雏龙

第十七章 枪王墓前行跪礼

    南若苏压根一点都不着急,因为他在等,等武三思自己做出决定。

    可是严自在等人就不一样了,等待的时间通常都显得很漫长,尤其是这种煎熬中的等待,对他们而言无异于度日如年。

    不,确切来说是度时如年。

    此时此刻,包括严自在在内的所有人,都希望武三思能够男人一点,站起来将手中的圣旨给烧掉。

    不然的话,难保这个烫手山芋,下一刻会不会落在自己手中。

    他们虽然不敢去看南若苏,可是偷偷瞄着武三思的余光里,满是催促。

    俗话说的好,死道友不死贫道不是?

    武三思如果烧了这一纸圣旨,那怕是事后圣皇陛下怪罪下来,他们也能够将自己摘个干干净净不是?

    那毕竟是圣旨,他们谁也不敢拿这种事情以身试法。

    不光是他们,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全都停留在武三思身上,他们都想知道,面对南若苏这个彻头彻尾的疯子,武三思到底会不会妥协。

    如果武三思不妥协,那么南若苏到底会如何处理这件事。

    陷入沉思中的武三思,已经没有精力去管那些停留在自己身上,饱含各种深意的眼神了,此刻的他,早已没有了这种心思。

    因为他现在已经自顾不暇了,壮硕的身子忍不住颤抖着,他没有想到,南若苏这个纨绔子弟,手段比他老爹南玄机更加狠辣。

    一旦他真的烧了手中的那一纸圣旨,如果事后圣皇陛下不追究则已,一旦他真的追究起来,那么后果他能不能承担的起?

    别说是他了,恐怕他身后的家族也难辞其咎。

    可如果他不烧,你南若苏的尿性,今日他恐怕能不能活着离开望龙山,都不一定。

    如果只有一个南若苏的话,他倒是无所畏惧,可是他身后可是站着一位实打实的半步圣贤,更何况还有北境边境一万将士在哪里虎视眈眈,他们那个是吃素的主?

    这一刻,武三思想死的心都有了。

    “啵哔!”

    突然,南若苏手中的枯枝在烈火的灼烧下,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就像是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出现了一声惊雷。

    吓的武三思双手猛然一阵哆嗦,手中的那一纸圣旨,突然掉落在了地面上。

    “武大人,考虑的怎么样了?我的耐心可是有限度的。”

    恰在此时,南若苏那催命般冷冽的声音,犹如地府阎罗索命的幽冥一样,在武三思耳边响起。

    武三思抬头,刚好撞见他那双冰冷到丝毫不带感情的眸子,那一刻,武三思有一种错觉,仿佛出现在自己眼前的并不是一双眼睛,而是一场尸山血海的人间炼狱。

    刹那间,武三思忍不住失神,当他再次定睛去看的时候,却见一脸邪气的前面,正冷冷的盯着自己,那双眸子虽然遍布寒意,但却仅仅只是一双明亮的眸子而已。

    武三思哆嗦着捡起地上的圣旨,他本想说想好了,但牙关却止不住在发颤,让他发不出任何声音。

    恰在此时,他的余光突然扫到了一脸忐忑不安的严自在,突然一道灵光在他脑海中一闪而逝。

    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他用哀求的目光看向严自在,如果他跟严自在联手,虽然不保证能够战胜沈怜冲,但却应该能够逃离这里。

    是的,他此刻想到了逃。

    对于他求救的目光,南若苏恍若未闻,仿佛压根没有看见一样。

    严自在怔了怔,很快就明白了武三思的心思,毕竟他们在一起共事不是一天两天了。

    他想要置身事外,可却想不出不帮武三思的理由,如果他此时不拉武三思一把,等南若苏收拾完武三思腾出手来,那么他必然会成为下一个目标。

    届时,他就会变成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想通了这一点,严自在深吸一口气,看向蹲在地上挑拨着火堆的少年,试探着道:“少城主,咱家跟武大人毕竟也是奉命行事,还望少城主看在圣皇陛下的面子上,不要为难武大人。”

    那曾想,他话音刚落,南若苏突然转头冷冷看了他一眼,厉声道:“我让你说话了嘛?”

    被一个毛头小子出声斥责,严自在心中顿时冷了几分,眸子微凝,犹如实质般的杀气,不受控制般在眼中一闪而逝。

    然而,还不等他发作,一道身影突然自南若苏身后一闪而逝,下一刻就已经出现在了他面前。

    沈怜冲周身气势汹涌而出,没有任何废话,直接一巴掌甩在了严自在脸上,杀意森然道:“少爷做事,何时轮得到你一个阴阳人指指点点?再敢废话一句,我取你狗命!”

    严自在直接被沈怜冲一巴掌给扇倒在地,一口鲜血自口中喷吐出去,夹杂着几颗碎牙,显然沈怜冲这一巴掌没有任何留手。

    在场的其他人全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给惊呆了,严自在是谁?那可是宫中寺人首侍,圣皇陛下的大红人。

    谁也没想到沈怜冲居然如此大胆,而且出

    手丝毫不留余地。

    就连人群中的少女也不例外,纵然是她,平时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得罪严自在,而南若苏似乎压根不在乎。

    这一刻,她突然觉得这件事开始变得有意思起来了,反正看到严自在这个狗奴才被打,她心里倒是挺痛快的。

    她心里对南若苏这个人人口中的膏梁纨袴越发的好奇了,似乎在他身上,有一种说不明道不清的东西,格外吸引人。

    严自在同样被这一巴掌给甩懵了,回过神来的他,心中又惊又恼。

    惊的是沈怜冲的身手,原本他以为,自己好歹也算是活脉境的高手,就算不敌沈怜冲这个半步圣贤,但也能在他手底下过上几招,却没想到,沈怜冲一出手,他连招架的机会都没有。

    他这才发现,他之前太小看沈怜冲了,他的实力远超自己预料。

    恼的是南若苏居然如此肆无忌惮,他都已经将圣皇陛下给搬出来了,南若苏居然还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唆使手下对自己动手。

    可见此人到底有多嚣张。

    他也不想想,如果南若苏真的畏惧圣皇陛下的话,又怎么会叫武三思去烧圣旨?

    “这个仇我严自在记下了,南玄机、南若苏,咱们走着瞧,我严自在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眼中闪过一丝阴狠,严自在心里暗暗发下毒誓,但他脸上却丝毫不敢表露出任何不满,因为现在还不是跟南若苏撕破脸皮的时候。

    小不忍则乱大谋,严自在能够在宫中混的风生水起,又岂是泛泛之辈?

    等严自在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沈怜冲已经重新退到了南若苏身后,不过他眼中的杀意丝毫不加掩饰。

    众人丝毫不怀疑,只要南若苏一声令下,他真的会取了严自在的狗命。

    岳阳的眸子却皱的更深了,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南若苏越来越让他看不透了,从一开始的纨绔不羁,到此刻表现出来的冷酷霸道,让他都有些搞不清楚,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南若苏。

    但是,从这一刻起,他看向南若苏的眼神变了,不再厌恶轻视,而是变得凝重了起来。

    他想到了一种可能,一种之前他想都不敢想的可能。

    因为他发现,南若苏的行事风格,越来越像上将军南若寻了。

    “有些人,死于话多,我希望严大人能够记住我这句话!”

    南若苏轻飘飘的话,落进了严自在的耳中,同样也落在了在场所有人的耳中,然而这一次,少年却不曾看向他们任何一人,他只是静静地注视着眼前的火堆。

    “如果武大人还没有想好的话,帮帮他!”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南若苏这句话是说给沈怜冲听的。

    闻言,沈怜冲点点头,缓缓拔出了手中长剑,一步步向武三思走去。

    武三思却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猛地从地上爬起来,也顾不得自身的狼狈,连连颤声道:“少城主饶命,我想好了,我烧…我烧!”

    说着,他连滚带爬来到南若苏身前的火堆旁,哆哆嗦嗦的将手中的圣旨伸到了火堆上。

    当沈怜冲抽出长剑的那一刻,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南若苏既然敢指使他殴打严自在,那他还有什么不敢的?

    这一刻,武三思怕了,纵然知道烧毁圣旨可能给自己带来杀生之祸,可他还有其他办法吗?

    总好过现在就搭上性命吧?

    至于以后,去他娘的以后,生死关头,他那里管得了那么多?

    “早这样不就好了?”

    看到武三思将手中的圣旨彻底烧完,南若苏这才邪笑着摆摆手,示意沈怜冲将剑收起来。

    他虽然在笑,可在场所有人都觉得他笑的特别渗人。

    人群中的少女看到这一幕,不由得撇了撇嘴,看向武三思的眸子里满是不屑,如果不是她这次来了白龙城,她又怎么能知道,在落霞城不可一世的武三思,居然会是这样一个软蛋?

    说着,南若苏站起身来,目光一一从严自在一行人脸上扫过,最终停留在了严自在脸上,缓缓说道:“好了,既然诸位都是来祭奠我大哥的,那么跪礼自然是少不了的,现在开始吧!”

    “祭奠?我们是来宣旨的好吧?鬼他妈才是来祭奠你大哥的!”

    听到南若苏漫不经心的话,严自在当下心里将南若苏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一遍。

    他是谁?宫中寺人首侍,见到当今圣皇陛下都可以不行跪拜礼的,如今居然要让他跪拜一个小小的将军?这让他心中如何能咽下这口气?

    “你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瘪犊子,你让老子跪老子就跪?你让老子的面子往那搁?”

    心里还在坚持着最后的倔强,可南若苏压根不管他有何想法,当即对沈怜冲说了句:“怜冲,你盯着他们,如有礼数不周者,直接杀了!”

    严自在刚一抬头,就碰上了沈怜冲冷冰冰的眼神,当下心神一颤,忙不迭跑到南若寻坟前跪了下来。

    面子?让它见鬼去吧!

    相

    对于身家性命,面子算个什么东西?

    其他人见状,一股脑全跑到了严自在身后跪了下来,连严自在都跪下来了,他们敢不跪?

    至于武三思,压根就不用去提了,他压根就跪在哪里没起身。

    感受到一旁沈怜冲冰冷的目光在后背穿梭不停,一行人脑袋一个比一个埋的低,生怕被沈怜冲误解为礼数不周。

    白龙城的其他人见状,慑于南若苏的淫威,纷纷想要上前跪拜,但却被南若苏抬手阻止了。

    “诸位乡亲父老能够来为大哥送行,这份恩情,若苏铭记于心,想必大家也都累了,我城主府已经在城中备了薄酒,聊表谢意,万望大伙赏脸宴饮!”

    说着,他转头看向一旁兀自凝眉不展的岳阳,笑道:“岳将军,劳请带众将士一同前往,算是我代大哥敬过诸位。”

    众人虽然诧异,但却也没有多言,而是在城主府护卫的带领下,一路浩浩荡荡向山下走去。

    此时此刻的南若苏,给他们的感觉无比陌生,仿佛那个曾经不可一世的纨绔子弟,在一夜之间突然成熟了。

    无数人在心里猜测,或许是南若寻的殉难,对于南若苏的打击太大了。

    岳阳有好几次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按捺住了心中的好奇,对着南若苏点了点头,带着北境边境一万将士,跟着其他人一同离开了。

    不光是他,就连北境边境所有将士,在离开的时候,都很自觉的对南若苏点了点头,虽然未曾有一人开口,但却胜过千言万语。

    因为,他们所有人看向南若苏的眼神中,都不自觉的带上了一丝恭敬,这也就意味着,他们所有人对南若苏心中有了认可。

    行落伍之人,大多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他们敬重真汉子,南若苏今日的所作所为,无疑是真汉子行为。

    不管此前白龙城中所有人对南若苏的看法如何不堪,那大都只不过是传闻而已,而今日,他们却看到了一个崭新的南若苏。

    虽然昨日南若苏在白龙城前的表现,让他们大跌眼镜,但是他今日在望龙山上,为了上将军敢于与朝中权贵一较高下的做派,看得他们热血沸腾。

    同时,也让他们看到了这个,白龙城人人口中的纨绔子弟,冷酷铁血的手腕。

    这便是他们所有人心目中,作为上将军南若寻的亲弟弟,应该有的样子。

    人群中的少女,在离开的时候,却是一步三回头,疑惑的眸子不断在南若苏身上扫射,似乎想从他身上看出点什么。

    从昨夜见到南若苏开始,她就觉得南若苏身上有一层神秘的面纱,直到此刻,那种感觉依旧存在,甚至比昨晚的时候,愈发的浓烈了。

    似乎,这个此前仅仅只有过一面之缘的少年,随时随地都能给她带来不一样的惊喜。

    她似乎忘记了,自己是奔着安北将军南若寻而来的,可是今日在望龙山上,她的目光却几乎没有从南若苏身上离开过。

    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对于少女的投来的目光,南若苏自然有所察觉,他也会不自觉的将目光放到,跟随人流离开的少女身上。

    可是他们二人,仿佛冥冥之中有所感应一般,总会在不经意间,将彼此的目光交错而过。

    纵然偶尔四目相对,彼此也会很巧妙的避开。

    很快,望龙山上除了城主府的几名护卫之外,就只剩下南若苏、沈怜冲以及严自在与武三思一行人了。

    “呼!”

    南若苏长舒了一口气,目光转向鹳鹊楼尽头的北江对岸,眼神瞬间变得凌厉了起来。

    虽然他看不清那尽头的一草一木,可是他身上的戾气却在不知不觉中升腾而起。

    “少爷!”

    感受到他气息波动的沈怜冲,连忙出口唤醒了他。

    南若苏猛然一惊,向他投去了一个感激的眼神,如果不是沈怜冲及时将他唤醒,恐怕他身上的气息已经泄露出去了。

    万一要是被武三思与严自在等人感知到他的气息,恐怕他这么多年的伪装,也就走到尽头了。

    平心而论,他其实并不介意杀了严自在等人,可如果这样一来,就会将白龙城推入险境,将父亲南玄机推入险境,将他们一家人推入险境。

    以苏辞王朝哪一位生性多疑的性格,如果严自在与武三思一行人死在白龙城,恐怕白龙城安宁的日子也就走到了尽头,父亲辛辛苦苦十六年经营下来的祥和也将毁于一旦。

    一想到这里,南若苏眼中多出了几分森然,他转身来到严自在身边,在他面前慢慢蹲下来。

    “严大人,听闻当今圣皇陛下特别器重你?”

    听到脚步声的严自在心里兀自颤抖不已,可当他听到南若苏这句话的时候,还是不由自主的愣了愣神,一时之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不过,还是如实回答:“回少城主,承蒙圣皇陛下抬爱,咱家才能在宫中站稳脚跟。”

    “很好!”

    南若苏点点头,道:“既然

    如此,想必严大人对宫中之事了若指掌喽?”

    南若苏虽然暂时还不能杀了严自在与武三思,但他却不会傻到,就这么将两人放虎归山。

    如果没有能够制衡两人的把柄,谁知道他们二人回去之后,会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了若指掌谈不上,但是宫中之事,咱家但是多少了解一二。”

    严自在心里突然“咯噔”一声,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不光是他,就连一旁的武三思都不由得心生警惕。

    严自在不傻,他虽然不知道南若苏询问这些,是在寻思筹谋些什么,但他知道,这极有可能是自己活命的筹码,因此丝毫不敢大意。

    这一刻,不光是他,就连武三思的脑子也飞速运转了起来。

    他知道,这是个机会,一个能够活命的机会,不光是严自在活命的机会,同样也是他武三思活命的机会。

    而机会,往往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他武三思,便要做那个有准备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