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我曾多次听闻，拳脚双绝沐先生，枪绝史柏渡，好像父亲曾被人叫做医绝，他们有什么关系？”

    古汉摇头，“我小时候还曾经常听闻师父医绝之名，后来好像被人刻意淡化，或者说又有新的什么绝出现，很少再有人提他是医绝。反倒是沐先生，拳脚双绝之名，那是提及他必带的头衔，咏春快拳，无影飞腿，化劲宗师，南风第一！说起这些，你还得问三叔，三叔你给说说呗？师弟现在也算半只脚踏入江湖之中了，多点见识有益无害！”

    楚三叔略微沉吟一会儿，示意古燕掌灯，沾着茶水在桌面上快速书写，绝，道之境界，技之极限，医绝者，道城首屈一指，南风屈指可数。

    古易看着桌面上迅速划动的手指，那若隐若现的水迹留下的痕迹，似乎有一股苍凉之意弥漫。

    楚三叔的字写的很潦草，没有句读，可每一字单独拎出来，偏偏能让人明白其想要表达的意思，看到了就明白了，自然而然，宛若有人在耳边将之承载的信息娓娓道来！

    看古汉和古燕的反应，两人似乎习以为常，他们就不好奇楚三叔的字为何如此好看，如此神奇吗？

    念头转动着，古易自动将楚三叔写下的近乎半文言文字翻译成白话：

    最早和医绝并列的有七人，被称为道城七绝。刚当上道城城主的厉千秋，当时便被人称为枪绝厉千秋。枪绝史柏渡之所以被称为枪绝，他还喜不自胜，很大原因是厉千秋将这个名号奖励给了他。

    厉千秋被尊称为军主之后，没有人敢再用“枪绝”这般江湖名头称呼他？这对他不是夸赞，而是近乎一种侮辱！他地位太高了，堪比藩王，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医绝古虞年纪最大，枪绝厉千秋年纪最小，其他同时代另外五绝，或是身死，或是失踪。

    比如青绝裘寿苍，他最擅长使用暗器，而暗器在江湖上又被称为暗青子，故而有个青绝的名头。他的暗器每发必中，每中必有伤亡！二十年前，不知为何，被军主厉千秋率领红缨军围杀。

    比如算绝卜天下，算卦之道上近乎铁口直断，莫说当时的道城，就算南风省省城无边城都有人前来千金求卜，他十多年前便消失不见了。

    近些年似乎兴起了新的七绝，楚三叔也只是知晓个大概，拳脚双绝沐闻，枪绝史柏渡，影绝桂先生，刀绝张玉林，艳绝方如鱼。另外两位，是什么绝，又姓甚名谁，楚三叔也不清楚。他自写：我只是个门子！

    钟家古宅是个黑市，但似乎还藏有其他秘密，因为钟家古宅之中有个只闻其名不见其所在的英雄楼！

    有人说英雄楼在户部尚书钟毓秀未曾身死之前就已经存在，又有人说它是因为钟毓秀身死而出现。

    英雄楼，名为英雄，却是一个很难让人评价的地方。因为钟毓秀的身份，它和朝堂本就不清不楚，在江湖之中也甚少有英雄楼传言，近乎若即若离，世俗之中倒是有不少关于它的传说，偏偏它又扎根在黑市之中，找不到具体所在。

    楚三叔给出的评价，是曾经的军主留下的评价：莫名之地，莫名之人，莫名之志。

    它有着妓院的风情，有着烟管的享受，有着鬼蜮的诡谲……有着武人的爽朗，有着文人的才情，有着盗匪的贪婪……

    有着天下所有酒楼本该有却很难有的规则，公平交易！或是售卖消息，或是购买人命，或是售卖奇珍异宝，不一而足，明码标价，不欺客，也不被客欺。

    楚三叔之所以提英雄楼这个莫名之地，是因为影绝桂先生，刀绝张玉林，艳绝方如鱼，据说都是英雄楼中人。

    据说英雄楼大掌柜无人知其来历，姓甚名谁，只知他一身游龙功惊艳四方，速度迅捷无比，宛若鬼魅，故而被人称为影绝鬼先生，后来不知是因为避讳还是什么原因，改成了影绝桂先生。

    刀绝张玉林是英雄楼主厨，身材肥胖，长相和蔼，却诠释着人不可貌相的精髓，他的刀法曾被人誉为“入了道。”

    艳绝方如鱼，英雄楼里的头牌，传闻纵然是女子见到她，也会忍不住情动，其美艳冠绝天下，其他信息未知。

    传言英雄楼里面随便出来一个跑堂的，都有一技之长，或是功夫，或是人情世故，或是其他方面的。

    古燕看楚三叔写故事，也只是当做看了一个故事。古汉却若有所思，似乎想到一些事情，正在与记忆进行对照。

    古易手指轻敲桌面，当当有声，韵律十足，不管楚三叔如何强调，“据说、传闻、传言”等词，他都相信楚三叔所说大部分应该都是真实的！这个年逾六旬的老者，藏着很多秘密，就如这个英雄楼，就如在威义武馆骤然出现又消失的无形防护罩。回想这一日下来的接触，这个老者似乎什么都不关注，似乎又在一点点推动着什么。

    四十多年前，二十多年前？这两个时间节点似乎今天听到很多次了？难不成有什么关联？

    古易瞥一眼古燕，她在上午就说，我，古汉和楚三叔都怪怪的，或许她才是那个最具慧眼之人吧。

    “看我做什么？”古燕瞪一眼古易，“威义武馆的麻烦暂时解决，先不说蔡赟什么时候回来，催婚税怎么办？”

    “借！从沐先生那里借！”古易斩钉截铁，“想要拉近关系，说白了就是人情交换，给予人情或者欠下人情！”

    “沐先生那边……”古汉似乎习惯捻针，右手总是下意识食指中指和拇指相互摩擦捻动，“咱们有些高攀不上。”

    “别信蔡斌那些混人的屁话！”古易摆摆手，“师兄，今日之事，咱们必然要再找沐先生的，否则蔡赟真带着军主护卫队成员回来，是要出大事儿的！何况从他那里，我也想多知道一些古秦师兄和其他师兄的事情。三叔，咱们收病堂真的和沐先生没有什么关系吗？古秦师兄和沐先生应该是有关系的吧？”

    楚三叔似笑非笑，写到，古秦和沐闻不熟，倒是和沐章氏很熟。你最好不要在沐闻面前乱提他的名字。

    古燕双眼瞪大，抱住楚三叔肩膀，“三叔，这个古秦师兄何许人也，竟然和沐先生争女朋友，他好大的胆子！”

    楚三叔啊啊两声，将手放在耳朵上，示意古燕说的什么他听不清，晃悠悠起身，朝着门房走去。

    “臭三叔！挖坑不埋，你缺了大德了！汉哥，跑了一天，今天就早点休息吧，明天让古易去借钱！”

    古汉看看古易，点头，起身离开餐桌，返回收病堂，在经过石榴树时他停顿片刻，等雨湿了头发，才快步离开。

    “哥，汉哥好像有些不高兴。”古燕双手托着下巴，看着逐渐黑下来的天幕，“三叔好像有些太高兴。”

    “你觉得是为什么？”古易走到窗边，看着那影影绰绰的石榴树，“我醒了？汉哥感觉自己地位受到了威胁？”

    “他不是那样的人！倒是你好像就是你说的那种人。”古燕有些苦恼，揉揉脸颊，“对了，你还要不要药浴？”

    “我自己来就好，你回去早点休息吧。用完这些，以后就不要配了，我好了！”古易从橱柜之中拿出药包，轻嗅一口，一股浓郁中药味道扑鼻，正是借着这种药浴不断调理，古易才能摆脱先天不足，正常发育，虽然大小病症不断，可终究算是苦尽甘来。回想兑卦符号第一次出现，所携带的强大生机，或许就是从这些药材之中汲取的！

    熬药，添水，忙活近两刻钟，古易才将一切准备好。回到房间之中，古易先活动一番身体，然后打上一套陆家擒拿手，又做些健身动作，方才掀开木桶盖儿，一股热气蒸腾而上，房间之中顿时蒸汽弥漫。

    古易躺到浴桶之中，浑身毛孔都透露着舒坦，不知不觉，他竟昏昏欲睡起来。视线透过蒸汽，扫到墙角站立的认穴铜人，古易困顿之意顿时全被惊散，他不断调整角度，上下打量那个铜人，可无论从仰躺瞥视还是侧躺直视，从位置到高度都和昨晚模糊中看到的画面完全不同，它好像小了一圈，矮了一头！

    昨晚我房间之中有第二个人！古易豁然起身，三两下擦掉身上水珠，打着灯来到铜人跟前，地面上，墙壁上，铜人上，都没有丝毫痕迹，好像一切都是古易恍惚之间的错觉。

    读书十六年？古易看向那一排靠墙书架，上面或是印刷，或是线装书本，微微潮湿的书皮，带着一股淡淡霉味，有些被翻看的颇为破旧，有些则仍旧保持着原来的模样。他的脑海中却没有任何关于这些书的内容，好似看过，又好像什么也没有看过。

    打着油灯，就着豆火，古易一点点扫视查看，从书名到位置，再到破损残缺的程度。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觉一次次翻涌，却偏翻不出什么浪花，好像后劲乏力，好像底蕴不足！

    读书好像能够修炼浩然正气！古燕说我，我读了十六年书？难不成我还是一个生而知之者？

    感受丹田，一片虚无，没有一点儿气感出现！连最基本的静心都难以做到，更不要说将心神沉浸丹田之中。

    读书使人明智，不知道能否增加精神？古易从书架上抽出一本被牛皮纸包裹书皮的书，翻开，扉页写着书名《大赵志异》。

    将油灯放在床榻旁柜子上，隔着床帏，古易翻看起来。印刷工整，竖行排版，字迹清晰，句读分明，就是字块颇大，每页多则五六百字，少则两三百字。语句还算俗白，除了少数术语，其他很好理解。

    里面记录的妖邪光怪陆离，有害人吃人的，有能够被人吃了而获得好处的，有奇人高士斩杀妖邪的，有妖邪寻仇报复人类的，有妖邪之间相互吞并厮杀的，也有人类高士宗门互相吞并的。

    妖邪或有人性，奇人高士或有兽性。

    另一版本的《聊斋志异》？古易思索片刻聊斋志异四个字，没想出头绪，便又开始继续翻页。