会去杀什么人为你沉冤了,好走!

    妙空把一整罐酒全倒在桌上,待酒阑之际,他将酒罐放在桌上,在黑暗中打开门走了。

    一袭月光照射进来,惟只见一张桌,一爿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